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嗯~這是一篇同步發表在Dcard的文章,並不是盜用,因為那篇文章就是我寫的。
好,我現在眼睛還很紅,鼻腔內也都是滿滿的鼻涕。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些基本的情感一直存在我心中,我從沒忘記,只是不敢面對。
我爸爸跟媽媽在我三歲的時候離婚了。最一開始我的監護權是爸爸的。他們家是有錢人,所以雇用了保母照顧我。
但因為我很愛哭鬧,所以保母都會在奶粉內參入安眠藥讓我安靜。或許是失了耐心吧?過沒多久,他們那邊決定把我還給媽媽這邊照顧。
我阿嬤說那一幕她永遠記得──我被爸爸那邊的家人放在門口,自己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走進家門口......
哭著走進去,但我也忘了原因,我哭了,阿嬤看到我回來,她也哭了。
之後,媽媽忙著賺錢,我是阿嬤一手顧大的。一直到了國小才跟媽媽搬到距離學校比較近的地方租一個店面加樓上一層樓生活。
那個時候我開始了「父親」是個怎樣的人。
「不負責任」、「說謊」、「消失」、「懶惰」,這些是我對他的了解。全是由媽媽這邊的人單方面告訴我的。漸漸地,我變得害怕這個是我「父親」的人。
我覺得像父親這樣角色的男人都不可信。
如果有個問題是說:「誰是你最討厭的人?」
我的答案不是「隔壁座位男生」那種同齡女孩會回答的內容,而是「父親」。
我既害怕又討厭。
害怕的原因除了小時候媽媽這邊的洗腦之外,還有一次是過年的時候。他們家要我回去過年吃團圓飯。
因為我年紀小,所以媽媽才勉強陪我回去。
可是那次吃完飯到他房間看電視,時間愈來愈晚了,媽媽說要回家。但他卻把門擋住不讓我們回去。
一番的拉扯後不只把媽媽的包包袋子扯斷,也扯斷了我的理智。我咬住他的手臂,小小年紀要的只是逃離這裡的出口。
但卻被他擋住了。
我覺得很害怕,那次,逃出去那個地方了。但我卻逃不出他給我的陰影。
害怕的回憶讓我在國中很討厭很討厭男生,還會在班上刻意劃分男女生的感情。
我會假想身邊跟「父親」相似年齡的人都會對我懷有貳心。就像電視上那種爸爸叔叔去性侵女兒一樣。
我怕死了、更恨死他了。
高中我讀女校,或許是他老了,我也長大了。
過程中斷斷續續三不五時都會有一點電話連絡。
可是他還是這樣,他還是常常電話要打卻不接,一消失就是好幾個月。
說好要跟媽媽分擔一半的學費,高中六次他只繳了一次。
他有個很討厭孫女的媽媽。
升上高三的暑輔,因為要在學校讀書拚成績,所以他提議要中午送便當來給我。
這是好的開始,我可以省午餐錢當然也說好。
不到半個月,他媽媽知道這件事之後,打電話給我媽媽。
說了一堆不是,還抗議為什麼不會自己去買飯,為什麼她兒子跑業務這麼忙還要來送東西給我。
電話這件事,其實我曾經親眼親耳聽到兩個女人的對話。
所以確實他媽媽很不喜歡我並不是我媽媽的單方面洗腦,是真的有這回事我知道。
我媽離婚之後沒有找過男朋友。她說,為了要給我一個學習的環境,她要先努力賺錢。
而在這段期間,她也對爸爸還始終留有一點相信、相信可以再重組家庭。
但我對「父親」這個角色沒有感情,我很討厭他;我爸也很不負責任,所以也沒有表示什麼。
我媽的家庭夢做了十六年,夾在我跟我爸之間,從沒實現過。
現在我大一了,升大學前,她交了一個男朋友。
這是她第一個男朋友,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像女人一樣談戀愛的一面。
我覺得我不太認識她了。
她擔保還是以我為重心,如果我不喜歡對方她會跟對方分手。
目前看來,很幸運地,這個男人沒有不良嗜好、第一印象很有禮貌,整體來說我對他沒有扣分的機會。
對我媽的感情一事,我始終跟她說:「這是妳自己的事,妳處理好就好,我管不到。」
有了這段感情,她也放下我爸了。
這應該是我最樂見的,從小到大,就是這樣:「離婚了,只剩下小孩跟爸媽有關係,而離婚的彼此就將成為陌生人。」這是我對離婚的定義。
約莫半個月前,我媽說我爸傳簡訊跟她講說他快掛了。
當然,下意識我只有冷笑:「喔?要掛了喔?」心裡想的滿滿是這人又再說謊了之類的話。
是啊,他說謊說了十六年了,我也被騙了十六年。
說要帶我去哪裡、我大學放假回家要去吃飯,這些約定幾乎有一半以上會食言。
反正要死應該也是亂扯的,應該只是要我回去看他而已。
他很疼我,這是真的。即使我很討厭他,跟他講電話都不喊他爸爸。
我討厭他想要牽我的手,我討厭他坐我旁邊,我討厭他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我只把他當作提款機,時間到了生活費就要過來,沒來就打電話跟他講,講完就掛,我不想跟他多扯太多。
我就是這樣的不孝女,我也說自己很不孝,對,我就是要對他不孝。
在他面前我就是刻意作對,規定我22歲才能交男朋友,我偏偏18歲就交男朋友。
他要我不要讀這個科系去讀法律系,我就偏偏帶他去我面試的地方看我面試成功。
巴不得他對我感到失望,可以討厭我,我也討厭他。這樣多好?
可是就在剛剛,他打給我,問我怎麼戶頭只剩五十元?
我以為他又要嫌我拜金。
可是這次是真的太久沒動戶頭,寒假根本沒用到裡面的東西,剩下的幾千塊是上學期剩下的,但一開學就要繳東繳西的,我只好把剩下的錢全提了出來。
但他卻說:「妳沒錢要講啊,這樣我才可以趕快匯錢給妳。沒留錢在身上如果有急需怎麼辦?」
這時我突然想到我媽之前講的,說他要掛掉的事。
還有前幾天他寄給我的一本書,那是賴神的親筆簽名書,他知道我的科系會用到,所以特地去排隊拿的。
還有寒假時給我的兩張餐券,那是附近一間百貨公司新開餐廳賣的,是很高級很高級的餐廳,他特地排隊去買的。
兩張餐券他要我跟媽媽去吃好料的。以前他會說我們一起去吃,現在他卻說要我跟媽媽一起去吃。
電話跟往常一樣,除了生活費,我不會想跟他多講,這次也一樣,電話就這樣掛斷了。
想想那些回憶,我開始啜泣。
我打了回去:「你身體......還好嗎?」
「恩,還行啦,就這個禮拜都掛病號。」
我開始有不祥的預感。
「到底是怎樣可不可以說清楚?」我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落淚。
我只聽說是細菌感染骨頭,但僅僅是他告訴我媽但卻沒有跟我講,我還是從我媽那裏聽來的。
「反正就腳的老毛病,不想開刀了。」
「所以具體狀況是怎樣?」
先是沉默,聽著我哭,他才緩緩地說:「骨癌。」
那是多熟悉的詞,癌症欸!一直被當作電視劇梗跟新聞報導的東西,居然真的就這樣發生在我身邊的人身上。
更何況那是我爸。
「第幾期?」多多少少,我還知道這個是有階段性的。
有時候我不希望自己的預測可以準成這樣,「第四期。」
我開始崩潰哭了,哭得要死要活。
我上次在他面前哭是因為他擋住了門不讓我回去,那次我哭著咬他。
這次我哭是因為他生病了,還是很難好的病。
「那......還剩多久?」
「醫生說一年。」
他說一年,可講得多輕鬆,好像這已經是他坦然接受的一個日常了。
可是我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聽到「癌症」,聽到「第四期」。
我問他醫生有確定嗎?還是他又開玩笑騙我了?
這次他說:「妳覺得命這種東西可以拿來開玩笑嗎?我對妳爽約是一回事,可是命又是一回事。」
我剛剛上網看了一下,「骨癌第四期」──通常醫生不願意動刀,應該連化療也不用了,看病人想做什麼、想吃什麼就可以讓他自由發揮。
所以他說他不想開刀了,是也覺得累了嗎?
我一時之間真的很難開口,因為我跟他彼此之間,錯過太多了。
我對一個不認識的人,好不容易,覺得漸漸可以跟他好好相處了。
我也意識到他對我的好了,只是自己不敢承認。
他就生病了?
他明明說要看我穿婚紗的......
算了,我還沒跟我媽說,因為她有她的幸福,我不想讓她分心。
所以想到他對我的好,只是我一直不敢去正視,現在他生病了,我卻不知道怎麼辦。
就只是一直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