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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choco late[11]

作者:昶守嘉│2015-12-12 17:13:20│巴幣:0│人氣:126
  週二,決戰通識課。
  做足了準備反而讓人緊張,因為怕功虧一簣。修課人數的關係,老師分成兩週進行,但屈可勤非常剛好地被分到第一週的最後一組。
  希望前面組別發表超時而順理成章輪到下週,是人之常情。
  早餐沒吃有點胃痛。屈可勤調整呼吸,伸手往包裡摸。
  坐在旁邊一起等待的張君癸就看著對方取出夾鏈袋,裝著一顆顆咖啡色物體。
  是上週給的巧克力。他馬上整整神色,偷偷觀察。
  注意力都放在講台報告上的屈可勤,把一顆塞到嘴裡含著,臉頰蠕動,表情不太明朗。
  張君癸見狀,目光有些黯淡。
  此時對方驀地看向自己,他膽戰心驚,收回視線。
  「小葵小葵。」屈可勤整張臉湊過去,兩眼直勾勾地。
  「嗯?」
  「這個,好好吃啊……!」屈可勤蹙眉,神色嚴峻,似在說什麼驚世大真相。
  張君癸被他表情和話語的落差搞得腦筋有點打結。「好吃?」
  「嗯!你上次說可能不好吃的那個,好好吃啊~!」因為不甜膩又美味,他的緊張不知何時慢慢消失。
  好吃?張君癸心中五味雜陳,高興他稱讚,又想聽到批評。
  真是精神錯亂。
  「下一組請上台。」拍手聲四起,老師唱名,剎那兩個人拿起準備好的資料出去。
  上台前的煎熬,下台後餘悸猶存。在台上時,記不得整個過程,一旦專心在發表上,便暫時無法顧及其他情緒。
  報告完後,張君癸負責收拾資料,一回到座位,屈可勤就又開始用剛剛那種表情看著他。
  「果然什麼人做出什麼巧克力。」
  這是……褒獎嗎?張君癸見對方說完,一掃正經神色,出現自己心動的暖男笑靨,再附上如蜂蜇般令人麻痛的兩個字。
  「謝謝。」

  「這學期也平安度過啦,讚讚讚!」屈可勤開心得不得了直拍手。
  學生餐廳一隅的四人座,桌上散發出惡魔的香氣,從後方一間鹽酥雞店而來;食物周圍以校內超商的可樂當神柱鎮住,真是壯觀的一幕。
  他與張君癸坐同一邊,對面則是被稱作猛神的青年,如此一看,食物活像他們要奉上的祭品。
  「原來你們喜歡特地找人當電燈泡。」猛讀雙臂交疊於胸口。
  「又不是約會,不算電燈泡啊~」屈可勤雙手合十,斜斜靠在自己臉頰裝可愛。
  猛讀直接把目光移到張君癸身上。「我剛剛聽到的可不是這個。」
  「我的確是想問你檢定的事情……」張君癸一臉無害。
  「同樂會和諮詢又不衝突~」能回敬之前被叫去圖書館那件事,屈可勤樂不思蜀。
  「你說得沒錯。」猛讀聽了,反倒點頭稱許,帶著一抹微笑。
  獵人背脊一涼,面色凍結,道:「猛神請用~」
  「你打算暑假考嗎?」眼鏡青年不理睬,開始講正事。
  「是的,想先試看看。」張君癸用竹籤叉了一塊魷魚給他。「不然怕趕不上畢業審核。」
  猛讀自然地接過炸物,一口吃下,無視對面某位愚民噁心的噘嘴。「我回去找筆記借你,有些地方要到大四才會教,必須先準備。」
  「謝謝。」
  「謝謝猛神~」
  眼鏡青年見愚民屈氏跟著致意,問:「你幹嘛?」
  「我們兩個要一起考啊!」
  屈可勤說完,貼在男朋友旁邊,但對方沒發現,陷在這句話帶來的震驚中。
  「張同學好像沒同意。」猛讀毫不留情。
  「因為我現在才說嘛!」屈可勤語氣懇切:「小葵~我們期末考跟報告這麼合作無間,檢定也一起一次上吧,好嗎?」
  眼鏡青年向張君癸使眼色,手上的竹籤緩緩左右搖晃。
  眼前是猛讀的忠告、旁邊是屈可勤的請求,張君癸雙眸充滿動搖。「你暑假要回家吧?」
  和住在附近的自己不同,男朋友是從外縣市來求學。
  「檢定不是七月底嗎?考完再回家就好啦~」屈可勤視線故意對上猛讀。
  「好,那就一起考。」張君癸沒有拒絕的理由。
  猛讀的回答是用力戳起鹽酥雞、魚板、百頁豆腐,惡狠狠地瞪著愚民得意的神情。沒救了,好同學中了愛的幻術,根本回天乏術。
  一起考就一起考,讓他負責消化這些炸物,畢竟鹵素燈很耗電的!

  隔天。
  他們約在停車場拿筆記,愚民屈氏很不要命地坐在猛神的機車上,直到本人從草坪彼端走來,他還雙手舉高、交錯揮舞。
  於是青年一來立刻拿筆記打他頭。「不要把你的愚蠢沾到我車上。」
  「謝謝~這樣你的筆記也被我汙染啦,哈哈哈~」屈可勤說著馬上跳下車躲到張君癸身後。
  猛讀瞅著這對情侶,朝張君癸勾起嘴角:「暑假就麻煩你處理他了,考試加油。」
  「謝謝你,開學見。」
  「開學見。」猛讀頭也不回地騎車離開。
  「我們也走吧~」屈可勤兩手抓著筆記,模仿日本慶典跳的舞。
  張君癸見狀,咀嚼了下方才猛讀說的「處理」,似懂非懂地道:「小屈,那個……我知道你跟猛讀之間常常這樣。」
  獵人回首。
  「但有時覺得你有點過頭,也許偶爾可以……收斂點?」
  須臾才了解對方在說什麼,表情略窘。「小葵這麼想的嗎!」
  「嗯,不好意思。」張君癸也覺得太唐突。
  「不要不好意思。」屈可勤把手中筆記放進包內,搭上對方肩膀。「既然你覺得過頭,我『偶爾』會收斂的。」
  獵人內心承認近來為了復仇可說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沒想到男友看在眼裡,羞恥呀~之後開學絕對會回到平均值。
  以為對方會賴皮或迴避的張君癸愣住。
  「小葵?」
  「沒事,我們走吧。」他只是被自己真的佔有一席之地的發言嚇到。
  因為之前發生的例子大多是屈可勤忍不住提出意見,對他的過慮還會軟硬兼施,使他改變原意──
  啊,這才是青年被稱作猛神的原因嗎?

  離開學校,屈可勤又來光臨這棟帶車庫的透天厝了。
  「如果臨時有什麼不便,就去我那邊喔!」他拎著一只輕便旅行袋,隨張君癸走上四樓的客房──已附帶自習室功能。
  「好的。」
  屈可勤的家庭式套房不因暑假退租,所以原本是第一順位,畢竟男友留宿過、林禹琮也歡迎民間高手來試菜。
  但張君癸表示家人不會在暑假回國,客房還能提供給他使用,這樣的環境比較適合念書,也不怕在那裡會干擾到他的室友們。
  為什麼主動讓他到自己家住呢?感覺是不想去套房,猶記得上次留宿,對方萬般推辭,最後勉為其難待下。
  如果介意在一個空間共處,那麼這棟透天厝應該更危險,雖然他借住客房,不過實際上只有兩人。
  兩個人……難不成……屈可勤莫名其妙進入遐想。
  「隨時都可以到客廳廚房,冰箱裡面有七月的巧克力。我房間在二樓。」張君癸替他開了冷氣就要下去。
  「你……要回房間啊?」
  「嗯,明天再開始看書。」
  「既然如此……」屈可勤從旅行袋挖出一個盒子。「要不要先看這個?」
  張君癸定睛,發現那是上次沒看完的影集DVD,一時不知做何反應。
  「一起看?」獵人晃晃盒子,搭配誘惑的微笑。「兩三集就好?」
  使得本來要說出「兩三集」的張君癸語塞,抿嘴頷首。
  客廳沙發軟硬適中,不會讓人深陷泥沼,螢幕則比電腦的更有壓迫感、更身歷其境。
  屈可勤目不轉睛地瞅著主角因颶風來襲而不得不停留在一個社區,展開番外篇。
  口中的七月巧克力散發苦甜味道,和陰沉的劇中氣氛不謀而合。
  明明沒有關燈,但當主角走下地窖修復電源,不經意從窗戶望到草坪,在雨滴的縫隙發現異狀,他也覺得週遭跟著潮濕詭異。
  主角走去別扇窗,想看得更仔細。
  貼近玻璃的剎那,另一張面孔赫然出現,五官模糊。
  同時一陣溫熱熨上屈可勤手臂,嚇得他渾身抽動,心臟快停止。
  ──原來是張君癸看到睡著,身體倚向他。
  幸好沒有叫出來……屈可勤深呼吸,按下暫停,調整男友姿勢,卻被對方睡臉攫住目光。
  這是第一次看見。
  卻徹底覆蓋方才劇中的恐怖面孔。
  他掌心擱上對方後頸,拇指摩挲臉頰,感到眷戀。
  跟他們第一次正式打照面時一樣溫熱。
  又趁機摸了摸肩膀、手臂,不知不覺偷吃完人家豆腐,屈可勤直接將DVD退出,收進盒子裡。
  他先讓張君癸在沙發躺好,上去二樓。
  「打擾了~」進了男友房間,開燈拿被子。
  但要出去時,卻驀地止步,想起對方不停推拒過夜的那天。
  於是屈可勤回到客廳,把男友手機放進口袋,動作輕柔地讓對方靠在自己背上,俐落揹起,走向二樓。
  中途覺得像扛著一台暖爐攻頂的他,直至帶上房門才無聲大笑著下樓,將客廳收拾好。
  多虧男友,即便剛看了驚悚美劇,今晚也能安心入睡。
  提前設定好的手機鬧鈴準時響起,張君癸在自己房間睜開眼,卻感到些許陌生。
  空氣中殘留冷氣的涼爽。
  他睡得很好,但還是做了有屈可勤的夢。不如上次春意盎然,可似乎更血脈賁張。
  夢裡的屈可勤愈加危險,不帶真正慾念撫摸他的身體,尤其脖子,快與現實中說他暖和的人完全重疊。
  他還緊靠對方背部,鼻腔仍記得肌膚的雄性氣味、頭髮的水果香,而這也和真人愈來愈相似。
  張君癸坐在床上沉思,慢慢發現自己穿著昨天的衣服,回溯出昨晚最後的記憶。
  影集看到一半睡著了。
  然後……然後現在在自己房間……所以夢境其實是真的嗎?!屈可勤把他背進來?!
  張君癸棉被一掀,開始在房內踱步,最後整個人唰地蹲下,掩住半張臉。
  印象中他喃喃「小屈」、「小屈」的,發出膩人的喟嘆,那也不是夢?先前因界線清楚的落差而失落,如今界線這麼快便模糊,令人提心吊膽。
  過度壓抑有反效果是當然,但不得不做,畢竟時機未到──雖然它或許永遠都不會來。
  可是……他想「交往」久一點啊。
  一切只因太喜歡。

  即便陷入混亂與羞恥,張君癸還是要踏出房間。當經過乾淨的客廳,他一陣心虛,迅速溜到廚房。
  「早安~」完成洗漱,鬢角還微濕的屈可勤下樓,對自己成功在廚房捕捉到男友身影甚是滿意。「我就想,你打算做早餐,應該會先起來,嗯,果然。」
  「早安。」張君癸藉由煎東西避開視線交會。
  須臾,盡情散發米香的白粥、半熟蛋、煎肉片、醃漬物在桌面排開。
  屈可勤情不自禁添了好大一碗,道:「好棒,我回老家的時候,每天早上最期待吃這個。」
  張君癸等他電光石火解決完,要進攻第二碗前才說:「對不起,昨天晚上給你添麻煩了。」
  「這脆瓜不會是你做的吧?」
  「啊,對,還可以嗎?」張君癸的話一時被拉走,忙不迭道:「那個……」
  「我才要對不起咧,都是我要看美劇,送你回房間是應該的。」屈可勤挾一塊脆瓜配了好幾口粥。
  果然不是夢──!張君癸在心中大喊,下意識把筷子握得死緊。「我……我真的沒做了什麼嗎?」
  要說做了什麼……「有喔。」屈可勤的聲音因碗遮擋而模糊。
  眼角餘光瞥見男友滿臉不安,他覺得對方太過緊繃。
  對他來說,對方做什麼都沒關係,不管說夢話甚至發酒瘋。
  小葵酒品如何呢?他還滿想知道。
  「你睡得很熟。」
  「是……這樣?」
  「嗯,沒有打呼也沒有磨牙。」屈可勤說完,咬破蛋黃,呼嚕嚕吸著蛋汁。
  張君癸雖鬆了口氣,顴骨還是有些發燙。「那就好……」
  「再不趕快吃,粥可能要見底了,我不想對不起你~」他又吃了半碗,仍眼巴巴地望著那鍋白得發亮、完整爆開的米粒。
  「想吃就吃完吧,不會對不起我。」張君癸直接替他裝滿一碗,「我很高興沒有剩下。」
  「我的胃已經被你抓住了。」屈可勤接下粥,心滿意足地繼續進行掃空行動。
  張君癸聞言,心微微一揪。到目前為止自己做的任何食物,都看見對方真正喜歡,這令他深覺窩心。
  能依靠的似乎不只巧克力,太好了。
  「好飽,上樓剛好當運動。」主動洗完所有碗筷,屈可勤的飽足感分毫未減,遂決定開始唸書,藉走樓梯促進消化。
  但一到客房他便遭睏意偷襲,用完早餐,上午十點,恰好的陽光照在床上,恍若神話中美人魚正用歌聲迷惑船隻。
  多麼舒服的一塊地方,帶參考書過去那是萬萬不可。
  他乖乖地坐在「自習桌」,和張君癸討論檢定,然後雙方暫時各讀各的,等一段時間再就疑處研究。
  十一點半他們稍作休息,張君癸便說自己差不多該準備午餐。
  「我來幫忙~」屈可勤二話不說跟去,動一動有益轉換心情,否則將陳屍在沉悶理論的沼澤裡。
  午餐是炒飯,當然張君癸負責備料,而他要把它們弄熟。
  不過弄熟之前──
  「小葵,你知道粒粒分明的方法嗎?」他盯著手機的搜尋結果,推敲不出將其化為現實的樣子。
  「我教你。」張君癸開始熱中華鍋、爆香。
  片刻,對方握著手把規律地前後移動,鍋裡的飯生龍活虎躍起,在半空畫了個圓,再平穩降落。
  不斷翻炒,而鏟子使它們均勻受熱。
  「換你。」張君癸停下,喚來一旁看傻了的獵人。
  他歪著頭過去,略帶遲疑地拿起中華鍋。同為男人,力氣不會少到哪去,只是料理並非蠻幹就成。
  努力有樣學樣,中途頭還不小心撞到抽油煙機的邊角,終於做出炒飯。
  「哇這個,不愧用額頭付出代價,賣相很好!」米粒和蔬菜閃耀著光澤,使人口舌生津。「謝謝小葵~」
  「不客氣。」
  「可以到客廳吃嗎?」
  「可以。」
  屈可勤得到應允,把兩人份的炒飯端過去,打開電視,讓午間新聞女主播的聲音流淌在一樓。
  「雖然我很喜歡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不過還是太空了,需要一點聲音。你都不知道昨天那部劇演到好恐怖的地方,感覺整間屋子涼颼颼的!」
  「那是因為有開冷氣,還有我睡著了,對不起。」張君癸道,溫順地在他旁邊坐下。
  「又對不起!」屈可勤一掌拍在男友手臂上。「你睡著的樣子對我很有幫助。」
  倏地瞠目:「剛是你第一次吐嘈我嗎?!」
  原想問「很有幫助」是何意思的張君癸,立時語塞。
  「小葵?」屈可勤靠近,故意盯著男友。
  對方充耳不聞,雙眸緊覷電視。
  「小葵~」他拉長音,一股要將人拔過來的氣勢。
  張君癸三緘其口,但終於投來一瞥。屈可勤對上他的眼神,好像回到那天晚上的公寓前,雞皮疙瘩。
  「小葵!」他不由自主地面帶笑容,把人抱住,搓揉暖暖的背。
  被吐嘈是好的一步,一大步!而自己這次總算跟上這個眼神,也是進步,希望有升起男友的期待。
  我想被你期待。
  真是棒極了的午餐時間。

  情緒平穩後,睏意的突擊好似瘋狗浪,不只意識,整個人都要捲走。
  起初讀不下參考書,改念猛讀筆記,但即便換寫考古題也沒辦法繼續集中,而低頭姿勢等於是睡眠預備動作,最後屈可勤就這麼觀賞張君癸用功,思忖是否會好些。
  當然,拿昨晚睡臉驅除恐怖為依據是荒謬的,所以最終意識被捲入海底,他昏迷在桌上。
  張君癸一切看在眼裡,只注意他睡得好不好,發現臉頰壓住原子筆,他用手指捏住,輕輕取出。
  孰料屈可勤變更睡姿,手心恰好覆上他的手背,張君癸一驚,慢了半拍,結果對方四指彎曲,把他抓牢。
  霎時張君癸像被施了魔法,動也不動。
  他握著筆,對方握著他。
  「小葵……」屈可勤夢囈。
  卻令張君癸覺得自己才是在夢中的那一個。
  索性也跟著睡著好了,他想。不然界線已經扭曲,現實空間開始混沌。
  被握住的是左手,不影響張君癸繼續念書,就這麼直到十分鐘後屈可勤又換邊睡,自動撒離為止。
  下午三點,原本發出規律「咻咻」呼吸聲的獵人睜眼,發現視線終點不是男友而是房門,且旋轉了九十度,聯想到昨晚美劇下雨的草坪,驚悚蔓延全身。
  他慢慢坐正,男友垂首畫重點的樣子進入眼中,恐懼立刻煙消雲散。
  張君癸像是一把鑰匙,在關鍵時刻能打開逃生門。
  二月開學的第二天,就是這個人告訴了他教室的位置。自此以後,重要性與日俱增。
  這個人的忍讓、退步、妥協、成全,以及固執與堅持,都是為了他。
  而他則為了這個人努力打破這一切單方面的給予。
  看來好像還不夠。
  「還好嗎?」張君癸停下手,問。
  「嗯……」
  明明只是因為對瞌睡蟲認輸了所以睡的午覺,明明說好要一起考試。反倒得到男友關懷的屈可勤在渾渾噩噩中感到罪孽深重。
  「我泡杯柚子茶給你。」張君癸說著就起身。
  屈可勤用呵欠把剩下的瞌睡蟲趕走,瞅著男友背影。
  果然還不夠。
  喝了柚子茶,他精神為之一振,重新投入參考書。張君癸把對報告的細心也展現在準備檢定上,猛讀的筆記影本用索引標籤分類,再用另一種做記號,提醒哪裡不熟、哪裡必考,連他需要複習的地方都標示了。
  「謝謝你。」一想到是在他午覺時貼的,壓頂的罪惡巨石又加了一塊。
  「不用謝……是因為我不標示就讀不進去,而且……你說要一起考。」張君癸目光穩定而澄澈。
  此話讓他再也沒有小憩的念頭,埋首苦讀,中途只有喝柚子茶與上洗手間,還有站起來做伸展操。
  瞥見男友暫停寫字,鬆開原子筆開始甩手,屈可勤道:「小葵,手給我看一下~」
  張君癸依言交出右手,他扣住手腕,拉近自己一些,接著用指節推揉肌肉。
  不用多久,整隻手血液舒暢、痠痛舒緩,連帶一股熱氣在肌肉深處翻騰,張君癸才意識到這不是單純放鬆,已屬於穴道按摩。
  「一個人的時候就按這邊,簡單又有效喔!」屈可勤指著手腕內側一處。
  「嗯。」看著他因專注而顯得剛毅的臉部線條,第一次春夢的畫面竄入張君癸腦海,那個屈可勤的手指也是烙鐵般在自己身上留下難以抹滅的燙人印記。
  然後也還記得自己因此咬了他一口。
  「哈哈,這下子我身上也有你的印記了。」那個屈可勤的話言猶在耳。
  「小葵,你還好嗎?臉很紅欸!」現實的這個屈可勤忽道,騰出一手碰觸自己臉頰。
  張君癸心慌,不自覺往後縮。「沒、沒事,謝謝你,手不痠了。」
  「不客氣。」獵人綻放笑靨,再摸了次確認後才回到書本上。

  接近六點,張君癸闔上筆記,把參考書疊好。
  「你要去做晚餐嗎?」屈可勤抬頭,預備跟著收拾東西。
  「嗯,有想吃什麼嗎?」
  「我們出去吃吧,我請客。」他迅速整理桌面,從地上的背包挖出錢包。
  張君癸馬上道:「我煮就好了,不要額外花錢。」
  「就當作慶祝同居第一天~」屈可勤不給第二次反駁機會,說:「雖然你好像覺得沒關係,但我可不能真的白吃白住呢!」
  張君癸噤聲,因為自己的確打算直到考試前都負責兩人的生活起居。
  所以最終就這麼被對方推出房間,連自己臥室都不給進去,直達玄關穿鞋出門。
  屈可勤載著他前往附近一間老牌麵店,雖然在這住了快二十年,他卻從未吃過。
  小菜似乎是它有名的原因,屈可勤請老闆切了好幾種小菜,再點一碗大的乾拌陽春麵、餛飩湯分食。
  結帳金額總共不到二百五,屈可勤付款時給他一個「看吧?不用擔心」的眼神。
  不過回家路上,張君癸仍是問了:「明天早餐想吃什麼?」
  獵人在停紅燈的空檔回答:「你還真的要把我當小白臉養啊?」
  「我沒有把你當小白臉……因為習慣自己煮,不如兩人份一起弄,菜也不會浪費……」張君癸盡量解釋清楚。
  「那就好。」屈可勤彎唇,似乎滿意這番話。「有什麼就吃什麼,反正你做的都好吃。」
  又來了。張君癸內心的線頭被挑起。如果不好吃的話會如何?他一直想知道,然而至今未有結果。
  這種無條件的相信,是因為他,還是因為好吃?
  因為他,顯得自己自作多情;因為好吃,則太單薄脆弱,易被取代。
  到家後,他們上四樓再接再厲,晚上十點才結束考試作戰第一天。屈可勤按摩雙眼,無法想像這個模式要持續到月底,他現在只想一覺到天明,然後開始實施週休二日。
  張君癸見他癱軟,快從椅子旁邊滑下去,說:「很累的話,明天晚點再開始唸。」
  屈可勤一聽,瞬間坐好。「你不是要做早餐?」
  「可以依情形調整的。」
  「那我會起來吃。」他伸出兩根拇指,掩不住期待的神色。
  張君癸抿嘴微笑。「好……那麼,晚安。」
  「晚安~」
  晨光映入房間,屈可勤藉冷氣的餘溫舒服地翻了個身繼續作夢,手心傳來冰涼的金屬感。
  手機。
  他睜開眼睛按開螢幕,早上九點。
  被子來不及整理好,立刻下床衝進浴室梳洗,躡手躡腳地下樓。
  抓著扶手,透過空隙捕捉男友身影,對方正掀開保鮮膜,取出裏頭的麵團,處理了下,送入烤箱,看得他瞠目結舌。
  接著熱平底鍋,奶油香氣撲鼻……胃馬上有反應,還打算要出聲問好,屈可勤迅速按住腹部,踮腳走到客廳與飯桌之間,觀察一舉一動。
  對方洗淨萵苣,用手撕成適當大小,放入透明圓碗,再製作醬料。橄欖油、以及不知名黑色液體、香料,混合後攪拌……
  簡單到連他都能做的樣子,但屈可勤知道要男友出馬才會變好吃。
  攪拌到一半,張君癸的手肘碰到圓碗,只盛裝蔬菜的它搖搖欲墜。
  屈可勤幾個大步跨進廚房,穩穩扶住遊走邊緣的圓碗,因為速度快,怕把男友撞往流理臺,他另一手將對方撈入懷中。
  「Safe~」真是有驚無險,屈可勤呼口氣,然後感到男友微小的瑟縮。「還好嗎?」
  「我沒事……謝謝你。」張君癸放下攪拌器道。
  「啊,我嚇到你了?」他貼緊男友,兩手按壓對方肩頭。
  「有一點……」張君癸發現自己有些動彈不得,不清楚這人是有意還無意。「謝謝你,我不要緊了。」
  屈可勤卻無動於衷。「這是什麼?」他指著方才看到的黑色液體。
  「黑酒醋,用來做義式沙拉的醬汁。」
  「嗯~」他瞅著那碗醬汁,須臾,下巴抵在對方肩膀,說:「小葵,你頭轉過來一下。」
  張君癸好幾秒都沒任何反應,那天會錯意的羞恥從腳底麻到頭頂,從剛剛開始屈可勤就做出容易令人混淆的行為,懷疑又是自己多想。
  對,既然如此,就別多想,否則會像那天一樣。
  反正只是一貫的開玩笑。
  張君癸頭向後轉。
  嘴唇一陣軟熱,附帶微濕氣息,以及有些熟悉的味道。
  「我喜歡你。」親暱的低音入耳,把腦中震得一片空白。
  加上背後一直沒離開的體溫,彷彿要讓張君癸化作一縷輕煙前去夢裡。
  抑或是現在就在夢裡?若非屈可勤的懷抱使他喘不過氣,真的會這麼以為。
  所以雖沒化作輕煙,倒是蒸氣氤氳了眼眶。
  他猛力掙脫,與這個現實的屈可勤拉開距離,想看清楚真假。
  ──那是難以解讀的表情,不過目光非常溫柔繾綣,沒有衝動的情愫,宛如悶燒的篝火。
  而屈可勤則看清男友雙眸睜大、泛紅、積著水光,一臉不知所措,眼神來回飄移,隨時會落淚的模樣。
  原來實際上不被期待到這種程度啊?真是做人失敗。
  「你……你說、你……什麼……」張君癸語無倫次,眨一下眼,然並未流下淚水,倒是蓄了更多。
  「我喜歡你。」屈可勤有些無奈,以沉著的語氣一字一字重複。
  張君癸確認不是幻聽,卻仍不由自主地輕輕搖頭,像要找到最後那一絲不可能。
  屈可勤努努嘴,再度擁住他,送上一個更密合的吮吻。
  「是這種喜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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