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坎緹娜
22 . 容器
「絕對饒不了你,安格!」
蕾脫下了黑袍,黑色禮服裸露的背上突出了八隻巨大節肢,在扭曲的面容全數被那龐大的盡數吸收後,一個巨大、擁有雪白絨毛的血狼蛛出現在眾人眼裡。阿碧爾絲望著那巨大的狼蛛,隱約感覺到微蛛絲的觸碰,但她卻能肉眼看見那在空中飄盪著的銀白蛛絲正從蕾‧坎緹娜幻化而成的蜘蛛肉軀中不斷湧現出來,其數量令她大為震驚。蜘蛛的吐絲量再怎麼多,也絕對不可能瀰漫半個戰場,更何況還是肉眼可見的「微蛛絲」,那數量到底有多少?
雪白的血狼蛛往前方急速奔馳而去,安格利用強壯後肢撐起自己身體,紅色下顎中露出了銳利的毒牙,他往前飛躍而去,試圖將有著劇毒的牙齒刺入蕾的體內,但白狼蛛卻往旁退了開來,海量的微蛛絲朝著漫遊獵者尊王奔襲過去,他迅速回過身子,前肢宛如銳利的鐮刀,迅速將眼前肉眼可見的微蛛絲全數劃開。
因為憤怒而失了理智嗎?肉眼可見的蛛絲根本無所畏懼。
眼中忽地映入某個漆黑的身影,阿碧爾絲趁著安格提防微蛛絲的空檔,迅速欺近到漫遊獵者尊王那位於球腹最末端粗壯後肢,腳上捲起了遍地的黑塵,右手的太刀化作紫光刀影朝著前方劃出一道帶有凜冽殺氣的銳利弧度--但撲了個空,龐大的尊王身軀往旁退了開來。
「這就是蜘蛛型態的好處,可吾就是不喜歡那樣的自己呢。」阿碧爾絲站直身子,嘴裡吐出細微的紫紅蛛絲,將左手的鐵扇拋開,蛛絲相互編織成一柄圓錐形鐵矛,「畢竟比起那又大、滿是死角的蜘蛛軀體,吾更喜愛瘦小、行動敏捷的人體啊。」
安格用蜘蛛型態的八枚眼睛同時警戒著兩人,血狼蛛女王那幾乎遍佈整個視線死角的微蛛絲忽地開始收攏,它們逐漸化作一支支銳利的細小箭矢;蕾將粗壯的前肢插入自己眼前的黑色大地中,八隻腳下出現了先前有過的綠色液體,阿碧爾絲和尊王下意識地跳離那詭異液體所籠罩的範圍,它很顯然並不會到周遭的黑塵、枯樹造成傷害,卻影響到了仍在一旁交戰的漫遊獵者殘部,舉凡碰觸到液體的蜘蛛無一倖免,全部都在激烈的抖動後翻腹死去──這令她們想起了已逝去的卒依絲女王,黑寡婦身上特有的神經毒。
卒依絲的力量嗎?
但翠綠色的液體卻不比先前身為人體時所佔面積龐大,取而代之的是它宛如水珠般緩慢飄起,被蛛絲箭矢吸收後,原本雪白的表面散發出淡淡的微綠光輝。蕾將八隻雪白的節肢往旁延展,飄浮在空中的「箭矢」宛如接收到某種指令般,完全指向體型巨大的漫遊獵者尊王,下一秒挾帶著風馳電擎之勢疾射過去。安格用強壯的節肢往後方退了開來,箭矢在黑色大地上打出了黑色煙幕,濃煙裊裊昇起,尊王的肉軀從旁退出來的同時,一柄帶著紫色光輝的長矛從旁飛了過來,他俯下前身閃避過鐵矛,後肢往前拱起,在阿碧爾絲從空墜落,緊握太刀奮力劈下的同時往後退開,再次閃過了致命的攻勢。
「跳來跳去的。」用左手將某條細在手腕上的紫紅細長蛛絲一扯,原本被自己疾射出去的長矛隨即飛了回來,握住矛柄,阿碧爾絲戲謔地說道:「汝能逃多久呢?」
蕾的箭矢攻擊從未結束,那蛛絲形成的毒矢在高塔旁掀起了瀰漫戰場的厚實黑幕。阿碧爾絲陷在不利於自己人類視線的煙幕裡,濃厚的黑煙中忽地衝出一道巨大的身影,毒悉蛛女王詫異地瞪大了雙眼,那是蜘蛛尊王在利用白狼蛛的箭矢,在這戰場上造出能掩蓋自己行動的煙幕後所發動的奇襲,自己怎麼會忘了?漫遊獵者是從不築穴,擅長平地掠食的獵人,隱藏氣息對牠們來說再簡單不過。
巨大的前肢從兩側襲來,阿碧爾絲往後翻了一圈閃過攻勢,安格眼看前肢撲了個空,以後肢的力道,巨大的身軀往前朝她撲了過去,毒悉蛛女王背部傳來了撕裂的劈啪聲響,她往旁急奔過去閃過了尊王的撲殺攻勢,兩根黝黑、帶著亮麗甲殼的蜘蛛前肢從背後蜷曲出來,她鼓起了自己的嘴,當巨大的蜘蛛再次從煙幕衝出來時,她吐出了大片的蛛絲在自己腳前,當紫紅色的絲線碰觸到黑大地時,發出了陣陣腐蝕的聲音。
尊王停下了腳步,但兩根巨大的黑節肢從旁襲來,以極其強大的力量硬是將他狠狠地打出了煙幕。潛伏在外觀察那黑色煙幕的白狼蛛再看見安格狼狽地跌出來時,白色箭矢再次指向那蜘蛛尊王,阿碧爾絲亦從煙幕中衝了出來,左握鐵矛、右持太刀,背上的節肢從方才的兩隻到如今已竄出四隻。
面對這絕望的處境,安格感覺到內心一陣沸騰。
在神的統馭下,我們永遠都得不到自由!石碑銘文才是拯救我們的關鍵,為何你們總是不懂!阿碧爾絲、坎緹娜!
忽地白光炸裂,閃瞎了白狼蛛、阿碧爾絲與安格的眼,他們三人在白光湧現的前一刻看見了某個雪白的身影竄入,「她」的髮宛如細微的蛛絲般飄盪、瘦弱的身軀阻擋在三名擁有巨大力量的蛛王前卻顯得毫無畏懼,蕾隱約記得在最後的煞那,她從那人影身上看見了某樣東西。
與自己相反的,那宛如藍天的眼眸。
*
蕾睜開了雙眼,眨了眨眼眸,一陣輕柔的微風拂過了自己的臉頰,耳邊有著某種東西摩擦的沙沙聲響;映入眼簾的不是翠綠光苔、灰濛濛的厚實雲層、甚至是逐漸飄落的黑塵,而是藍色帶點白的天空。坐起身子,奇怪?自己不是幻化成蜘蛛型態了?怎麼還披著凱勒斯的黑袍呢?而且又做了這個……熟悉的夢。她不記得自己第一次做這個夢是什麼時候了,每次都是在一棵結著果實的大樹山坡上,看向那一望無際的翠綠平原,在地平線那端隱約瞥見了山脈殘影,而名為太陽的光球緩緩升起,向自己傳遞活了一千年從未真實體驗過的溫暖陽光。
沒錯,這只是個夢。蕾抓起了自己身旁的草,脆弱的枝葉被微風帶走,望著那隨風飄盪的綠草,她喃喃:「曾是美麗的世界呢?曾是……」
「坎緹娜?」
蕾驚愕地回過頭望向那棵大樹,發現阿碧爾絲坐起身子環顧著這陌生的環境,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就像睡了很久,在清醒的煞那會感到頭暈目眩般,但當毒悉蛛女王望著那溫暖陽光時,她自認從認識這妖豔的女王以來從未見過這種笑容,就像是讚嘆或是感嘆,但從中卻挾帶著憧憬。阿碧爾絲竟然也會有憧憬某種事物的日子?
「妳也有這種表情?真讓我意外,阿碧爾絲。」安格從山坡的另一側走來,望著仍坐在地上的蕾與站在大樹外的阿碧爾絲,冷冷地說道。
「能在這裡見到汝,那吾想這裡肯定是天堂了?」阿碧爾絲勾起那眾人熟悉的戲謔笑容,「噢,應該是場景比較美麗的地獄?但吾想應該沒這種地方存在。」
「當然沒有。」一個既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響起,三人不約而同地朝著樹梢望去,一名穿著露肩青藍禮服的女子跳了下來。
蕾訝異地站起身子,那盤在腦後的黑色長髮、波浪裙襬的禮服、腰際上的銀白繫帶,她幾乎無法自拔地衝上前抱住了那女子,淚水情不自禁地從眼角流出,她嗚咽出聲,這種溫熱的觸感、這呼吸的頻率、氣息觸碰到肌膚的感受,「卒依絲!」
回抱穿著黑袍的蕾,她溫柔地在耳邊輕聲說道:「坎緹娜……」
「媽的,現在是怎麼回事?」安格驚訝地罵出聲,為何被自己殺死的女王會出現在這裡?
阿碧爾絲瞥向那站在平原上的雪白身影,「永存?」
這裡是我僅存力量的空間,現在也許應該改為「我儲存力量的空間」。
「神……」安格望著遠處的身影,憶起了當自己想前往自己領地時出現的雪白身影,「該死的神!」他想抽出自己的木杖,卻發現沒了武器,就連幻化成蜘蛛型態都做不到,「怎麼回事?」
「汝傻了嗎?她說了這裡是她儲存力量的空間,也就是說除非她允許,否則吾輩是做不出任何違背她意志的破壞行為。」阿碧爾絲瞥了安格一眼,「她是神。」
遠處的雪白人影從山坡飄了過來,一道溫柔的女音宛如在耳邊傾訴般,眾人都清楚地聽見了她的聲音。
我在各位的腦海中嵌入了某種類「暗示」的潛意識,是為了找回我的身體,而你們便是我四散的碎片,碎片需在容器體內結合,經過分解後於最初之所重生。
蕾放開了卒依絲,逝去眼淚問道:「我們?」
我沒有辦法在其他人心中下達指示,諸如黑色旅人、人類,都無法為我意志所控,他們是我創造出來的自由個體,但你們四個是藉著我的四散的身體取得力量,以黑子取得智慧,所以我才得已介入你們的意志中。
「力量與容器,終成體;精神與肉體,終成人。」將左手往前平舉,蜘蛛刺輕裸露在外,阿碧爾絲指著上頭的文字,「汝指的是石碑銘文?」
卒依絲詫異地瞪大雙眼,「妳將石碑銘文刺在自己身上?」
「不,吾『出生』便已如此。」阿碧爾絲淡淡地說道。
是,阿碧爾絲是除容器以外,得到我最多力量的碎片。所以才希望她能用自己的眼光去挑選,讓黑色旅人看見銘文。
此時眾人眼前浮現了三塊石碑與阿碧爾絲剛才所念出來的文字,永存將那石碑與文字按照順序由上至下。
遺物留於四處,盼人能將其匯聚。
力量散於大地,容器需與其相合。
於最初之地,回歸最初之所,
力與器的結合,精與體之相合。
力量與容器,終成體,
精神與肉體,終成人。
盼汝能於有限的時間裡,
促成精與體,吾必將導正世界。
永存的身軀出現在石碑前,她攤開雙手。
遺物便是我四散的肉體,也就是你們;力量散播於世界,只要容器接納完身軀後,便會自動汲取我所失去的力量並在最初之所重塑神的軀體;意識會入主,屆時我將重生。這就是石碑銘文,之所以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是不願得到智慧的你們會因我的介入,為了自主而抗爭,無奈我還是失敗了。
「哼……」安格沉下臉問道:「妳到底想要我們做什麼?」
你們無法維持在這太久,時間已近,與容器相結合吧,用你們的方式。
永存的身體指著蕾。
容器,已準備好了。
「坎緹娜,我們會再見的,下次……就將沒有負擔了。」
白光延著永存的身體往外擴張,遮蔽了平原與太陽,隨著蕾耳中卒依絲的低語,她們再次回到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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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啊,這篇章又解釋了一些東西。
過去曾藉著安格得知,永存沒有身體,僅有意識。那身體上哪去了?答案就是四位王,他們都是永存的身體碎片,而容器便是蕾。
這是否也解釋了一些問題呢?像微蛛絲和一些零零總總的伏筆其實都在在地顯示出,她就是容器,而四王是碎片的梗則是在蕾前往黑寡婦巢穴時有透露。
希望各位看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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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K 2015 . 12 .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