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在那時候認識學長的。
當時,安菲斯連借書規則都不懂,便隻身闖入了這塊與他格格不入的書香領域;沒辦法,那全是因為他不只要準備一份自然學科的千字報告──對於這種寫理論、談心得的事,塔爾說他做不來,可想而知,連安菲斯都覺得他做不來。
於是,塔爾以十天份免費飲料的等價交換,要安菲斯替他完成作業,當然,好人做到底,他在「天文學」的書架上一口氣借了八本參考書,為的就是應付其他三個室友,兩個社團成員,以及自己班上濫使權利的班長。
當他端著參考書,就著沒被書背遮掩的視線搖搖晃晃的來到櫃臺時,他聽見身後有人這麼對他說──
「同學,一個人一次只能借五本。」
也許,在聽見對方的聲音,但還沒看見對方的模樣時,安菲斯的腦海裡早已描摩出一個適合這股平靜嗓音的人,該是什麼長相。
但就在他轉過身去後,安菲斯發現無論如何,他的猜想都不會比眼前這個人真正的模樣來得清秀。
一綹烏黑的髮絲從他右邊的額垂至下巴,細緻卻豪放的五官在影影綽綽之下更顯出色,最吸引安菲斯的,是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成熟又平易近人的氛圍。
「一、二、三……,」看著對方掀唇數著自己借了多少書,安菲斯沒來由地出神一笑,但他隨即壓抑住嘴角的笑意,不讓自己顯得太過自作多情。
「八本,」那人吐出了一個數字,抬起頭來看著他,思考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剩下三本,我幫你借吧。」
對方只拿了一本書,大概是跟電腦有關的吧。
「啊,謝了。」安菲斯謄出手來,從胸前的書堆上拿了三本交給對方,他知道他的口音仍然很重,看見對方稍微皺了下眉,彷彿想聽仔細他究竟說了什麼,他又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笑容。
他看見了他的領帶,是純白色的,原來是三年級的學長。
學長接過書後,逕自翻了幾頁,同時挺起下巴朝櫃臺點了點,示意他趕緊去辦借書手續;若不是他這麼催促,安菲斯心想,也許自己就能看清楚學長繡在制服上的名字了。
他順利的辦妥了借書手續,直起身來時,安菲斯就著櫃臺後方反光的金屬推車,看見了自己眼角眉梢全載滿了壓抑不住的雀躍──
這份雀躍從何而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對方只是幫了他一個簡單的忙,就攫去了他一切心思,安菲斯也弄不明白。只是不斷有些想像,浮現於他的腦海中──
他總覺得,若未來能和學長說上話、當上朋友,在他身邊的空間該會有多麼舒服自在。他好喜歡眼前這個人舉手投足的味道,如同他的聲音一般,乾淨無雜質,就像今天,五月三號,吹起來的溫暖和風一般。
「話說回來,一個月的時間,你讀得了這麼多這麼硬的書?」果然學長還是問了這種問題,似乎明白揭示安菲斯看起來沒那麼聰明似的。學長與他一同步出圖書館,將替他借來的三本書塞回他手裡,語帶質疑的問。
安菲斯嗤笑一聲,學長無心的話已喚醒了他心裡某種不安份的念頭──「如果我沒還書,記得來提醒我一下。」
「借書要人幫忙,你連還書都還要我提醒你?」學長皺起眉頭來,對於安菲斯究竟是不是在說笑還有些困惑。
「總之,我是一年級四班,安菲斯‧謬勒。這張臉應該很容易記住吧,學長。」然而,安菲斯也同樣的,不知道這樣的玩笑在學長面前妥不妥當。
他和學長也許都在試探彼此,也許,他們都在初識的禮貌與客氣中,斟酌著對方的界線。
學長莞爾,「嗯,我好像看過你,橄欖球校隊的,對吧?」
又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光憑他粗枝大葉的外表就認定他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運動員──他才不覺得他和塔爾那種人是一掛的。
不過,這一次不一樣,學長漂亮的雙眸光盯著他就令他動不起脾氣來。安菲斯笑道:「我也能知道你的班級和姓名嗎,學長?為了怕你擔心,我準時還書後,一定會跟你報備一聲。」
學長覺得好笑,安菲斯的反應似乎到頭來只是為了知道他的名字。「我叫丹羽 天弓,三年二班。報備時別空手而來,記得帶杯飲料。」
「一言為定。」他握住了學長的手,和他相視而笑。
一個月的時間霎時漫長了起來,安菲斯老早就把心得報告完成,接下來的時間也只能痴痴守著六月三號緩慢靠近。
他甚至意識到,自己從來沒這麼盼望一個截止日期的到來。
那天,他和學長是在去彼此班級的樓梯口上撞見的。
他就是在那時候知道學長的身份。
「安菲斯,」社團課程結束後,站在講台上的學姊喊住了他,「過來一下。」
安菲斯旋過身去,抬高眼皮,問道:「做什麼?」
「你不是想當教學嗎?從下次上課開始,我會示範一下社團課程要怎麼安排……」
「妳哪裡聽來的?我從來沒說過我想當教學。」沒等學姊說完,安菲斯便一臉莫名其妙的回嘴。
「不是你嗎……?」學姊急忙拿起成員名單仔細確認了一下,若她沒記錯的話,上週社課結束後,有個男同學跑來向她自我推薦,她應該有在對方的名字旁畫上註記才對……。
安菲斯也下意識跟著低頭,一行一行的名字就這麼在他眼底劃過,這時,他的焦點反射性地鎖定了某個欄位──『班級』。
三年二班。
那至今已經是個令安菲斯相當敏感的刺激,他循著班級往左邊看過去,看見的便是眼前這位學姊的名字;安菲斯默默地抬起頭來,打量了下此時仍在苦惱的學姊,原來她和學長是同班同學嗎……。
「好吧,真的不是你,我看錯了。」學姊無趣地放下名單,擺了擺手,「不過,我看你上課也上得挺有心得的,你也可以考慮看看。」
「嗯好,隨便。對了,也許妳會覺得我問得很唐突,不過,妳認識丹羽學長嗎?」他開口了,安菲斯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八卦的到處探聽別人消息。
本以為學姊給的回答可能也只是應付應付,沒想到,平常嚴格的學姊突然神情一亮,撇過頭來,理所當然的應道:「丹羽?去年我還是他的活動長呢。」
「什麼?」
「上一屆學生會就是我們領導的,丹羽他是副會長。」
這篇其實是安菲斯生日賀文..............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