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最近我妹有點怪
「哥，我今天在學校的美術課畫圖，老師說我把哥哥畫得很好，讓人感覺很溫馨。」
「哥，我跟你說喔，今天在學校老說說我的成績有進步，我跟她說都是你的功勞呢！」
「哥，我最近有一點煩惱，你能聽我說說嗎？」
「哥……」
以前，妹妹還會找我講她自己的事、在學校的事，但等我當兵之後，她變得不怎麼愛提起自己的事了；也很少跟我說起她的煩惱。
妹妹的改變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而最近一個禮拜，似乎又變本加厲了，讓人很擔心。
看著她沮喪的臉，我想要說些安慰她的話，但她卻總是笑著對我說沒什麼事情，也不願意開口說說自己的煩惱。
看著這樣故作堅強的她，我的心像被折磨了數百次，而感到胸悶苦痛。
為什麼？為什麼就不願意依賴我呢？
妳可以更依賴我、更相信我──我好幾次想對妹妹這樣說；也真切希望她能再多多依靠我，信任我這個哥哥。
然而最近這幾天，店裡來了一個男生，似乎是妹妹認識的熟人，在我看來是個皮膚黝黑的開朗男生，很少看見她跟除了我之外的異性相處得這麼融洽。
妹妹跟他的互動是從未看過的熱絡，甚至好到讓我有些嫉妒，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如果是妹妹朋友的話……如果是……我應該要更大度一點的。
──但是我卻辦不到。
為什麼就不願意向我傾訴煩惱；為什麼就不願意跟我多講講自己的事情，比起哥哥，外面的朋友更值得她信任嗎？
那我……身為哥哥的存在價值又算什麼呢？
其實我內心深處一直抗拒一個可能性，即便我不想承認，但還是很害怕總有一天會成真──妹妹，是不是討厭我了？
我其實知道的，那個可能因此憎恨我的原因──是妹妹高中的時候曾經差一點被代課老師強暴的那件事。
在我從蔡老師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已經過了是事件發生的一個禮拜後，聽到的當下很憤怒，甚至還想違反規定直接衝出營區去揍那個混蛋，但老師的一席話卻讓我心碎。
「黎茉已經跟學校達成和解了，也交代過我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但我仍覺得這麼嚴重的事情要對你隱瞞，實在不符合老師的身份。」
「為什麼？」還記得當時說出這話的時候，嘴唇在顫抖著，我當下應該是極力地克制自己的怒氣，還有隨之而來的無力感。
「她不希望你擔心，你妹妹甚至還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告訴你，我從沒見過那孩子如此悲傷絕望的臉。」老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或許在自責自己沒有看清代課老師的真面目，但是這又怎麼能怪當時待產的她呢？
接著老師的語氣很慎重，非常非常的慎重，好像我漏聽了一部分就會引起非常嚴重的事故，她說：「黎茉現在需要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陪在身邊，所以柏傑老師拜託你，為了避免二次傷害她，能請你暫時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嗎？」
我沉默了許久，即便腦海裡的聲音告訴我不能屈服；即便我咬牙切齒憤怒於蔡老師的做法，但我仍舊只能艱難地吐了一口長氣，對自身無力的窘境，沉重地說著最不想講的三個字。
「知道了。」
從那天開始，妹妹變了。
她不再跟我說起學校的事；她也不再毫無顧忌地對我嶄露笑容了，每次放假後的相處，彷彿是評量得失以後才展現當下該有的情緒，妹妹已經不再是過去常跟在我後頭的妹妹了，這並不是錯覺。
我能理解妹妹，畢竟在她面臨危險的時候，我卻不在身邊保護她，被憎恨也是理所當然的，明明是這樣想……可是心，卻還是好痛。
然後，我在某一天對她做了約定……
「黎茉，我會快點存錢，然後開一間店養妳，從今以後兄妹就住在一起，好不好？」這是我唯一能對她補償的做法，為那個我無法保護她的缺憾。
原本以為她會像平常一樣沉默，但是卻出乎意料之外──妹妹笑了，很甜、很甜地笑了，那個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是過去我們還住在一起所展現的善意。
「哥哥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在搬進姑姑家以前就對我說過了，所以我會等著的……」她說話的時候，笑容依舊燦爛，那是充滿對未來希望的妹妹的笑容。
所以我發誓──為了永遠守護這樣的妹妹，一定要履行約定。
然後，我做到了，可是妹妹現在對我依舊有一道隔閡在，我不知道原因。
這當這麼想的時候，有一道聲音打斷了思考……
「喂，下課囉～～還在發呆呀？」那聲音帶點外國腔調，但是不難聽，反而多了股優雅的感覺。
「是妳啊……等等？下課了？」我驚訝地左顧右盼，發現夜晚的教室只剩下我跟緹娜在而已。
緹娜仔細端詳我的臉，嗯了一聲才向我說道：「有心事？剛看你上課都心神不寧的。」
「嗯，有點事。」
真令人洩氣啊……明明都報名了大學的夜間進修班，卻無法專心在這上面，實在有些對不起將這資訊告訴我的緹娜，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她一個日間部的學生也會想來上夜間部的課就是了。
「可以的話，你可以找我聊聊，應該跟妹妹的事有關，對吧？」
「妳怎麼知道？」
「直覺！」
緹娜說的話不禁令我莞爾一笑，也許這並不能解決我現在的問題，但情緒確實比之前好多了。
「有機會的話，但等下我還有事。」今天是禮拜五，妹妹說晚上想去逛夜市，所以我必須在11點以前到家。
「那就沒辦法了……」緹娜看著我，語氣俏皮地說道：「做為補償，下次一定要把時間讓給我，你欠我的喔！」
時間真的很趕，錶上的時間顯示我必須在十分鐘以內到家，否則就會來不及了。
於是，我草草地對她說：「好的，我了解。」然後就跑出了教室，即便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欠她什麼……
這應該不是我想太多……
最近開店的時候，總是覺得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在注視著這邊，感覺那也不像是客人對店鋪打量的眼光──因為注目的焦點是妹妹。
我對注視著妹妹的眼光特別敏感，或許自從妹妹公開實況以後，這些粉絲的到來讓我的神經變得更敏銳，不純的眼神、不純的想法，我只要一看就能明白。
但是，這一次給我的感覺不一樣，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就像搔不到背癢的那種感覺，在意得讓人無法釋懷。
「哥，我先去上課了喔，中午再回來。」妹妹一如往常地幫忙準備東西，然後才去上課。
「喔，好！」她的表情依舊是那種偽裝後的笑容，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這麼遙遠？
我忍住講出這些話的衝動，一言不發地繼續埋頭工作，等到妹妹離開後，我突然看見對面小七的人影有些動靜……
不會錯的，一定是那道視線的主人，不然哪有那麼巧的事？妹妹前腳剛走，那人後腳就把咖啡放著走出店門外。
而且，那人影還有點熟悉……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放下手邊的工作跑到她旁邊，然後叫住了她：「等一下……咦？」
剛開始她的反應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一樣，肩膀縮了一下，像隻受驚嚇的小貓警戒地轉頭看我，我們四目交接時，我才認出她是誰。
「黎茉的朋友嗎？那個……記得是叫做語婷？」之前突然被半推半就參加什麼校內盃比賽見面的，那時候的她感覺很朝氣，而不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
「找黎茉有事嗎？」看她沒有反應的樣子，我決定先拋出話題。
「我……」她看著我，遲疑的語氣反而讓本人更顯得不知所措，眼神很明顯在逃避我的視線，可疑的舉動讓我更在意了起來。
不管妹妹也好，她的朋友也罷，每個人的反應都讓我不省心啊！
「跟黎茉吵架了？話說，她最近也像妳一樣。」我說出最有可能的猜測，然後再觀察她的反應。
她先是瞪大眼睛看我，接著肩膀縮起來、頭也低了下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已經證實了我的猜測。
「可以的話……能跟我說說嗎？黎茉那傢伙什麼也不肯對我說。」
我盡量露出笑容，想放鬆對方對我的戒心，畢竟我們也才第二次見面，雖然是跟妹妹有關的事，但……突然要對方說自己的隱私果真還是有點怪吧？
「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會想說的吧……」她的語氣病懨懨的，跟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差很多，臉色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
到底跟妹妹發生了什麼？好像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拜託別再這樣折磨我了。
「快瘋了，我──」我忍不住對她大喊。
我想，當下的語氣一定很嚇人，但我實在沒辦法忍耐了，對妹妹煩惱束手無策，只能焦慮得像個笨蛋一樣，我真的受夠了。
於是，我按著她肩膀，對她說：「拜託妳告訴我吧，妹妹那整天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妳也好、她也罷，到底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的？」
她緊張地看著我，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麼，但又吞了回去，最後才把視線從我的眼前移開，她弱弱地回答：「那個……大哥，肩膀有點痛能先放開我嗎？還有，很多人在看……」
回過神的我，才發現街上的人都在看著我們，不知情的人可能以為是情侶在當街吵架吧？該死！我怎麼這麼衝動？
我放開了她的肩膀，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對著她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低著頭對她說，接著等我抬起頭，才發現她剛才緊張的模樣已經和緩下來了。
她看著我，嘆了一口氣表示無可奈何，然後用無比認真的表情與我四目交會，彷彿已經下定了決心，她說：「聽完之後，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差勁……」
那種崩壞的哀愁表情，彷彿在尋求著救贖，然而我不敢隨便對她保證什麼，但有一件事我是明白的。
「我的想法並不重要，但我知道，黎茉肯定很珍惜妳這個朋友。」
說完之後，她流下了眼淚，笑著點點頭。
我邀請她來店裡面坐，並且幫她準備咖啡跟蛋糕，我希望她是在最放鬆的狀態下講事情。
她喝了一口咖啡，開始緩緩說出妹妹最近一個禮拜心情低落的原因……
「聽完之後，肯定覺得我很幼稚吧？居然因為這種原因傷害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她放下杯子，語婷的臉彷彿壟罩著一層陰霾。
我靜默了一陣子，沉澱自己剛剛聽到這消息的震撼，但其實我現在對於該如何出言安撫對方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妹妹雖然不像多數的正妹那麼顯眼，但給人是那種白白淨淨、涉世未深的清純模樣，尤其她紮著馬尾的樣子，更有鄰家女孩的感覺。
她的頭髮黑中帶著些微褐色光澤，一雙眼睛因為雙眼皮的關係，看起來比實際更大、更有精神。妹妹的嘴唇很小，她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冷漠；但如果笑了，那張笑容彷彿可以融化人的內心。
這大概就是我對妹妹漂亮的認知，當然或多或少還是有主觀的想法在裡頭，畢竟這是我的妹妹。
我想講點安慰語婷的話，但是我對於高中時期的妹妹很是陌生，就連現在我也不清楚妹妹的交友關係是如何，只能從語婷的說詞找尋蛛絲馬跡。
我啊──真的不了解妹妹。
她在煩惱些什麼、在意些什麼，我通通都不知道，這樣的哥哥……也難怪她不想依靠，這也是當然的吧？
但即使是這樣的我，也想給眼前，因為妹妹的關係而感到困擾的女孩，一點有用的建議。每個人都有其優缺點，語婷實在太過在意妹妹的優點了，但其實她忽略了私底下妹妹偶爾也有一些讓人受不了的缺點。
「妳知道黎茉在家是什麼樣子嗎？」我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出賣了妹妹，語婷這女孩需要的是一點自信。
「欸？」
「其實黎茉並沒有像外表那麼光鮮亮麗，她睡覺會打呼，平常的時候還會用鯊魚夾盤著頭髮，穿著也很隨便，運動短褲加上T恤的概念是哪來的，我實在不清楚。」
「不會吧！」
看著她睜著眼睛驚呼的模樣，我忍不住繼續講下去：「除此之外，她最大的興趣就是一邊看日劇一邊吃零食，除非我找她出去，不然假日都會只窩在家。」
看著語婷張開口、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我說：「就妳而言，對黎茉的印象是什麼？」
只見她毫不猶豫地說：「很有自己的想法，個性也很獨立，不會刻意去迎合某些人；最重要的是，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很乖巧、有氣質，而且……很漂亮。」
「那只是她的一部分，不是嗎？」
我認真地看著她，雖然我不清楚妹妹的想法，但我知道語婷一定是妹妹最珍惜的朋友，所以才不肯講這件事情，怕我知道後會對她的朋友產生壞印象。
「妳當初想成為黎茉的朋友時，也是這樣想的嗎？」
「當然不是！」她想也不想地直接脫口而出，然後低下頭，語氣顫抖地緩緩說著：「是更純粹的理由……我，害怕只有一個人。」
她抬起頭，細長的眼尾雖然沾著淚光，但是卻漾起淺笑，彷彿是在回憶著一段溫暖的時光。
「所以當她邀請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可是現在……我卻因為自己的失戀而怪罪她、傷害她，我真的很後悔自己為什麼如此不成熟。」
「我不是不明白她對我說分手的理由，可是那畢竟是我的初戀；是第一任的男朋友啊……像我這樣相貌平平、又矮又胖的女生，想談戀愛真的很困難，不是嗎？」
這就是原因嗎？因為待在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妹妹身邊，而感到自卑嗎？
但是人的價值並不是只有這樣而已，我相信妹妹也是這樣想的；而且我也相信妹妹從來沒有這樣看過語婷，因為妹妹在語婷面前是毫不掩飾展現自己的一切──那是對我不同的態度，這是我與她第一次見面的感觸。
「我覺得妳這樣也挺可愛的啊，沒必要因為這樣就貶低自己吧？」我這句不是謊話，我其實覺得肉肉的女生看起來比較健康，而且有些人就是胖一點才可愛，當然我這段話可能會被對方當成屁話吧……
「黎茉的哥哥，不用安慰我了，我是什麼資質我自己知道。」
唉……這孩子到底是多麼沒自信啊……我在軍中就遇過不少個胖女孩找到帥士官或軍官結婚的，追根究底還是個性使然吧，那些結婚的女生多半都是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的。
我拿出自己的智慧手機滑了幾張照片給語婷看，那是我還在當士官的時候認識的一位女同事。
「這是？」她疑惑地看著照片，似乎還不清楚我想表達什麼。
「我之前當兵的同事，她是負責經理裝備的補給士，已經結婚三年並有一個女兒了。她老公很帥吧？是我們狙擊隊的士官長，拿過不少國軍的狙擊獎章。」
或許她真的其貌不揚，體重也是我的一倍半（我70公斤），但是她的個性豪爽、待人也親切，有時候還會適度地裝可愛；但並不會讓人覺得反感，最重要的是她對於自己很敢秀、也很有自信。
我曾聽說她的老公在我們旅上是被女性官兵評為帥哥績優股的前三名，但最後卻還是選擇那位女同事結婚。我想，那位士官長的想法應該也是一樣的。
「給我看這個，是想鼓勵我嗎？但是我根本不需要，那畢竟只是少數！」語婷將手機推還給我，仍舊在鑽牛角尖。
「比起外貌，個性合不合得來、能不能走得長久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還是講出自己最真誠的想法，或許她覺得可能還是敷衍，但我覺得對自己誠實才是最重要的。
「初戀總是讓人印象深刻，所以失戀時那種失落感會更加無法接受……」我想起了文曉祈，那是一段只能埋在心裡無法開花的小小憧憬。
「既然那個男生無法欣賞妳的優點，早點離開也是好的。相信我，妳的條件值得更好的男人，對自己有自信一點。」
我對上了她的視線，堅定地看著，不猶豫、不遲疑，哪怕只是一瞬間的分神都不可以，我要確實讓語婷知道，我說的這些絕不是敷衍或隨口說說。
但不知道為何，她突然紅著臉低下頭，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好像有點明白黎茉會這麼喜歡哥哥的理由了。」
「欸？」這次換我困惑了，那是什麼意思？
她用著手臂擦掉眼淚，露出了釋懷的笑容對著我說：「要是我哥有你一半的好就好了。黎茉真的很幸運，有你這麼溫柔的哥哥。」
幸運嗎？不，其實幸運的是我……
「語婷，我想跟妳說一件事……」我看著她，猶豫了一下，但最後我還是決定在隱藏某些資訊的情況下，告訴對方妹妹的苦衷，雖然大部分都是我的猜測。
「黎茉小時候也發生了不少事，所以她不太擅長與人相處，或許這也間接導致她無法隨意接受別人的好意。妳想嘛……那些突然對她好的不都是男性嗎？」
「嗯……這麼說好像也是。」她手指頂著下巴，同意似地點頭。
「但是具體原因是什麼，我不想說，畢竟這是黎茉的隱私，如果她願意跟妳分享的話，可以試著諒解她嗎？」
「不……說什麼諒不諒解的，明明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在耍任性。」
這孩子意外地坦率呢……妹妹真的是交了一個不錯的朋友。
「那妳想跟她和好嗎？」我問。
「當然了……可是我很害怕她還在生我的氣，畢竟都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她趴在桌子上，將自己的臉埋進膀臂裡，語氣聽起來很沮喪。
「我想啊……黎茉大概也跟妳是一樣的心情。」即使表面不說，妹妹的行為和表情也已經清楚轉達給我，她很重視這位朋友了。
「咦？」
「總之，就是這樣！妳們要不要好好聊聊？我相信黎茉一定也在找機會跟妳談，只是她那種人就是喜歡想太多……一定要有人推一把，才會鼓起勇氣。」
「嗯，我會試試看的……」
語婷露出淺淺的微笑，她提起我的手，牢牢地用自己的雙手包覆著；她的眼神恢復了朝氣，就像當初我對她第一次見面的印象。
「黎茉中午就會回來了，要不要留在這裡等她？」我對她說，現在語婷跟妹妹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能坐下來談的機會。
「嗯，我等一下也沒課，但是這樣不會打擾到你們做生意嗎？」
「半天而已，不用太擔心。」
「齁──這樣不好啦！」
其實對我來說，早早讓妹妹跟朋友和好，好恢復以往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可是語婷意外地固執，讓我有些傷腦筋……最後，我不得不提出了一個辦法。
「不然作為補償，妳挑一天來店裡幫忙吧？這樣還能看到黎茉不一樣的一面，別看她這樣外表酷酷的，其實她做菜時的可愛表情還挺讓人意外的。」
我講完以後，語婷突然笑了出來，這是很好笑的話題嗎？搞不懂啊……
「謝謝你。」她看著我，突然扭捏了起來，臉也紅得像燒熱的鐵。最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絲毫沒有放開我手的意思，她說：「以後，我也能像黎茉一樣叫你大哥嗎？」
「欸……如果妳不嫌棄的話。」
被親生妹妹以外的小女生叫哥哥，果然還是有點害羞啊……但事情總算解決一半了，剩下的就看妹妹該如何打算，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
晚上店裡收拾完以後，我叫妹妹先回家去，而我自己則是繞路買了一些她愛吃的食物，準備跟她分享與朋友和解成功的喜悅。
中午的時候，我把店門口的鐵門拉下來，並找個理由外出。目的是想讓她們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好好談談，等我回來以後，妹妹近幾天來的低落已經煙消雲散了，看來彼此已經把話講開了。
就連語婷的模樣也變得開朗起來，還向我借走妹妹三個小時，保證在下午開店的時候會還回來，就這樣跟妹妹手拉著手出去了。
不管怎麼說，事情解決真是太好了……
抱持著這樣的心情，我旋開了門把，進入了與妹妹一起生活的十坪套房。
當我打開了門，低頭準備脫鞋子的時候，不但感覺到了一股熱氣，而且也聞到了一股淡淡柑橘香的洗髮精味道，那是妹妹最喜歡用的牌子。
不，等等……洗髮精的味道？熱氣？
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時，我僵硬地抬起頭，卻看到妹妹只裹著一條浴巾站在我面前，濕答答的頭髮圍了一圈毛巾。她先是感到驚訝，接著臉色紅潤地對上我視線，之後又明顯避開……
「哥，你回來了啊……」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扭捏，身體也開始不安地扭動。我說……既然害羞就趕快把衣服穿上啊！
「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我趕緊跑到外面把門關上，心臟還因為剛才的事情撲通撲通地跳著，妹妹那種害羞的表情太犯規了……
過了幾分鐘以後，房內傳來妹妹換好衣服並叫我進去的聲音。
開門進去後，就看見妹妹穿著灰白色連身睡衣坐在床上吹頭髮，她臉上的紅潮依然沒有褪去，而是像隻驚嚇的小白兔逃避著我的視線。
果然還是很在意剛才的事啊……
我忍不住這麼想，然後把拿在手上的晚餐放到書桌上面，想打算等妹妹平復情緒後再一起吃飯。
彼此沉默了很久，我不清楚這樣的安靜持續多久，但最後還是由妹妹打開了話題。
「哥，謝謝你。」她的臉上沒了羞澀，而是滿滿的微笑。為了這樣的笑容，要我做什麼都願意，即使再累再煩彷彿都能因為她的一笑而緩解疲勞。
「哦……不會啦，妳能打起精神就好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搔著臉，畢竟我也沒做什麼事，頂多就只是跟她朋友聊聊天罷了。
「不過我還是挺在意語婷為什麼會知道我平常的生活習慣。」妹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點恐怖……
要怎麼形容這個表情？
妹妹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她臉的上半部有點陰影，看起來怪陰森的。
但最讓我感到害怕的是，妹妹是在笑，我想起一部電影說的：他會對著你笑，笑道你心裡發寒──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哈哈……誰知道呢？」我感覺背部滲出了好多汗，心臟也在劇烈跳動著，妹妹這種表情還真是陌生，難不成她很生氣嗎？
「噗……」妹妹突然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她拍了拍手，吐舌頭對著我說：「騙你的啦！哥，我現在肚子餓了，可以吃飯了嗎？」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真的生氣了，她真的讓人捉摸不定啊！
房間內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妹妹接起了手機……
「喂？嗯……跟語婷的事情解決了，看來你提供的方法也用不到了，不過還是很謝謝你。」
當妹妹掛了電話以後，我突然覺得心頭一緊，感覺有些悶悶的，我不清楚這感覺是什麼，只是覺得很受傷。
跟語婷的事情嗎？原來妹妹已經跟其他人說過這件事了，但唯獨不肯跟我說，為什麼？為什麼我連了解妹妹的痛苦都要從別人的口中得知，而不是聽本人自己親自對我說呢？
是誰，究竟是誰？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影，哈哈……我不是很清楚嗎？最近常常來找妹妹的那個男生不是嗎？
但多麼希望這不是真的，明明是個外人，卻能從妹妹這裡獲得更多的信任，就連她的煩惱也是對這個外人傾訴，叫我怎麼能接受這難堪的事實？
「那個朋友……是最近常來找妳的男生？」我試探性地問，但也覺得自己快崩潰了，我怕知道事實以後，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會爆發。
「對，高中時候認識的，知道他跟我同一個學校時，我自己也很驚訝。」妹妹若無其事的表情，讓我心裡某些東西壞掉了……
那是長久以來一直隱藏的疙瘩──我其實很害怕妹妹會離我越來越遠，那樣的恐懼在近幾年不斷地擴大著，因為妹妹從不認真地面對我，對我總是有所隱瞞。
我一直以來也在壓抑著，所以表面上還是做為好哥哥的形象，可是現在卻無法再保持平常心了……
「果然……我還是無法獲得妳的信任呢……」我感覺到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就連現在說話，我也覺得疲憊。
「哥哥？」
「也是呢，從以前妳就很少在對我說自己的事呢……我本來以為那是妳太早熟了，但其實我錯了，可能是我自己本來就不值得被妳所依賴呢……」
「哥哥，你現在在說些什麼？我沒有這樣想過。」
「就連現在，妳的煩惱也不是對我說，而是對著那個男生說；等我知道以後，卻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高中的時候是這樣；現在大學也一樣。黎茉，我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遙遠了？」
我看著她，我感覺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從模糊的視線中，妹妹的表情看起來很震驚，而我在之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妹妹緊咬著嘴唇，像是要咬出了血，眼淚也順著臉頰滑了下來；她的眉頭緊皺，彷彿在忍耐著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
「高中的事……哥，你都知道了？」她的語氣有一種冰冷的孤寂，聽不出是哀傷還是生氣，但是我知道現在的妹妹比我還要脆弱。
我為什麼會對妹妹生氣；為什麼會因為她對那個男生特別，而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並且說出傷害她的話。
這並非我的本意，我只是……只是想要她能更依靠我罷了。
不，這只是個藉口……我知道的，一直以來我都在欺騙自己。
我只是害怕孤獨；只是害怕萬一連唯一的妹妹都離開了，我就沒了依靠。
嘴裡總說著『要保護妹妹』、『妹妹由我來照顧』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只是要掩飾自己害怕寂寞的心情。
我其實不勇敢，也不像黎茉所想的那麼可靠，。
有好幾次，我都會做惡夢，夢到自己孤身走在黑暗中，沒有任何人在身邊，不知生活的目標為何、不知該為什麼而努力，只能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漫無目的地走下去。
但是，每當夢醒時，看見妹妹在身旁我都會感到一股安心的感覺；牽著她手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著：啊──身邊還有人陪伴，實在太好了……
其實，是我依賴她才對……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低著頭避開妹妹冷冽的視線。我沒有勇氣面對，深怕一見到她的臉，我的情緒也會跟著崩壞。
「既然哥都知道了，會覺得我很骯髒嗎？為了成績居然賣了自己。」坐在床上的妹妹將雙手遮住自己的臉，想讓自己看起來能冷靜一點，但是身體的顫抖卻掩飾不住她的害怕。
「為什麼不跟我說？如果那時候跟我說的話……」
「就會怎麼樣呢，哥？」妹妹梨花帶淚地看著我，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打斷我，繼續說下去：「哥，那時候你還在當兵存錢，我怎麼敢讓你擔心？而且……只要你能履行帶我離開姑姑家的約定，怎麼樣我都好。」
她講話的時候，又是那股超齡的成熟，可是在我耳裡聽起來卻很刺耳，我忍不住對她大吼：「為什麼妳總是這樣？為什麼就不能試著多依靠我一點？」
最後，我終於忍不住潰堤的情緒，一股腦地全部宣洩出來，我知道此刻自己的哭聲實在很難聽，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控制了。
「我……很寂寞啊……」
「妳從來不對我說自己的煩惱，讓我感覺好像外人一樣；也從不對我耍耍任性，只是一昧地為我著想，我不喜歡這樣……」
「我是妳的大哥，我只是希望妳能多依賴我一點；多向我撒撒嬌，我們是家人不是嗎？為什麼妳總是要顧慮我的感受呢？」
突然，我想起了那個男人，沒錯，那個能讓妹妹能夠傾吐心事的人。
我嘆了口氣，艱難地說出我最不想承認的事情：「那個男人，肯定比我更值得依賴吧……畢竟妳都跟他說了煩惱。」
突然妹妹從床上站了起來，我175公分，她站在面前的時候足足比我矮了一個頭，我這才發現她是多麼嬌小，但她還是抬頭看著我，與我的眼神交會。
妹妹的眼睛睜得很大，被淚水濡濕的眼眸和哭紅的鼻子，那模樣實在惹人憐愛，但此時的她緊皺眉頭，嘟起嘴巴叫罵著：「什麼嘛、什麼嘛……都只顧著自己說，笨蛋哥哥……」
又哭了，妹妹倒進我的懷裡，雙手大力地捶著我的胸膛；那力道很輕，可是卻毫不留情，彷彿要把所有的不滿往我身上打才甘願。
看到這樣軟弱的妹妹，我屈服了；甚至開始懊惱自己的不成熟……
「笨蛋、笨蛋，笨蛋哥哥、臭哥哥……」
「好好，我是笨蛋、我是垃圾，對不起……我是豬頭。」
「你才不是！」
「好好好，我不是。」
搞什麼……剛剛不是罵我笨蛋來著？果然朋友說的沒錯，跟女人吵架不要談什麼邏輯的。
「我也很害怕寂寞啊……」妹妹停止了繼續摧殘我的胸膛，接著像Discovery看過的懶熊一樣趴在我懷裡；我感覺自己的胸前有股溼溼熱熱的感覺，我不敢煞風景地說那是她的眼淚跟鼻涕……
「哥哥曾經丟下我一次，我好害怕如果自己表現得不好，你是不是又會離我而去，所以……我才不想讓你擔太多的心，我怕你會覺得我很麻煩……才跑去跟以前高中認識的朋友說。」
她怎麼會這麼想？是因為過去我對她做的那些所留下的傷痕嗎？
把頭靠在妹妹的肩膀上，我也緊緊地回抱著她，想讓她感受到安全感；也希望我對她的愧疚能少一點。
「傻妹妹，妳想太多了……妳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又怎麼會離開妳？」
「哥哥……原來是想要家人啊……」
「嗯，我很想要有家人……」
妹妹離開了我的胸膛，她用手拭乾了眼淚，似笑非笑地對著我說：「我……也是很想要家人，可是並不想做哥哥的妹妹。」
「咦？」
最後，妹妹的聲音有些嘶啞，那語氣聽起來很朦朧而且帶著一點點的哭腔：「沒辦法了呢……就稍微做一下你的妹妹。」
妹妹頭越靠越近，直到我們兩人的鼻尖碰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
接著，她迅速地將自己的唇吻上了我的，力道很輕很柔，像蜻蜓點水過去一般，讓我一時間無法反應。
「以後也請多指教，哥哥。」她對上我的視線，羞澀地對著我說。
創作內容
我的鑽石妹妹與菁英女友的慘烈修羅場-第13章
隨筆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