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得可悲嗎?一輩子活在別人的期望裡。
別人喜歡你做什麼,你就去做;別人覺得你這樣的外型比較討喜,你就照著裝扮。當一個人喪失了自我選擇的能力,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不、其實這樣也許是對的。
我太乖了。
這樣說可能太矯情了,但我一直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甚至也是同學眼中的乖乖牌。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個稱號出現?因為我和其他同學的對比實在太明顯了。嚴格說起來,乖的也不是沒有,但好像還少了點什麼;而壞的則是占一大堆。
壞?不好意思,在我眼中只要你惹事生非、霸凌、喝酒抽菸對我來說都不是好行為,這種人我盡量避免接近。一來是為了不讓老師誤會、二來也能夠控管自己本身。
我們班有個同學常常被霸凌,雖然我乖、但總是過份的安靜,而且與其說這樣,倒不如說是我不喜歡去管閒事。對我來說被霸凌的振源值得同情,但我又能做什麼呢?幫助他換來其他同學的不友善?還是裝作沒事這樣什麼事也不會有了?
什麼?你說我對這種事情視若無睹也算是好學生?可是老師總認為我是乖的呀,同學們看我的眼光也是,所以這是我應得的稱號,他們既然這麼稱呼我,我也要習慣這個稱謂。
「笑死,考這種成績還想申請學校的獎學金喔?」俊成扯起振源手中的成績單,毫無保留的批評。其實他就是我認定的壞學生之一,他們平常就是這麼羞辱振源的。
「別這樣嘛……」另一旁的同學開始說起,「你這樣說他是聽得懂逆?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智商。」
全班的氣氛開始鼓譟起來,走廊也路過幾個學生來看戲,而我還是安分的玩我的手機。風紀股長邊譏笑著、邊提醒大家老師來了,我故意斜眼看了一下振源,他的表情好像快要哭了。老師開門走進教室,走向講台,而全班都坐在位置上彷彿剛剛一切什麼事也沒發生。
「剛剛鬧哄哄的是怎麼樣?」然後老師身旁跟了一位學姐,「這位學姐今年會負責協助班級事務,有什麼學校的事情就問她。」
她我也知道,而且坦白說我還真挺愛慕她的。我一直想找機會接近,但像她這樣的風雲人物在下課的時候總是會被包圍,那群壞學生呀之類的。
而且學姐非常剛好的似乎也很喜歡壞壞的男生,難道男人不壞女人真的不愛?這個答案讓我思索了一個下課之久,但還是沒有結論。
雖然她不會抽菸也不會喝酒,但總是跟那群混,雖然是不良學生,但看了總還是叫人羨慕的。
放學後,騎著車我非常分心。一方面想著到底如何該接近學姐,一方面想著要如何吸引學姐注意。於是我回家路上都會經過他們經常聚集的小公園。
我忽然有一種非常扭曲的想法。
下車,我停在路邊。我的腳步無法停止,它不停地引導我走向他們。心裡沒有猶豫也沒有新奇,倒是空白占比較多。腦子裡完完全全空白。
空白。
「還有菸嗎?」我問,而看著我的同學有點嚇到了,他們的視線全部集體看往俊成的方向。俊成看起來也一頭霧水,這是壞學生該有的動作和表情嗎?真是。
他們掏掏口袋,給了我一根菸,點燃。才剛吸入我就感覺一陣昏厥,還有點嗆到。然後他們就笑了,這倒是第一次他們這樣正眼看我,而且還不是譏笑。
他們沒有多問什麼,只有遞給我啤酒,要我坐在他們旁邊享受他們所謂這「充實的人生」。
隔天一早,第三節下課的時候,我看見振源走進教室,而且他的抽屜被其他人給翻亂了。
「這……是你們做的嗎?」他看向俊成他們,而他們一副:「對呀就是我們、怎麼樣?」的表情。坦白說他們的表情還真是生動。
我和俊成四目交接,於是我又有股衝動。站起身。
起身,而腦袋依舊一片空白。
我走向俊成的面前,直接用腳大力的踹倒他的桌子。振源和他們同時愣住,驚訝的望向我。但他們以一副「同夥」的眼光看著我。
我知道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在他們的眼中,「這樣的我」才會受歡迎;在學姐的眼中,「這樣的我」才會被她給注意。
可悲嗎?彷彿魁儡似的、但卻又稱不上是魁儡。
不、雖然活得一點也不像自己、過著充滿虛假的生活,但為了迎合別人,我這麼做,又有什麼差別呢?
「要不要去福利社?」轉頭,我看向他們。
「會揪了喔?走啊。」他們一群人從前門走了出去。
而我故意走向振源的身旁,我停在他左邊呈平行線,我非常小聲地告訴他:「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累呢?試著改變一下,變成別人眼中喜歡的模樣,不就好了嗎?我很同情你呢,但相反的,我也覺得這是你應得的哦。」
不試著改變自己,會有這樣的後果,是你應得的哦。
「喂你在幹嘛啊?走了啊。」
「好啦,急什麼。」我對振源輕笑了一下,然後,當我再度踏出教室門口的時候,我感覺到以往的自己有多麼可笑。
煥然一新。
對,我覺得我自己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