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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夜 第五章 電訊

作者:小莫│2015-12-01 01:26:08│巴幣:0│人氣:88




        這一拳是一個決裂的號角,王業在揮下去的那個瞬間就後悔了。
 
        他可以為自己的衝動行徑找一百個藉口,像是一時鬼迷心竅、看到正妹就下體思考等等,然而不管他說甚麼,他都不覺得小莫會放他一馬。
 
        「呃……我是說,放開她……好嗎?」王業明知不可能被原諒,然而還是把話勢柔和了些。
 
        此時小莫的面孔極惡,彷彿昨天那笑臉吟吟的導遊是不同人一樣,隨之小莫傳來的心聲竟然不是詫異或是憤怒,而是老練的令人錯愕的攻擊套路。
 
        左拳打臉、右拳襲腹、然後把王業壓上階梯,追打、追打、再追打。
 
        完了完了,這傢伙怎麼那麼會打架!
 
        隨之又是傳來好幾個片段影像,像是在街頭的追打、某餐館的砸店群毆、髒褐鏽斑的鐵欄杆。王業很快就推敲出來了,應該說這番情景是任人看到,都會直覺認為小莫鐵定是在哪裡混過。
 
        不等王業從驚愕中脫出,小莫右手一鬆,跟著扭身出拳,王業險險蹲下躲過這擊。是說這拳凌厲至極,要不是王業有讀心能力,先一步知道套路,憑他沒練過的身體與反應能力,是給他來個千次萬次都躲不上一回。
 
        然而第一拳的落空並沒有讓小莫亂了方寸,思維一動,套路立馬變化,跟著順勢右掌撲來,打算直接用全身重量和地方狹小來把王業直接壓上階梯。
 
        無解!王業立刻得出這結論,就是他提前知道,這地方也實在太過狹小,思考時間太過倉促,瞬間評估之下,王業只能折衷保護自己的左手,希望別因此而傷上加傷。
 
        「等一下小莫!」蔡何宗這時反應過來了,用盡全身之力把小莫推向駕駛座。
 
        「滾開!不給這混小子揍一下,老子我消不了氣!」小莫嚷嚷著,很快的就把體格完全比不上的蔡何宗推撞上門。
 
        卻是王業對這般清況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股拉力將他往階梯上拉去,往上一看,導師也是一臉嚇著的表情抓住他的肩頭,將他拉到上層。
 
        然而速度卻沒比小莫重整站姿來的快,又是一個始料未及,正當小莫準備把導師的手扯開,繼續追打時,稚子卻是扣上了他的腰間,往後一扯,又將他拉退了幾許。
 
        「夠了!拜託不要再打了!」導師抓到機會,跳過王業站在他面前,所幸小莫雖怒,但仍有理性,看見不該打得對象站在正前方,小莫也是急急煞住了攻勢。
 
        只見小莫氣喘吁吁,白咽了幾口怒氣才一抖身子,把身後的稚子震退,跟著怒斥:「隨便你們!媽的要死去死啊!混小子自以為了不起嗎!我告訴你這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出去啊!出去給殭屍咬上幾口在哭著回來叫媽媽啊!」
 
        「對……對啊!出去啊」「出去!王業妳這死自閉兒出去!」「跟那瘋女人出去啊!」「想當早餐就出去給他們吃啊!」
 
        看見小莫這般戰鬥力,原先還在叫罵小莫讓開的人像是畏懼了,紛紛幫腔,其中王業的同班同學更是把王業罵得豬狗不如,把平日的不滿擴大幾十倍助長此勢,眾人的不滿眼看就飆上了最高點。
 
        騎虎難下。
 
        王業吃力的爬起身,眼看大勢已去,自是不戀去留,打發掉始終表示反對意見的導師和蔡何宗,揣著稚子便往車外走去。
 
        然而說走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也就只是走過隔壁幾輛的遊覽車,便停下來休息了。
 
        稚子扯開手,跟著就是一連串的日文怒吼,王業是聽不懂,然而其中特別加重音的單字總感覺特別熟悉,想了想,好像是笨蛋白痴的日文,聽著聽著也是有點不爽。
 
        「不要挑戰我的忍耐極限,就算我聽不懂日文,我也知道妳是在罵我好嗎?」
 
        「你才知道我在罵你!那你知道我為甚麼要罵你嗎!笨蛋!笨蛋!笨蛋!我以為你睡過一覺之後會比較清醒,結果你還是堅持那個莫名其妙的約定!笨蛋!難道你想死嗎!」
 
        「懶的跟妳吵,先想想該去哪吧。」王業聳聳肩,事實上不是懶的跟她吵,而是他自認為要吵也肯定吵不過。
 
        因為理虧。
 
        王業原先看見小莫的堅決,是認定了稚子絕對無法如願出去,也就打算等雙方冷靜後再下去把稚子帶走,然而在看到稚子被捏住手臂的剎那,滿腔的憤怒卻是充盈了腦袋,跟著便毫不考慮後果的揮下鐵拳。
 
        現在想想,當時的行徑真是自殺行為,就算不是像現在被趕出來,那時王業也完全無法想像自己可以安然待在車內,沒被扁的頭破血流已經是萬幸了。
 
        到底是為甚麼?自從王業遇見稚子之後,這般自我審問的問句就經常出現,然而就如往常一般,這題的答案還是不了了之。
 
        「好!直接過去旅館給他們吃個精光!」
 
        「駁回!」
 
        「那你自己想!不是很厲害啦,不是自認不需要我的幫忙也能活下去嗎!」
 
        這傢伙開始翻舊帳啦!王業無比無奈,昨天講的話居然這時被當成武器攻擊,真讓他啞口無言。
 
        「旅館自由行加一。」
 
        王業一驚,跟著往旁一看,卻是蔡何宗竟是從遊覽車另一頭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拐杖鎖。
 
        「蔡何宗,你沒事出來幹嘛?」
 
        「抓你們回去啊,不過我意外聽到很有趣的行程。」蔡何宗微笑著。
 
        「你……不會吧,這年頭自殺是流行?個個都往危險的地方栽是怎樣?」
 
        「哦?所以你遇過其他人也是自殺的?」蔡何宗犀利的切入話中心,令王業是有點措手不及,然而不等他回答,蔡何宗識趣的衝著一旁的稚子一臉微笑,便打住了這個問題。
 
        這傢伙的直覺依然這麼準……王業瞇著眼,這時蔡何宗的心聲早已傳來大致的推理。
 
        是不是這女孩想跳到殭屍堆自殺的時候被你阻止,然後你就帶著她到處流浪,直到昨天被我們發現啊?
 
        嗯……差不多啦,真要解釋才比較麻煩,於是王業點點頭,跟著看向稚子,果然瞧見她正死盯著蔡何宗,明顯很是不滿。
 
        「我想去旅館,原因是我想找人。」蔡何宗這麼說,微微低下頭。
 
        王業的腦海傳來了一位女性的笑顏,那長髮披肩的氣質美女,毫無疑問是陳靜心。
 
        「你要知道,找到的機會可以說是……」
 
        王業話還沒說完,蔡何宗便點點頭說:「當然,所以至少,我希望能找到屍體,或是……由我來親手送行。」
 
        這傢伙……認真的?王業邊比對著蔡何宗的真心話,確定還真是毫不虛假,然而他是少說了一部分。
 
        「可是,你還是怕死吧?所以別了,至少要找的話,別找我這個傷患,既幫不上忙又會拖累。」
 
        「是啊,我還是很怕死的,可是你知道的,我怎麼可能扯下臉皮去拜託別人,跟我一起做這種送命行為呢?」蔡何宗苦笑著。
 
        王業一聽便明白了,是啊,都忘了他有這毛病。
 
        事實上,蔡何宗有很嚴重雙面性格,其程度誇張到無法自律的地步。他在眾人、甚至在家人面前,裝作一個乖寶寶、好學生、上進青年的樣貌,受人景仰、令人愛戴、讓人信賴、給人無限好感,只是不管他做的多好,這都不是他真正的個性,然而卻因為自己面子薄,擔心自己的真面目會予人破滅,便這麼藏住了自己的真實情感多年,一直把這種性格上的不協調悶在心底。
 
        直到高一王業與蔡何宗初次交流,那時的他是真的瀕臨崩潰到,王業能清楚體會到何謂「想死」的沈重念頭。
 
        「那好吧,既然你只能跟我說,我就鄭重在此宣佈,否決!原因不用我多說了吧?」王業堅決持反對立場,而這當然是顧全三人性命的最佳解。
 
        蔡何宗臉上掛著微笑,卻藏不住失落之情:「也對,看來只好找個正當理由,看看有沒有人願意跟我一起去了。」
 
        王業點點頭,明智之舉啊。王業和稚子實在相處太久,都快忘了何為正向求生應有的思維了。
 
        「等一下,請別告訴我接下來要回遊覽車了。」稚子一旁插話。
 
        「怎麼,不滿意啊,告訴妳,台灣是民主法制的地方,這裡兩票對一票,我就是用扛的都會把妳扛回去。」
 
        「……我不要,休想要我回去!」
 
        這傢伙開始鬧彆扭啦!很煩啊!這女人也太煩了吧!王業滿頭問號跟驚嘆號,大嘆不解。
 
        「妳這臭三八,就不能安分一點,聽點人話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甚麼,不過我感覺得出來你在罵我!」稚子這時怒氣也被逼上來了。
 
        「好好好,沒關係沒關係,這邊感覺還很安全,不如我們在這邊停留一下吧,不急不急。」蔡何宗趕緊跳出來當和事佬,稚子和王業這才知趣的停下互斥。
 
        天啊,總有一天會被活活氣死。王業半掩著臉,長吁一氣,心想如果這時讀心能力沒有失效的話,一定可以把她罵得啞口無言。
 
        只見蔡何宗好笑的大致安撫的一下稚子,果不其然的毫無用處,便也無奈的退開,將王業拉到稍遠一邊:「哇靠,這女的怎麼跟你一樣難搞啊,甚麼來頭?」
 
        「別把我跟她混為一談,我可和善多了。嗯,總之,一個自殺被我阻止的日本人,動機不明,還有,我的讀心能力無效。」
 
        「蛤?你的ㄉㄨ……」蔡何宗還沒驚訝的喊出全句,便被王業先行摀上嘴:「白痴,你給我識相點!」
 
        「……拍謝,可是,怎麼會呢?古今第一人啊!」
 
        「我哪知道,總之衰爆了。」
 
        卻見蔡何宗手捏下巴,一臉沉思:「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你欠揍了?你要是想被揍我成全你,我右手還好好的。」
 
        「我沒有欠揍,也沒有說謊,我跟你約定過在你面前絕不說謊的,因為也沒用。」蔡何宗轉頭了一下稚子,只見她走得更遠,快到車尾處:「你想想,你不也因為你的『那個』,害的你認識女性的門檻拉高到頂嗎?這時候突然來個你摸不透的……」
 
        「摸不透我才更不想要,我要得是表裡如一的對象,不是撲朔迷離的自殺客。」王業擺明了完全不想在搭理,看見稚子消失在車尾,便自個跟上去。
 
        卻是才快到車尾,王業便聽見步履蹣跚的走踏聲,而且雜亂的明顯不只一人。
 
        糟!王業一念動起,此時除了殭屍之外還能有何可能?便拉高速度,快跑至車尾,果不其然,在稚子的面前,約五公尺處左右各一隻殭屍正緩緩走來。
 
        王業迅速的衝向稚子,右手一勾腹,便把她向後扯去:「笨蛋!不要突然抱住我!」稚子反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嚇到了。
 
        「妳才不要突然又自殺!」王業才不管稚子的話,一股腦的就是開始往蔡何宗那裡撤。
 
        不料王業才跑沒幾步,後頭的殭屍像是追逐似的也同樣舉起步伐,只見那速度快地不合邏輯,王業明明一開始領先至少十公尺,然而一個拐彎卻也近乎被追上。
 
        「幹!」比王業慢一點的蔡何宗看見他拎著稚子奔回,跟著帶了兩隻急速殭屍,頓時嚇得手上的拐杖鎖險些滑落。
 
        「跑!跑回去遊覽車!」王業也不把速度慢下,就是狂吼。
 
        「不行!繞車子!轉彎!不要直線!」稚子被拎在腰上也是難換氣,大口呼氣的喊。
 
        「幹!」王業本想罵回去哪有那種閒工夫轉彎,然而情勢緊急,到了嘴邊也就精簡成了最扼要一個髒字。
 
        「轉彎!轉!」蔡何宗眼見即將被追上,也是吼出這話後便帶頭一轉,王業則是順勢被那勢頭帶著轉去。
 
        生死一瞬,在三人一轉之時,後頭殭屍硬是撲了個空,而那高速帶來的慣性與本身的笨拙更是讓它們無法靈巧的轉彎,雙雙又跌又滾,然而這並未讓他們無法動彈,跟著詭異的彈起身體,先四手後兩腳的又跑了起來。
 
        還真的有用!王業抽空往後偷看,正想高興時又看到那死纏爛打得惡鬼模樣,心又涼了七分,這時蔡何宗大叫一聲:「王業!」
 
        王業尚未回頭,蔡何宗的心聲便先行來到,知會的王業跟著一個點頭,又是飽足幹勁的全力衝刺、急轉彎入車尾。
 
        只見又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殭屍的撲咬,然而這次蔡何宗卻是在轉彎時立馬穩住身子,停在車尾死角處,接著一吸氣,迴身掄起拐杖鎖一棒,恰巧一隻殭屍高度剛好,便把它的頭搥打上車尾燈,頭型稍微凹扁,並沒有兩人意料中的爆頭噴血,然而確實也是不動了。
 
        「退退退!還有一隻!」蔡何宗揮完只看了一眼,連確定是否解決都來不及,就急忙後跳準備再次一跑,果不其然,另一隻同一時間也跑過車尾並急煞不成翻跟斗,讓三人又得以藉此拉開距離。
 
        「再一次!」王業大喊,跟著帶頭往前衝去,目標前方車頭轉彎處。
 
        卻是即將衝到車頭前一刻,帶頭一轉的王業大驚,放眼一看又有三隻殭屍從二十公尺處襲來,只得琅瑲的跺著小碎步,急急停下衝勁,卻一時不知該逃往何處。
 
        蔡何宗也只是慢了半秒知道這事,然而原先他是想帶著大家直接往反方向跑,但看上一旁的遊覽車,便抽口氣大喊:「小莫!」
 
        王業是沒注意到一旁的遊覽車正式小莫等人所在的車子,且此時情況也是無暇去探究,三人往反方向直衝,跑在各輛遊覽車的車頭前,往出口去,然而那裡三人都知是死路,如果繼續下去,頂多就是在繞幾圈,便等著精疲力竭被殭屍生吞活剝。
 
        就是笨如王業都知道現在是死劫將近。
 
        霎那間,王業腰部一陣掙扎,現時王業已很疲憊,再加上傷痛和生死一瞬的焦躁,這一振動王業是不禁鬆手,稚子應聲落地,然而稚子卻快速的爬起身,順勢把王業往前推,害的他腳一拐,全身便仆倒在地。
 
        糗大!王業自知這一跌是把兩個人的命都賠上了,更甚之可能連蔡何宗的命也會奉上,心中寒冷一片,往後一看,想要看稚子是落到了哪裡。
 
        卻是王業不見稚子在地,而是跑進了車間,靠到車邊,用盡吃奶的力狂搥狂打車面,操著一連串不知意的日文亂吼亂叫。
 
        蔡何宗發現王業一倒,便衝回來攙扶,同時也看見了這幕,以及聞聲轉頭的殭屍動向,才聯想到是否殭屍以聲音為追蹤源,王業便甩掉了蔡何宗的手,腳一撐、一蹬,用極快的速度衝向最靠近稚子的殭屍,身軀一撞便把它壓上了車面。
 
        「喔啊啊啊啊!」
 
        然而卻不等王業脫出,殭屍的手順勢抓住他的肩頭,王業一時只得用固定的左手扣住殭屍喉間,不管疼痛的死死壓在車面,右手一拳揮向衝來的第二隻殭屍,卻不料這隻胸腹全空,這麼一揮卻卡進爛肉裡,黏稠的噁爛感傳來的同時推力也跟著過來,殭屍的行動完全沒有止住。
 
        蔡何宗這時跟上王業的步伐,一揮便將王業沒止住的胸腹全空殭屍的頭打凹,卻並未倒下,只是讓行動遲緩幾許,另一隻殭屍便在此刻纏上蔡何宗,所幸蔡何宗行動自由,一個下意識後跳,躲開撲咬,然而這一下卻又掩護不了王業了。
 
        王業看著那鼻樑被打的凹進去,卻還張著嘴湊過來的殭屍,一點辦法也沒有。
 
        結束了,這自以為是的英雄遊戲可以告一段落了。王業閉上眼,是連掙扎都省了。
 
        下一瞬間,一點一點的溫熱黏稠物濺上王業的臉上。
 
        沒死!王業立刻張開眼睛,卻是不只驚訝於自己沒死,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他胃部翻騰。
 
        一顆完全被打爛的頭嵌上車面,腦漿、血肉從頭骨縫、齒縫、眼窩、鼻腔炸裂出來,在不到十公分的近距離下、不到一秒的剎那間,一切完美無保留的展露在王業眼前,跟著腥臭、噁臭,多重衝擊下,讓王業在這殭屍末日下第一次感覺到恐懼與噁心。
 
        然而在手一鬆,王業這又想到左手還扣著另一隻,立時又回力頂住,同時壓抑著胃部不斷衝上來的嘔吐感,然後不過須臾,身後一陣聲音傳來:「後退!讓我來!」
 
        王業迅速的推開身子,接著零時差的一棒,就像前一顆頭般,這顆也變成一片爛肉碎骨。
 
        「嘔……嘔……」王業一退後便乾嘔了幾聲,然而從昨天晚餐開始就完全沒吃的他,自然是吐出個空,也只讓他徒增不適。
 
        「混小子,你真的很有種。」一隻粗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向王業的背,幾下過後,王業是感覺好多了。
 
        王業抬頭一看,果不其然,是拿著另一根,看起來和蔡何宗是同型號拐杖鎖的小莫。
 
        「夠了,要殺要剮隨便你,拜託讓我們回去遊覽車吧,我受夠了。」
 
        「免了,以後乖乖的就好,混小子。」小莫又是一下拍擊,這下倒是一點善意都沒有。
 
        王業暗暗叫疼,跟著左右找尋稚子的身影。
 
        此時稚子也是依靠在車邊,吭也不吭一聲的坐下去,就連求死心切的她也感到筋疲力盡,暫時甚麼都不想做了。
 
        「怎樣,稚子,妳不是說很像看看是甚麼速度嗎?王八蛋的,我這輩子真沒跑那麼快過。」王業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邊喘邊嗆回去。
 
        「……笨蛋,這輩子沒看過像你這種找死的笨蛋,我真恨不得把你腦袋頗開,看你的大腦到底有沒有皺紋。」稚子咬牙切齒,是氣到不行了。
 
        「別以為我聽不懂!我好歹也高中了。」
 
        「哼,這樣看來還是有點小皺紋嗎。」
 
        正當王業不甘示弱的想回話,一旁小莫打斷他:「夠了,別坐著,趕快回去遊覽車裡,不然被包夾就麻煩了。」
 
        王業也是知道現在處境不好在這吵嘴,便收起嘴爬起身,雖然仍氣喘吁吁,但走個路甚至在跑一小段,王業自認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卻是稚子似乎真榨不出力來,看見大家準備動身了依然坐著,王業沒辦法只得走過去攙扶:「麻煩的女人。」同時也故意在她耳邊小小抱怨一下。
 
        「……丟下我啊,嫌我拖累就把我丟下啊。」
 
        兩人跟著小莫、蔡何宗後,隔些距離的小跑前進。
 
        「少來,手斷腳斷我都會咬住你爬著走。」王業說。
 
        「你!你真的說不聽!怎麼會有你這種固執又笨又蠢的人!」稚子聽了氣得跺腳,讓王業沒法扶著她走。
 
        「要吵回去吵!」王業雖然也很想現在罵回去,但他知道這一吵,一定收不了,便壓住自己的不爽,只管跟上前頭兩人的腳步。
 
        稚子見話就此打住,也脫離王業的攙扶,自己在他旁邊同樣小跑。
 
        卻是忽然間,前方兩人的腳步頓停,王業稚子隨後趕上,還未開口詢問,就聽見遠方陣陣混雜的大量腳步聲。
 
        「你們聽見了嗎?」小莫開口,得來的是三人的一致點頭。
 
        下一瞬間,視野所及的最遠距離,也就是那往上斜坡至旅館的前方,出現了數十個步履闌珊的人影,
 
        「跑啊!車子不遠了!跑啊!」小莫大吼一聲,王蔡倆也零時差的同時狂奔。
 
        王業毫不顧忌受傷的身體和骨折的左手,捨命快跑,終於勉強跟上另外沒受傷得兩人,轉眼間就過了三台車到達目的地,接著小莫和蔡何宗急忙狂拍門,叫裡面的人趕緊給進。
 
        然而才停下一喘,王業便發現不對勁,四周張望,卻沒瞧見稚子的身影,往回頭路看,這才看見稚子的身影竟是往反方向慢慢走去。
 
        那個臭女人!
 
        「王業!快進來!」蔡何宗在車門內喊著。
 
        「你先關!我要把那個女人抓回來!」
 
        「已經來不及了!先進來啊!」
 
        「幹!叫你先關!」王業比出堅挺的中指,跟著腳一拔,又是不顧傷痛的往回狂奔。
 
        該死的!怎麼忘了這傢伙還有這毛病!
 
        此時也沒心緒讓王業慢慢自責,在身體的擺動下,左手痛得簡直快斷裂,即使如此,王業的速度卻絲毫未緩,很快的便往回追上了稚子,掐住她的後頸一後扯,只見稚子一陣驚嚇後錯愕、錯愕後惱怒。然而王業此時心急如焚,右手一抱又是把她拎上腰,打算快跑回去。
 
        卻是一回頭,屍群不只速度極快,數量更是快把視野所及淹沒,已然經過那台眾人所在的遊覽車,往回跑成了不可能的事。
 
        「躲到車底下!快點!」稚子跟著掙脫王業的手,不等王業反應就把他往最近的遊覽車帶去,隨之叫他先行爬進去。
 
        「不行!妳給我先進去!」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
 
        「就因為這種時候!」王業也不管意願,就是壓著她的背,稚子知道事態緊急,沒時間拖拉,便先行爬了進去,然後王業這才在屍群到達前一刻爬進車底。
 
        快過去!不要過來這邊!快走開!不要察覺到這裡有人!
 
        王業心跳極快極重,彷彿在周圍踏聲如雷的此刻也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臟一陣一陣的跳動。然而同時他也勾著稚子,不讓她有任何機會藉機出去。
 
        十秒過去了,腳踏聲依舊。
 
        三十秒過去了,腳踏聲依舊。
 
        王業甚至無法擦汗,右手勾著稚子,左手無法動彈,只能讓揮汗如雨下,而自己僅能硬憋著,加上周圍的危機,好生折磨。
 
        就在此刻,一隻手碰上了王業的肩頭,他往左一看,果不其然是隻殭屍趴在地上伸手進來。
 
        幹!王業左右擺動,帶著稚子在車底下匍匐前進,跟著左右兩邊隨著移動不斷伸來屍手,所幸兩人在正中央,車子也夠寬,這才沒讓殭屍抓個正著。
 
  快啊!快啊!王業已經完全把左手當作沒事一樣的使用,痛到幾近崩潰是必然,然而即使如此他也只能繼續往前。
 
        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王業從車尾爬了出來,再把稚子拉出來之後,看見剛才想要鑽入車底下抓兩人的數隻殭屍這時還卡在車底下,有一兩隻甚至已經鑽進去,跟著稚子的出來也從底下探出手卻不足以探出身,而這也是他有足夠時間能夠把稚子拉出來的原因。
 
        然而鑽到車底的一些,外頭的更多,王業抓著稚子跑時,看到有幾隻想過來,卻被地上趴著的殭屍絆倒,眼看就要爬起,更是加快了速度。
 
        跑!只管跑就對了!王業咬著牙,往回頭路跑,此時屍群都已聚集至此,也就是停車場的前半段,蔡何宗等人所在的遊覽車在後段,王業現在只要晃過路上的殭屍,跑過去即可。
 
        眼前的殭屍還有十二隻,把車尾與停車底邊的這條小通道堵的水洩不通,怎麼看都不是可以過的去的數量。
 
        死定了嗎?王業一陣茫然,然而不知是自我放棄還是想賭命一拼,速度卻沒減慢,直直的就將和排頭第一隻殭屍撞上。
 
        就在此時,王業忽然接收到好幾絲電訊,不像心聲也不像回憶更不是記憶,就只是極其簡短的零星動作指令,而王業瞬間如直覺般理解這電訊的意義,組合起來便是:向前伸手撲咬。
 
        王業沒有懷疑的時間也沒有理由,只管照著聽到的事,抓準時機,把稚子緊貼住自身,提前向左下鑽去,險險躲過了那隻殭屍的撲咬。
 
        眼見前方最靠近三隻,與後面一隻各傳來好幾道電訊,前撲、前撲、前撲、轉身右手抓取。
 
        心領神會的王業自然再次提前做出動作,先往右邊一撇避過後頭的右爪,跟著往最右邊那隻衝去,那隻正巧是三隻最後,意味著再過去時另兩隻會因此折斜路線並提前碰上。
 
        王業藉此突然往左一撞,往其側身撞去一次把兩隻都撞倒,接著須臾間,第三隻的撲咬到,王業蹲下身,順著衝勁如同第一隻一樣往左下鑽去。
 
        再次一看,眼前竟是八屍陣仗,加上後頭四屍的電訊到來,王業當然察覺到不可能再躲過,才剛一愣,稚子往右撇道:「右邊!」
 
        王業也在同時發現已經又要過一台車,便以右腳為支點,不減速的旋轉翻身,繼續往車與車間的小道跑去。
 
        這車道說來不算窄,但也僅有一人半的寬度,後頭八屍與追上的四屍自然是在口處擠住,雖然很快的也一個接一個通過,然而這也讓王業兩人抓到拉開距離的時間,此時兩人已過車頭,繼續往左轉打算往蔡何宗等人的遊覽車前去。
 
        卻是看見再過一台後的遊覽車頭前,竟有許多的殭屍在狂搥猛打著。往前跑去,目光所及的車周圍全被殭屍環著敲打,眼看擋風玻璃的部份就要打破。
 
        沒辦法求助了!他們也自身難保啊!
 
        王業這才停下,就被他牽在身邊的稚子立刻拉起說:「救不了他們的!快跑!」
 
        「跑?還能去哪!」
 
        王業看著眼前被團團圍住的一線生機,感受著後頭追來的陣陣殺意,一股名叫絕望的無所適從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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