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世界,在鼓譟著。
世界,太吵雜了。
那麼就,毀掉吧?
毀掉這個,吵雜的世界。
嗯,就這樣吧。
毀掉,早已崩壞的現實。
不存在,卻無法逝去的那人。
還存在,卻像是泡影的自己。
啊啊,到底在哪呢?
一定,又在夢裡對吧?
真是一場劣質的夢呢。
※
一灰一黑的身影在昏暗的通道裡迅速移動。
由於空氣潮濕,排水系統也運行得不大好,通道內除了原本的銀灰色,也染上了不少的鐵鏽色,令原本的陰冷更上一層樓,並加附了些許黏膩的感覺,讓人覺得寸步難行。
然而──
擺動了身後灰黑色的大衣,灰髮黑瞳的青年帶著頹廢的神情前進著。
調整了頸上鮮紅色的圍巾,黑髮黑瞳的青年帶著虛偽的笑容跟隨著。
再過不久,前方應該會碰上敵人。
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出現緊張的神色。
聽不見的腳步聲隨著水滴滴濺在地板上的聲音,緩緩朝著不知道的某處前行。
一步、一步。
絲毫不見兩人有任何的迷網,僅僅只是理所當然地走著。
因為是工作、因為逼不得已,這樣的情緒完全看不出來。
但他們大概也沒有去享受這份刺激的餘裕。
恐怕對他們而言,這也只是另一個悲哀的事實吧?
如果需要戰鬥,那就全力活下來。
如果感覺會死,就拼死殺害敵人。
如果殺不死人,就丟下尊嚴逃跑。
在他人的眼裡,這大概是得過且過,行屍走肉一般的生存方式。
然而,即使如此,他們也持續活著,而且為了目標不斷努力。
不論動用何種手法,不論放棄多少事物。
腳步絕不能停滯,目光絕不能低垂。
因為,他們有不能退讓的東西。
必須守護,拼死都要握住。
所以說--
僅僅只是這樣活著,一點也不可恥。
「如果不是上面硬是要求我做,這種低報酬的工作應該是不會考慮的。」
「是的,我同意。即使完成了也獲得不了有用的情報,是無趣的工作呢。」
……大概。
「對了,說到情報,非夜先生不覺得這次任務的情報量太少了嗎?」
「情報量太少?」非夜歪頭望向愁眠,「啊,愁眠先生是說,列車方面的嗎?」
「不,那個的話,可以說原本就是近乎一無所知的狀況,這次的任務也只是為了把它調查清楚而已。」愁眠解釋著,並難得蹙著眉做出有些煩躁的表情。
「那麼愁眠先生說的太少,究竟是指……」
「我指的是敵人那方面,永夜永暮的傢伙先不論,除了那兩個直屬團體外,其他小團體的向心力還沒高到造成威脅。但是,守衛列車的人呢?總不可能沒人看守吧?那樣的傢伙卻是完全沒聽說過。」
「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這樣沒錯……」
非夜一別平時沒什麼興趣的假笑,做出了困惑的表情。
「嗯,這裡到底是為什麼呢……意思是,那些人跟列車本身一樣都是迷嗎?」
若真如他所說,敵人的身分以及情報無法確認,那麼討論這個或許是沒意義的。
然而,這樣的話,在此或許得和對方面對面戰鬥的他們倆的處境就危險了起來。
無法識別真身的敵人,以及完全是迷的目標列車。
愁眠突然發覺這項任務的疑點真是數不清的多。
「愁眠先生。」在碰上轉角時,原本走在身旁的非夜突然來到面前,並擋住他的去路。
在這個瞬間,他也理解到非夜想表達的,並且瞬間觀察到轉角後的動靜。
腳步聲、呼吸聲、模糊晃動的陰影、染血的鐵鏽味。
光是透過這些,他便能明白轉角後會出現善戰的伏兵。
不過,身旁的非夜竟然能在剛才那樣的狀況下察覺,並提早攔住自己。
愁眠默默增加非夜在心中的特殊能力,把新的「超人一般的觀察力」技能,排在「面不改色地拒絕女人」技能的後面。
由於兩人平時走路是不會發出聲音的,因此在這裡可以以對方未發覺的狀況下突擊。
只是,就愁眠的觀察來看,對方大概不止一個小隊的人馬,最多可能有十數個,甚至二十人。
而且,對方再過三秒就會走過這個轉角,與己方相撞。
……這不是不給人反應嗎喂!
三。
不過也只能硬上了。
二。
說真的,灰羽不能申請加薪嗎?
一。
十五名,有男有女,身著深色服裝的人,走過了轉角。
「隊長,確認前方沒有敵人。」一名站在最前方的男子低聲報告。
「很好,後方有人埋伏嗎?」隊伍中央的女子確認,並得到安全的回答。
這支隊伍的配置為前方偵查的五人,中間在隊長周圍排開的四人,以及隊尾負責警戒和斷後的五人。前後以扇形排開,並且隨時持著武器,中間包括隊長在內的五人則沒有拿起武器,然而他們都以隨時能抽出武器攻擊的姿態在移動著。
這樣的隊形看似相當完美,攻擊、防守、警備都能做到相當優秀的程度。
然而,過於完善的佈署,也是讓他們疏於防範,並且容易潰散的原因。
兩道象徵著終結的黑影從天而降。
首先注意到的是斷後組的人,只見戴著深色連衣帽的身影閃過面前,並在瞬間遮蔽光線,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對方奇快的速度嚇到。
首先衝上的非夜亮出隱藏已久的雙刀,迅速抹上了前方兩人的頸部。
接著,在兩人後方反應過來的第三人才遲遲舉起了手上的半自動手槍,打算進行射擊。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還未開槍,手上的武器便和人一同飛了出去。
跟在非夜後方的愁眠在一瞬間超越了非夜並出腳踢飛對方。
他的攻勢並未在此停下,把腳收到一半的他又迅速躍起,蹴擊剩下的兩人。
中間和前方的幾人見狀,迅速集結,紛紛亮出武器對準愁眠與非夜。
兩人瞬間反應過來,左右散開後繼續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
戰鬥的途中,即使一直是優勢的狀態,愁眠仍然抱持警戒。
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能力者,若是有,只有自己的話可能會輸也不一定。
產生這樣自覺並得到結論的愁眠並未消沉,反而做出了有些愉快的神情。
沒錯,「本來」的話,大概會輸吧。
但是現在的「他們」,一定不會輸。
他是這麼確信的。
只可惜,那不是什麼信任、友誼這樣美麗的情感。
確認勝利的原因,大概是出自於他可悲的直覺。
不過這可悲的直覺,還真的靈驗了。
真的是好棒棒啊。如果買彩卷也能這樣就好了。
他帶著這種無謂的想法,和非夜並肩冷眼看著眼前倒下的十四個人。
沒錯,十四人。
在思考的途中,剩下的敵手也紛紛倒地。
還剩下一人。
他用無賴般的笑容面向對方。
非夜保持著沉默,臉上八成還是掛著假笑。
接著愁眠邁開腳步,領著非夜向對方靠近。
途中還刻意踩過已經倒下的人。
「不用擔心喔,我們兩個沒有惡意。」
他一邊用貌似很溫柔的聲音說著,一邊繼續踩著人前進。
「好痛……」
「我的腳……」
「啊、啊!」
……好吧,惡意的話,至少他是有的。
※
面對用平穩的腳步朝著自己走來的兩人,永夜傭兵團第一部隊隊長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僅僅只有兩人便在短時間內,毫髮無傷地將本團的最強部隊成員統統打了個半死。
最可怕的是,手法相當俐落,卻沒殺任何一個人,而且還在對方敗北後用踐踏來侮辱。
她完全無法想像對方是多麼惡劣的人類,畢竟光是理解眼前狀況就夠她受了。
因此最好的辦法,大概就是逃避現實,反正不會死,任他們處置也罷。
怎麼可能──她一邊這麼想,一邊抽出了備用了手槍,準備攻擊。
長長的頭髮因為大動作而在背後飛散,如同自己的意志一般堅毅。
即使翅膀飛散也不放棄飛翔。
她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
「唉呀,這麼危險的玩具,我就先沒收了喔。」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的聲音,這麼說道。
轉頭一看,自己的手已經被對方抓住,扳機也被反扣,連動也動不了。
狠狠瞪向對方,並打算出拳反抗,卻換來了有些疲憊的聲調:
「親愛的大小姐,您纖細的手可不適合持槍吶。」
話語雖恭敬,倦怠的語調和惡劣的笑容卻讓她氣得爆出青筋。
對方輕柔卻強硬地奪下了槍,將頭朝自己的面部探了過來。
如果是現在,可以清楚看到對方的臉龐。
那雙帶著眼圈眼袋的眼睛,正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灰髮黑瞳的慵懶青年,帶著惡劣的笑容對她道:
「親愛的大小姐,可否請妳配合我們一下呢?」
※
「原來如此……不是車站這邊的人,而是傭兵團隊的啊。」
愁眠說完便嘆了口氣,雖然知道不會那麼順利,但落空了著實可惜。
「但各位是官方聘請的對吧?」對於非夜的問題,女子點頭答應。
「這樣的話,應該多少會知道跟列車有關的事吧?」愁眠用手抬起對方的下巴。
「做、做什麼啦!」每次只要愁眠碰觸到她,她就會紅著臉歇斯底里地亂叫。
非夜不大明白其原因,不過他對此也沒什麼興趣,只要獲得情報就可以了。
「為、為什麼要告訴你啊!」女子面紅耳赤地對著愁眠吼道。
「誒……你不願意說啊?」老實說愁眠的表情,就連非夜都覺得毛骨悚然。
「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雖然眼裡泛著淚,臉卻還是很紅。
「吶,非夜,來點平常的那個吧?」愁眠突然這樣對他道。
「好,我明白了。」他其實不是很清楚,但為了情報還是先配合。。
非夜往女子的方向更加靠近,努力讓臉上的表情兇狠起來。
另一方面,愁眠只是把臉貼得更近,笑容上的陰影越來越深。
「做、做什麼啦!平常那個……什麼東西啊!」
不知為何,只要她叫得越悽慘,愁眠的笑就越燦爛。
「平常的嗎……嗯,就是妳不會想嘗試的那個呀。」
「哈?到底在說什麼啊你!那種事情……」
「很害羞嗎?害羞的話很好啊,我很喜歡喔。」
「喜、喜歡個頭啊!誰管你喜歡什麼!」
「誒……這樣嗎?」
「就、就是這樣!」
「嘛……只好來一次了。」
「唔!你認真的?」
「……看著我的眼睛。」愁眠再次提高了女子的臉,兩人近距離對視著。
「做什麼……」
「妳覺得我會對妳說謊嗎?」
在愁眠用溫柔的語調說完後,女子便紅著臉,不再說話。
「那麼……開始吧?對了,第一次的話,會特別痛,還會流血喔?」
「哈?」女子又開口了,「很痛?流血?」
「沒錯喔。我沒騙人吧?非夜。」愁眠壞笑著問。
「是。」他是說拷問吧?確實是不夠習慣會很痛。
「那麼……」當愁眠整個人的陰影都籠罩對方時,女子終於驚叫道:
「好、好!我說!我說就是了!」
「太好了,真是個乖孩子。」
「唔……才不想被你誇獎呢。」
女子撇了頭,但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那麼,請告訴我們。」非夜打斷他們兩人,如此說道。
感覺再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所以他只好先讓他們停一停。
「好了,非常感謝妳的配合,希望下次還可以再光顧喔。」
「誰、誰會再光顧啊?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了!」
「誒……親愛的大小姐,不要說這麼無情的話嘛,我會難過的。」
明明都收集到情報了,離開前卻還是要捉弄對方,非夜只能苦笑。
「該走了。」非夜提醒他,不過這大概也沒意義。
「嗯,走吧。」離開前,愁眠還回眸對對方眨了眼。
丟下了坐在牆角紅著臉好像體力都耗盡的女子,一灰一黑的兩人往目的地前進。
「已經知道軌道的實際位置了呢,太好了。」愁眠道:「等等通報回去吧。」
「好的。」非夜回應著,「雖然不多,敵人的情報也稍微獲得了。」
「嗯……『列車長』嗎?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人。」
愁眠再次做出陷入思考的表情,但沒過多久就放棄了。
「嘛,或許連碰都碰不到吧,還是別在意那麼多好了。」
「是,我知道了。」非夜道。
「雖然這樣很不負責任就是了。」
「……對了,愁眠先生。」非夜想起來方才的某件事,喚了對方。
「嗯?怎麼了?」愁眠有些困惑地歪頭看著他,像是在驚訝他竟然會主動搭話。
「剛才……在跟那名女子說話時,愁眠先生直呼了我的名字對吧?」
「啊,真的呢。」愁眠尷尬地搔了臉,「抱歉,當時想製造點氣氛,所以太隨便了。」
不高興嗎?他接著這樣問道,對此非夜搖搖頭。
「今後就這樣稱呼,我也沒意見。」戰鬥時會比較方便。
「哎呀,這樣嗎?」愁眠笑了笑,「那麼你也是喔,叫我愁眠就好。」
「我知道了,愁眠。」
「請多指教,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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