夜幕低垂,滿天的烏雲已掩蓋了今晚的月,傾盆的雨連接起來,如織一鋪天蓋地的帷幕,在城市中形成一道視覺的屏障。雖說月光因烏雲而被遠遠擋在天外,城市的街道卻因林立的大樓所散發的光線而不顯晦暗。
斗大的雨滴不間斷地打在帽緣,這是修第一次感受到兜帽的實用性。長版風衣的下擺在小腿的位置飄晃,輕薄的特殊衣料使整件連帽風衣同時擁有保暖及防水的功能,遭落雨潑打而不被浸濕。黑色風衣的衣緣燙上了暗金色的圖紋,簡約的剪裁反倒更襯出無一處贅處的高妙設計感。在寬大的兜帽下,修的臉上掛著一種漫不在乎的表情,雙眼不經意的望著周遭無人的街道。
「無趣啊!」
這是他對自己的生活所作出的總結。
作為一名收錢辦事,不過問委託人的企圖亦不論是否牴觸法律的雇傭兵,這樣的生活應是凡人所無法承受,甚至是難以想像的。
然而對於他,這樣的生活卻已漸漸顯得枯燥乏味。
作為一名雇傭兵,這樣的生活和他原先所預想的截然不同。在沒有戰爭的現今,沒有懷著滿腔熱血征戰殺的畫面,亦不可能接到相關的案子。
從修當起雇傭兵至今,他所收到的案子已竊取資料和破壞某個特定建設為主。矯捷的身手、正確冷靜的判斷、不亞於職業殺手的戰鬥能力,更重要的是其總能精準地避開警備並使對方往錯誤的方向追查的混淆對方的能力,他成了眾多雇傭兵中傑出的一員。
然而這樣無數個幾乎是重複性質的案子,出於習以為常地麻痺,亦出於對他而言執行起來過於容易,這樣的生活對他逐漸失去了刺激。
雇傭兵處在這個城市中的灰色地帶,因政府有時亦需要委託傭兵去做些不能公開的骯髒事─最多的是因衝突或意見分歧而起的政治暗殺,政府對於他們也總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處理態度。
修對於雇傭兵的工作沒有太多怨言,甚至沒有太多道德觀上的衝突。對於幾乎以在社會中牟取暴利的企業為目標的情況中,他認為這只是這些企業相對應付出的微小償還。
他唯一的堅持,只是不接刺殺的委託,即使是在其他的案子中遇上警備人員也只會將其撂倒,頂多只是使其受傷而失去戰鬥的可能性。
他從不下殺手,雖說這樣的堅持使他所能接的案子少了不少,但他認為如此便不需擔負人命的沉甸甸的重量。
或許唯有秉持這樣的堅持,才能繼續做著這樣的工作。
將這些有些不切實際地紊雜想法拋開,修甩了甩頭。在重新整理思緒後,他將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大樓。
比起現今大多近百樓的建築,他稱不上高,漆黑外牆上的窗為數不多,與外界幾乎沒有光線的交換,整棟建築顯得十分低調。建築的一樓採用整面落地窗的設計,使一樓成為唯一能由外向內視得的樓層。
修停在位於大樓約有一條街距離的暗巷口,一旁路燈熾烈的白光為身在背光處的他建立了良好地隱匿。
他將一直插在風衣口袋中的左手抽出,長度及掌的袖子向下滑開些許,使原先被掩蓋著的手腕得以露出。腕上被帶著一副機械式的手環,金屬材質的外層是和風衣相襯的黑,具有和其他電子物品連結使其具有能廣泛使用的高性能。手環向上投影出圓形的介面,介面上只是簡單地呈現了時間。
在確認了時間後,修將左手上被淋到的雨水甩開,從口袋中取出一枚圓形扁平,約掌大的物品,那是建構緩衝力場所需的支點。
修望著它嘆了口氣,喃喃說道:「願下次能別在用上你了。」語畢,他將其貼在牆上,螺旋式的三只鋼爪緊緊箝住石磚牆面,提供了穩固的支撐。於圓形中央的紅色提示燈地亮起象徵著其已處於待命狀態,而間隔了數秒後響起的電子音意味著與手環連結的成功。
修沿著大樓周圍地暗巷貼上了近十個力場之點後回到原先待著地暗巷。時間已接近午夜,天空中灑落的雨比方才又更大了些,這對他而言是種優勢,強烈地雨勢為他製造了絕佳的背景噪音,對與隱藏其移動的聲音無疑是一益。
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坐在一樓的警衛已有些倦態,盯著時鐘的他看得出對於換班的殷切期盼。那是修在等待著的時機,當城市的午夜一響,警衛的換班將使一樓產生約莫數十秒無人看守的時間,那全然無防備的須臾間毫無疑問成了潛入大樓的最佳時機。
修將手環的介面再次打開,投影呈現著亦樓的平面樓層圖,圖中有數個代表著監視機的綠色光點。畫面中央則彈出了一個列出了不少數據的視窗。陳列的數字跑動著,像是在計算些什麼似的,接著在數秒後停止。
視窗收起,被駭入的監視機由綠色光點轉為橙黃,而在畫面中則浮現預備完成的字樣。
他向畫面角落的時間再次瞥了眼,心中默數著距離鐘響所剩餘的秒數。
「還有十秒。」
修開始移動腳步,向大樓移動著。
「九。」
走出巷子口的背光處,斜照的燈光再次打在了修的身上。
「八。」
大樓的警衛站起身,對休息的渴望畢露無遺。
「七。」
警衛將桌上散佈的資料理了理,簡單地收拾了下。
「六。」
警衛向四周望了望,似乎是確認著自己是否遺忘了些什麼。
「五。」
警衛轉過身,打開了身後休息室的門。
「四。」
警衛走入了房間,門在身影消失的那瞬間隨即開始緩緩地閉起。
「三。」
修以右手輕觸手環的投影畫面。
「二。」
修向後的右腳和潮溼的地面產生了不小的摩擦力。
「一。」
那夜清脆而響亮的鐘聲,揭開了行動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