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的那瞬間,我有點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頭部隱隱作痛,又有些昏沉,像是撞到了甚麼,我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環境,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是自己的房間。
窗外昏暗的天色,讓我驚覺現在已是傍晚,接著恐慌迎面而來,我從床上彈起,懊惱著自己睡過頭沒去上課。
等等,好像不對。
記憶的齒輪緩緩地轉動著,一股違和感油然而生,我拿起放在床頭邊的手機,確認了今天的日期。
一月廿五日,學期結束後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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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玲郁穿上暗紅色的連帽外套,緩慢地關上大門,往學校走去。
低著頭,視線直盯路面,踏出的每一步都顯得沉重,並不是因為她不想去上課,只是不想走進教室,承受令人不快的空氣。
幸好到了大四,同學們對於怪聲怪氣的諷刺、帶著惡意的推擠,那些欺負人的手段似乎失去了興趣,連厭惡的眼光都不屑給予,澈底將她當作空氣般存在。她心裡明白,不是同學們突然有了良心,而是翟光用武力制止了這件事,以至於所有的惡意被迫隱藏在心中,等待著爆發的機會。
她對於自己甚麼時候開始跟翟光交往的這件事,感到有些疑惑。
還記得學期中的某天,她一如往常被三位男同學叫去廁所前「討論」財務管理的方式,翟光剛好從旁經過,便以學長之姿,嚴厲地教導三位男同學如何做好理財規劃,並且送了他們幾張附近新開的骨科診所優惠券。
當下,她被翟光暴怒的樣子嚇到腳軟,才想著千萬不要跟這個學長有任何關係,離他越遠越好。但翟光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瞪過來,她便乖乖地跟著翟光去保健室檢查身體有沒有受傷、順道一起吃午餐、交換電話號碼,約定下次見面的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她的生活中開始多了一個人,據說這樣的改變就叫做「戀愛」。
嚴格來說翟光是個溫柔又體貼的男友,知道顏玲郁懶得出門覓食,三不五時便會買些零食和點心去找她,假日的時候,更會帶著自製早點,坐公車來她的套房,半強迫式地逼她早起吃早餐,除了第一次見面外,她再也沒看過翟光生氣的樣子,偶爾在外跟人發生爭執,翟光也是溫和地笑笑帶過,讓她幾乎要以為那天發生的事情只是她的錯覺。
當鑰匙喀拉喀拉轉動門鎖,顏玲郁馬上從電腦桌前離開,衝到門口。大門一開,食物香味撲鼻而來,她露出討好的笑容,迅速從翟光手中接過早餐。
「餓了嗎?」
看著手上空空如也,翟光露出了「真拿妳沒辦法」的表情,將大門順手帶上。
「還好。」顏玲郁有點害羞的笑了笑。
兩人走到小餐桌旁邊坐下,顏玲郁打開袋子一看,今天的早餐是火腿蛋吐司和一條蛋餅。
「等一下賤狗找我去打桌球,要一起去嗎?」翟光細心地把吐司和蛋餅分成兩人分。
「賤狗?」顏玲郁搖搖頭。
「大學的同班同學,那晚點一起看片?」
「嗯。」
翟光知道顏玲郁不喜歡出門,兩人的約會通常在房間中看著影片度過,不過有機會的話,他還是想帶玲郁出去走走。
「小不點說,他弄到了兩張北港愛莉演唱會的票,有興趣嗎?」翟光不帶期望的問。
「小不點是?」顏玲郁沒有回答去或不去,她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彷彿要逃避回答般的提出另一個問題。
「之前在飲料店打工的同事。」看到顏玲郁的神色,翟光也不為難她:「那我約球球一起去。」
「好。」
顏玲郁永遠也搞不清楚那個暱稱是哪個人,翟光的朋友太多,好像每一次交談,都會有新的暱稱出現,她不在意誰是誰,但還是象徵性地挑幾個暱稱問一下,試圖掩蓋她一點也不想記住的事實。
「對了,妳的信箱裡面有同學會的通知。」
像是突然想起,翟光從衣服內側的口袋拿出一張粉紅色的廉價卡片,顏玲郁接過卡片的瞬間,臉色變得僵硬,翟光沒有多問,只是看了她一眼,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後,一邊享用著早餐,一邊說一些課堂上的瑣事。
當時針指向十點,大門再度闔上,室內又變得一片寂靜。顏玲郁放下吃到一半的早餐,轉頭撲上軟綿的床,在思緒落入無盡的黑暗前,她突然想到翟光的眼神很像一個人,一個她永遠也忘不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