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兩人的眼睛也漸漸習慣了黑暗，僅憑著淡淡的月光向前而行。在進入山區的不久後璐便不停打噴嚏，每打一次噴嚏就引來凱森的嘲笑聲，讓她的情緒由恐懼轉變為惱怒。
「我打噴嚏的聲音就這麼好笑嗎！」
「聲音嘛......倒不至於，但我就是覺得很好笑。」
「你這個白癡怎麼不早說這到了晚上天氣會很冷啊！都是你不說，害得我現在......現在......哈......哈啾！」璐話說到一半，又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惡狠狠地瞪了凱森一眼。
「妳才是笨蛋吧？都說了是『山脈』，想也知道是在山上吧？會冷是當然的啊。」凱森伸出右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再把身上唯一一件外套脫下，滿臉堆笑地給璐，「看在妳不停搞笑的份上，穿上吧，雖然不是很厚，但至少會暖活點。」
「欸？你的外套啊......」
「怎麼了嗎？」
「汗臭味有點重啊......」璐向一旁退開幾步，左手捏著鼻子說：「我站在這裡都聞得到了。」
「我好心給妳衣服穿耶！不想穿就不想穿，別說這麼多廢話！」凱森惱怒地收回外套，因為尷尬，使得兩頰變得紅通通地。
「好吧好吧，我將就一下就是了。」璐雖然嘴上說得十分不情願，但兩手卻是十分迅速地搶去，並且立刻穿上。「真的是好臭啊。」
「通常一般人這時候都會說謝謝，而不是說出自己的感想。」凱森又敲了璐的腦袋，這次的力道比剛才還要重得許多。
「這是事實！」璐做了一個鬼臉，接著拔腿就跑。
凱森看著跑走的背影搖搖頭，心裡恨不得要她趕快感冒，最好是能臥病在床，好讓自己的耳根能夠清淨些。不過這個想法並沒有實現，因為過不了多久，前方又傳來了璐的呼喚聲。
「凱森！凱森！」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困惑，卻又帶點驚訝，「快過來快過來！」
「......」凱森不耐煩地翻了白眼，深吸一口氣，向前方大喊：「妳就不能閉嘴一陣子嗎！」
「快來就對了啦！」璐依舊喊著。
「啊啊啊啊！好煩啊！」凱森歇斯底里地吼著，同時用全力衝刺的速度往山坡上奔跑。
爬過一小段上坡路，拐了一個彎之後，眼前的景象讓凱森一呆，剛才的憤怒也跟著一起消失。
原本一直都十分狹隘的森林小徑，經過剛才的轉角後突然向外拓寬，變成一個空曠的平地，夜晚的天空繁星數點，皎潔的月亮高掛在天上，景色極為美麗。
「搞什麼啊，這麼慢才來。」站在平地邊緣的璐雙手插腰抱怨著。
「妳叫我來就是為了這個嗎？」凱森向天空指了指。
「嗯？你說星星嗎？那個也不錯啦，不過我更訝異的是這個。」璐向下一指，「從這裡就可以看到鐵壁國完整的樣貌了呢。」
「咦？已經來到了這麼高的地方了嗎？」凱森走到路的身旁跟著往下一看，看著腳下密密麻麻的光點，自言自語了起來。
「吶，凱森。」
「嗯？」
璐拉拉凱森衣袖，手指著街道，興奮地說：「剛剛還看不大出來，現在才覺得鐵壁國對於街道的劃分似乎挺厲害的呢！」
「啊啊，妳說這個啊。」凱森頓了頓，將手指向鐵壁國的中央處，「規畫嘛......該怎麼說才好呢？嗯......那是我們剛才經過的城鎮中心，看得出來嗎？」
「喔喔！看得出來看得出來！」璐頻頻點頭附和。
「以城鎮中心來說吧！從中央處向外劃分成四個區域，這些區域分別是東邊的『平民區』，通往精靈國的道路就是從那裡出發的，夏德拉小姐的旅店也在這個區裡面。這裡的人就像字面上所說的，是平民居住的地方，還有那些貧瘠的農田，也是他們的所有地；北邊的話，今天早上我們才去過，屬於『騎士莊園』，那裡是騎士團的訓練所，也是騎士團的成員們住宿的地方；至於最靠近我們腳下的，就是西邊的『宮殿區』了，剛剛我們一路走過來，妳也大概知道是什麼樣貌了吧？」
「嗯嗯！嗯嗯！」璐點頭的力道更大了，「那南邊是什麼地方呢？總覺得南邊看起來比城鎮中心還要熱鬧許多，建築物整齊劃一，街燈也好多的感覺喔！」
「南邊啊......」這時候凱森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沉，「那裡是信仰之力教會的管轄地帶，鐵壁國的居民們都稱呼為『信仰之地』。至於為什麼看起來熱鬧許多，是因為國家重要的資源、資金都掌握在他們手中，所以在建設上也就比其他地方還要來得繁華。」
「欸？所以說，他們的地位，比那個微笑國王還要更高嗎？」璐歪頭一問。
「這麼說也對啦，以妳的腦袋做解釋的話。」凱森說：「這又牽扯到了政治方面的問題了，再多說的話你也不會懂。」
「嗯，也對，這種事情我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要不然又要頭痛了。」放棄了鐵壁國的政治情勢，璐向遠處眺望，手指著北邊一道古老的城牆說：「明明距離北面的城牆還有一大段距離、一大片土地可以使用，但為什麼騎士團的領地卻只有一小部分啊？」
「我剛也說了，資源和資金都掌握在信仰之力的手上，沒辦法做多餘的建設啊！」凱森瞪了璐一眼，很顯然他剛剛所說的話並沒有完整聽進去。
「哦，原來如此。那在那面牆以外的地方呢？」
「在那面牆以北約一百公里左右，就是翼之國了；至於東方，則是巧匠國的領地。看到那條很寬很寬的河流沒有？那一條大河貫穿了這片大陸，把人類界區分為東西兩側，巧匠國就在東側的那一方。」
「哦......所以說，在城牆以北的，都不是鐵壁國的人囉？」
「啊？突然說出這一句是什麼意思？」
「因為在城牆外的不遠處，有好多光點嘛，我還在想那些光點是不是鐵壁國的人露宿在外什麼的呢，原來不是啊。」璐瞇上雙眼，若有所思地說著。
「妳說什麼光點？」
「就是在城牆外的那些嘛，你看不到嗎？」
「到底在說什麼啊，除了黑漆漆一片之外我什麼都沒看到啊？」
凱森狐疑地看著璐，但她的表情卻不像在說謊，嘴裡還不停地數數著。
「光點......露宿在外......營火......啊！」凱森突然理解了什麼，大叫一聲，「難道是翼之國的先鋒部隊嗎？」
「那是什麼？」璐回頭看了凱森一眼。
「原來叫我上山的原因在這啊......奴提。」凱森用兩手拍拍臉頰，提振精神，「好了，璐。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這麼快？我還想再待一下......」
「之後再說！得快點回去才行！」
凱森一把抓住璐的手臂，匆匆忙忙地往原來的方向折返回去。
※
「叩叩叩。」旅店外傳來了不快不慢的敲門聲。
「來了！」夏德拉聞聲開口，走到門口處，將門把拉開，「歡迎光......臨。」
「啊啊，好久不見呢，夏德拉小姐。」一名身材微胖，肚子微凸、滿臉絡腮鬍的男人爽朗地說著。
「吉榭爾......不，團長大人，請問有什麼事嗎？」開門前滿臉堆笑的神情在開門後登時消失，只聽夏德拉用著過於平靜的口氣說：「如果要找奴提的話，樓上左轉到底的房間......」
「看來不用上樓了啦。」吉榭爾向後方微微探頭，「他出現啦！哦？身後還跟著一個漂亮的精靈呢。」
夏德拉向後一看，果真如他所言，雷蒂安正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奴提下樓。雷蒂安察覺到夏德拉的眼神正注視著她，於是便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
夏德拉向雷蒂安露出微笑後，隨即轉頭悶哼一聲，「既然您要找的人已經出現了，那就恕我不招待您了，團長大人。」丟下一句話後便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唉......她還是沒辦法釋懷啊......」
「聽這個聲音，是吉榭爾嗎？」
當吉榭爾還看著夏德拉的背影喃喃自語時，走完最後一階梯的奴提開口了。
「啊......奴提大人。」吉榭爾回過神，見奴提眼上的繃帶後，聲音變得有些哀傷，「果然陛下說得沒錯，你的眼睛......受了重傷呢......」
「沒什麼，這並不礙事。」奴提回答：「你會在這時候找我，應該不只是來探望我的傷勢吧？」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啊......」吉榭爾面露愧色地說著。
「不過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請你幫個忙。」
「幫忙？」
「嗯......」奴提猶豫了一陣後，突然壓低音量地說：「我們去外面談吧。雷蒂安，麻煩妳看好夏德拉，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和這位先生的對話內容。」
「是，我明白了。」雷蒂安向二人微微一鞠躬後便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咦，奴提，難道接下來的對話有這麼機密嗎？」吉榭爾摸不著頭緒地說。
「走吧。」奴提沒有理會吉榭爾，逕自開門，朝向外面的空地走去。
※
「嗯......走到這應該就沒問題了。」奴提從出門就開始算著自己的腳步，當他踩到第一百步後便停了下來，「那麼，我先猜猜你來找我的理由。你是來勸我一起加入這場戰爭的，對吧？」
「啊......果然被發現了嗎？」吉榭爾有些尷尬地笑著，「雖然我從陛下那得知你當面拒絕他了，但我想，以我們之間的交情，或許我親自拜訪你的話會有什麼轉機也說不定。」
「真不知道該說你笨還是天真。」奴提打斷吉榭爾的話，「過去我也曾經帶領你一陣子，你應該十分明白我的個性才是，我最討厭別人用『交情』這兩個字對我施壓，不論是誰都一樣。」
「抱......抱歉。」吉榭爾低頭謝罪，一點也騎士團團長的威嚴都沒有。
「算了，不談過去的事情了。」奴提輕嘆一口氣，「你應該從瓦涅爾那聽說了吧？凱森入團的事情。」
「嗯，陛下已經告訴我了，就連攝政王的二女兒也加入了。」吉榭爾點點頭。
「嗯，沒錯。」奴提接著說：「接下來我的請求可能會有點過份，甚至違背了階級倫理。」
「什麼意思？」
「請你將一小部分的兵力交給凱森。」
「你也看到了吧？我現在這情況，別說是上戰場了，就連普通的吃飯用餐都有問題。」奴提舉起纏滿繃帶的雙手，向吉榭爾聳聳肩，「就算我傷勢痊癒了，騎士團的人們也是對我恨之入骨，所以要我和你們一起作戰什麼的，根本不可行。」
「這麼說，奴提，其實你......」吉榭爾突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說：「其實你也想幫助我們迎戰翼之國的嗎？」
「是啊。」奴提淡淡地說：「畢竟回溯到事情的最初，也跟我有關，我說什麼也得負責到底。我和凱森已經達成協議了，他就是我和騎士團溝通的橋梁，他所提出來的建議，你們只要照做就行，明白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怕......」吉榭爾拉長了尾音，接著說：「他畢竟是個新進人員，一下子就讓他能夠帶兵作戰，我擔心其他人會不服氣。」
「騎士團裡面應該有幾位像艾娜那樣，十分崇拜凱森的人吧？」奴提說：「把那些人納入凱森的部隊就行了，要不然叫艾娜聽從凱森的指揮也可以。」
「叫副團長聽新進人員的指揮......你總是能用平淡的語氣說一些根本難於登天的事情啊。」吉榭爾用手指搔搔臉，苦惱地說著。
「相信我吧，這件事並不會太困難。」奴提伸手拍拍吉榭爾的肩膀，似乎是在勉勵他，「攝政王在鐵壁國的聲譽向來都不錯，而凱森又是攝政王指派的外交使者，在騎士團裡應該有不少像艾娜這樣崇拜他的人才是。」
吉榭爾輕輕撥開奴提的手，垮著一張臉說：「但願如此......」
創作內容
半龍‧傳說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