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1.「覺醒」
＃唯
淺川唯睜開雙眼，看見數年來早已熟悉的天花板。
學生套房的天花板。
機械式地起身、脫掉睡衣、只穿著單薄的吊帶式內襯衣和純白色的內褲踏進浴室，在牙刷毛上擠好牙膏，開始刷牙。
鏡中映出再平凡不過的一張臉。
沒有特別大的眼睛。沒有特別堅挺的鼻梁。沒有豐潤或嬌小到令人憐惜的嘴唇。
唯一能跟所謂美少女一比的，大概就只剩下削瘦小巧的臉蛋。
深色短髮在接近肩膀的部分狗啃似的切斷成不規則形。雖然自己沒有任何染過頭髮的記憶，但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頭髮並非一般的黑色或深褐色──而是濃厚到幾乎看不出來的深藍色。
就跟眼睛一樣。
在此對學校方面的解釋是『家族也許有外國人的血統也說不定』，但實際上到底是不是這樣她自己也不知道。
茫然地從國中畢業、茫然地上了高中。
在此之前的記憶盡是霧靄迷茫。只有種確實經歷過的體感，詳細的部分則完全不清楚。
──就像夢一般的生活。
不是夢想。不是理想。
單純只就像夢境一樣，真實與虛幻之間的界線曖昧不清。
沖掉殘留在臉上的洗面乳，拿毛巾擦乾臉後，唯離開浴室回到床邊。從衣櫥裡拖出仍包覆在乾洗袋中的制服拆掉袋子換上。穿上長過膝蓋的黑襪。
順手撈起昨天隨便扔在房門邊的書包。白色狼頭形狀的吊飾搖搖晃晃。
確認好鑰匙和錢包都在裡面後，唯在玄關套上制服皮鞋，拉開房門。
「──我出門了。」
商店街賣魚的大叔。
賣菜的大嬸。
便利商店的店員。
早起慢跑歸宅的鄰居夫妻。
一路上到底幾個人跟自己打過招呼，唯其實沒怎麼用心去記。
好像習慣了。又好像根本不認識他們。
就像夢境一樣。
但即使說是夢境可能也不太正確。唯所知的夢境，也只是從朋友──其實說是朋友也有點言過其實的學校同學口中、網路上的知識、偶然擦肩而過的路人們口中的對話所得知的東西。
淺川唯不會作夢。
念起來有點像愚蠢的輕小說標題，但其實只是個單純明快的直述句。
夢境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她也無從得知。
只是對於自己所處這種曖昧不明的現實，或許稱作夢境也不為過吧。
在校門口停下腳步。
並不是因為不守規矩的服裝儀容而被訓導主任攔下來，雖然她從來沒有打好領帶和紮好制服上衣的習慣。
只是有種感覺。
跟以往一直以來對現實的曖昧相比，格外清晰確實的感覺。
她抬起頭，朝正面校舍的頂樓望去。
一瞬間好像看見人影。
「……？」
但仔細一看，屋頂上什麼也沒有。
只有大大的電子鐘顯示著八點三十分。
對最近的學生們而言還是過早的到校時間，經過她身邊的學生也只有三三兩兩。
雖然看起來很像是不良少女，但唯從來沒有因為遲到而挨罰，此外成績也一向維持在全校十名內。
看起來很像染髮卻是真正的髮色。
沒有穿耳洞或其他莫名其妙的洞。
因此對於單純不喜歡穿好制服這件事，老師們其實是對她睜隻眼閉隻眼的。
「錯覺嗎……」
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唯很快地忘掉那件事，跟上其他人的步伐踏進校舍。
＊
機械式地上課筆記、下了課就趴在桌上睡覺。
跑來找她搭話的同學一律無視。
午休是唯唯一離開過教室的時間。但她到底在哪裡吃午餐、又是吃什麼樣的午餐，事實上已經在本人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成了學校的都市傳說，和新聞部拼了命都想報導的大新聞。
也不是沒有人跟蹤過她，但要不是技術太爛被發現就是到一半跟丟。
就連專業跟蹤的新聞部部員也一樣。
直接問的話通常會被無視。當然也有人試過逼問，而且是三年級那些早看她目中無人態度不爽的學長姊們打算給她一點教訓。
當天到底結果如何沒有人知道。
隔天，唯照常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準時出席，至於那些學長姊──
五名學長和兩名學姊。
其中三名學長被支解，以勉強留住一命的狀態住進醫院的加護病房。
另外兩名學長和一名學姊全身百分之九十的部分四度灼傷，經過搶救後兩人死亡，只有一人成功活下來──然而會不會醒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後一名學姊下落不明，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當然，唯身為事件的重大關係人也免不了被警方問話。只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麼瘦小的女孩子有辦法支解三個大男人，她看起來也不像能夠在瞬間讓別人四度灼傷的樣子，最後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
即使有人暗地裡堅持她就是凶手。即使當事人完全沒有那種感覺。那些堅持的人也不敢直接跳出來指控她──雖然就算指控了也不見得有意義。
簡單來說就只是喜愛製造爭端、又害怕火延燒到自己身上而已。
於是，圍繞在淺川唯身上的都市傳說就這麼硬生生又多加了一層。
──雖然是這麼說。
但其實本人只是從來不吃午餐到處亂晃。
發生在那些學長姊身上的事情她也毫無印象，只是發現的時候那些人就七零八落地倒在自己身邊了。
救護車還是她幫忙叫的。
都市傳說總是帶有強烈奇詭的黑暗風格──然而解釋清楚的話，就只是些東拼西湊而成的無聊事物。
＊
放學鐘響，緊接著學生會提醒學生們早點回家的廣播。
唯拎著書包踏向校門口，經過一群吱吱喳喳討論著什麼的女學生。
好像聽見美男子啦帥哥啦Cos之類的字眼。
──無聊。
校門前的廣場，下校中的學生們也是分成一個個小團體，嘰嘰喳喳地討論同一件事。
──無聊。
什麼也不去注意，什麼也不去關心的唯踏過校門。
無聊────
然後，意識中斷。
＃艾克薩柏特＆西路亞斯
「她能看見我們？」
「別傻了。普通人類怎麼可能會看得見。」
早上八點三十分。
打扮得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硬要說的話，就是有點幻想風格的兩名男性危險地佇立在市立高校的屋頂上，低頭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的學生們。
其中有名少女抬起頭瞄了這邊一眼。
就算真被看見的話大概也只要裝傻說一句『這是Cosplay』就萬事解決的狀況。雖然哪個遊戲或小說甚至動漫畫裡面大概也沒有人打扮得像他們這麼誇張，但只要說出那句宛如咒語的文字大概就能輕易將他們的想法誘導到『啊、原來如此』的方向去。
當然實際上是不需要的。
靠著偽裝魔法完全隱去身形的兩人，無法出現在一般人眼裡。
不要說視認，就連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也近乎不可能。
──但那名少女還是抬起了頭。
「你看，這不就走掉了嗎。」
「……太輕率了，西路亞斯。」
黑色短髮的男性不贊同地看著灰髮的同伴。
兩人全身都被猶如脊刺的黑色鱗片覆蓋，不同的是黑髮青年的鱗片是倒鉤狀，而灰髮男子則是放射狀。兩人背後都從看似鎧甲的鱗片頸背處垂下長及腳踝的披風，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兩條看起來像是層層交疊披掛上去的披風，材質乃是生物的皮膚。
活生生的生物的皮膚，彷彿現在也依舊存有生命般微微脈動著。
兩人皮膚都蒼白得令人產生病態的感覺。鱗片覆蓋到長而尖的下巴附近，兩名青年的眼睛底下都有道圖騰似的深色線條切過顴骨延伸到下顎，不同點在於黑髮青年是左眼下方，而灰髮男子是右眼下方。
「別忘了我們是來找那位的。要是在那之前出了什麼岔子，可不好跟大人交代。」
「……你的代名詞真是麻煩耶艾克薩柏特。」
被稱為西路亞斯的灰髮青年不耐煩地搔搔頭。
「總之她看來應該是當成錯覺走掉啦。人類之中偶爾也會出現這種神經過敏的傢伙，別管那麼多不就好了。」
「哼。我只擔心我們的工作會不會因此被妨礙，其他的什麼都無所謂。」
「所以說你想太多啦。」
西路亞斯漫不在乎地擺擺手。「倒是『觀察』得如何了？有那位的預想人物了嗎？」
提及工作上的事情，艾克薩柏特也恢復了認真的表情。「目前看來的話……」
──只有那名抬頭朝這裡看了一眼的少女吧。
「是嗎。那就決定啦。」
「啊啊。我們的工作就是把那位在覺醒之前──」
「────抹消掉。」
＊
觀察了一整天的結果，這名少女似乎是學校中挺有名的人物。
幾乎跟他人完全斷絕所有接觸。
獨居、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完全的獨行俠。
對一切都不抱關心，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放學時間，他們在門口現出身形。
不去理會周圍那些人類對他們外表和『打扮』的流言蜚語。
然後那位少女──就像跟周圍的世界完全隔絕開來似的，通過一群群指著他們喧喧嚷嚷討論的學生，朝校門逕直走來。
根本連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地直接通過──
在那之前。
「──喂喂。無視別人直接走過去是很沒禮貌的行為啊！」
鱗片在掌中翻轉延伸，啪啦啪啦地組裝成一柄接近兩公尺的黑色巨劍──放射狀的鋸齒邊緣、扁平的劍身像貓舌頭一樣布滿密密麻麻的刺。
氣流翻騰，在那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劍身上匯聚。
隨著西路亞斯的話聲。
──切斬過少女纖細的身體，將她一分為二。
「欸……」
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的少女，只來得及發出這個聲音。
左手肘連同身體一起被斜斜切斷，啪地掉落在地上。
沾滿鮮血的黑刺撕過身體。
劇痛。
劇痛。
劇痛。
右手前臂跟著脫離自己，同樣掉落地面。
破碎的制服。
切口延伸扭曲的胴體斜斜滑落。
內臟翻湧、跟著墜落的上半身一起滑出體外──純粹的血腥氣味，以少女為中心湧散開來。
尖叫。
慘叫。
哭泣。
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學生們展開了各自的反應。
無論是手腳癱軟地跌倒。
還是轉身逃跑。
嘔吐。
哭喊。
休克。
昏厥。
「你……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渾身發抖的警衛戰戰兢兢地從門口跑過來。
「待、待在這裡別動！我要報警了──」
「吵死啦。」
西路亞斯頭也不回地揮出一劍。
其實警衛已經本能地算過他的武器長度，再加上害怕的關係站在五六公尺外喊話。
而那一劍實際上也沒有切到他的身體。
但話聲中斷的警衛還是噴爆血花，身體從腰部斷裂碰撞在地上。
「對其他人還是到此為止吧。」
始終站在旁邊不發一語的艾克薩柏特總算開口。
「我們的目標只有這位而已。確認了工作結束後就離開吧，久待無用。」
「說是這麼說啦……但這會不會太容易了點？」
像是在不滿什麼似的西路亞斯說。「再怎麼說她可是那個啊。就這樣一刀了帳真讓人沒勁……我還在期待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呢。」
「……」
──這麼說來。
艾克薩柏特微微皺眉，看著身體上下分離、連雙手也被砍斷，支離破碎地在地面上持續著死亡寸前無意識顫動的少女。
是血液湧進氣管了吧。她虛弱地咳嗽著，從口中吐出自己的血塊和肉片。
掉落的書包浸泡在她自己的血水之中。
看起來再過幾秒，她的生命活動就會完全停止。
──就這樣嗎？
他思考著。
也許。
封印狀態的祂就是這麼弱小──吧？
少女的掙扎停止。
顫抖。呼吸。脈搏。甚至心跳──
「……結束了。走吧。」
「Ok──」
────然後，劍光。
巨大的深藍色劍光炸碎地面，點燃空氣向上渦捲著衝破雲層。
＃唯
我──快死了嗎。
雙手被切斷了。
身體也被切斷了。
斷裂的腸子胃臟脾臟在地板上流得到處都是。
鮮血滲透地面鋪設的波浪磚縫隙流進底下的砂堆裡。
還有脊椎的碎片。肋骨的碎片。被那種長滿刺的東西削過去的碎片。皮膚和肌肉的碎片。
就像吃了一整把鐵屑似的，腥臭味充斥整個鼻腔。
我──快死了吧。
其實沒什麼執著。
對這種夢境般虛幻朦朧的人生。
就這樣消失好像也不錯。
────但是、在那之前。
不先把這兩個渾蛋痛揍一頓可不行────
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浸透地面的血液沸騰發泡，發出炸開空氣的聲音瞬間燃燒起來。
深色的。深藍色的。
燃燒的劍光。
＊
「這──這是怎麼──」
仍握著那把劍的灰髮男人驚呼。
身旁的黑髮男人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吧。莫非汝二人認為光斬斷身體就能殺死余嗎？」
劍光中傳來這個聲音。
同時高速旋轉的光柱急遽向內收縮。直通天際的高度迅速下降，就像營養食品般在不到幾秒的時間內被完全吞入少女體內。
風壓。
──重壓。
地面瞬間爆開，以少女為中心出現圓形放射狀的蛛網裂痕。
背後校舍一整面窗框扭曲、玻璃乓啷乓啷地爆破，警衛室就像被失控卡車直接衝撞般扭曲變形，就連滑動式的校門都被衝撞上半空、發出轟然巨響掉落在數十公尺外的柏油路上。周圍的學生們瞬間被吹飛，在校舍牆上、通路上、花叢裡劈劈啪啪地撞成紅色肉醬，或是運氣好穿過在風壓之下碎裂的窗戶跌進走廊。
只有造成氣流的少女和及時用雙腳上的鉤爪抓住地面、並壓低姿勢才沒有被一起撞飛的青年們仍留在原地。
「嗯。這句感覺不錯，但是汝啊余的實在太麻煩了。還是現代用語舒服一點。」
對自己造成的一片慘狀不聞不問，少女開口第一句話卻是這種無所謂的話。
然後轉向青年們。
有如爬蟲類般倒豎的狹長瞳孔閃爍著紅色、散發著極度凶禍氣息光芒的深藍色雙眼轉向勉強讓自己維持在原地的青年們。
「汝等……不對。你們不這麼認為嗎？現代用語這非同一般的親近感。」
「……這是、什麼──」
黑髮青年腳下的地面，彷彿快要支持不住一樣地迸裂。
相對地灰髮男子則是雙手雙腳緊緊抓住破碎的混凝土地，連回答的工夫都沒有。
少女好像很失望地垮下臉來。
「什麼，就這點程度嗎。我以為奧菲斯那傢伙派來的刺客會有點常識……是太小看我了呢，還是因為我被封印住就掉以輕心了呢？──算了怎樣都好。」
短短的深藍色頭髮舞動。破碎到只能勉強遮住胸部的制服底下，蒼白的肌膚連一點擦傷都看不見。
光芒閃爍的眼睛在黑髮與灰髮之間來回巡梭，最後停駐在黑髮青年身上。
「你，名字。」
「艾克……薩……柏特。」
用盡全力的抗拒被少女聲音中的強制力毫不留情地輾過。少女諷刺地揚起嘴角。
「真難念的名字。算了，艾克薩柏特──你比較喜歡左手還是右手？」
「……什麼？」
「回答的方式不對。」
啪嘰。
尖銳的斷裂聲在耳邊響起。一兩秒後，艾克薩柏特才透過右肩的劇痛明白自己失去了身體的一部份。
「啊──嘎……！」
「下一個問題。你比較喜歡左腳還是右腳？」
少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聲音再次響起。
全力壓抑住想要回答的衝動，艾克薩柏特開始迅速思考少女這些問題的用意。
看起來並不是單純想要折磨他──
「時間到。」
但是顯然少女並不打算給他思考的空間。
第二次啪嘰一聲，看不見的力量直接扯斷艾克薩柏特的左腳，然後被兇猛流竄的氣壓直接輾成血肉模糊的碎屑迸散在空中。
「嘎啊啊啊啊！」
黑髮青年慘叫著，失去平衡用剩下的左手勉強抓住地面，才免去被吹飛的下場。
少女臉上的微笑加深。
「最後的問題。你比較喜歡左眼還是右眼？」
「右、右眼──右眼！」
艾克薩柏特幾乎是嘶吼著回答。少女點點頭。
「很好。一開始這麼做不就得了嗎。」
然後他的右眼就連同上側頭部的一部分被打成血花。
「喔……啊……」
大概是痛過了大腦所能承受的地步，又或者是一部份大腦被削去的後遺症，艾克薩柏特連慘叫都沒辦法好好發出。
「再怎麼說都是上級魔人，這點小傷應該不至於要了你的命吧。」
少女的聲音宛如從遙遠的海底傳來一樣。
「回去告訴奧菲斯。打擾我睡眠是多麼嚴重的事，近期內我就會讓他清楚明白──現在滾吧。」
纖細的手一揮。
氣流摩擦的聲音響起。深藍色半透明的旋動球體乍現，一段、兩段上古文字組成的咒圈將球體和它所包裹的艾克薩柏特一起環繞住，發出簡短的爆破聲，連同被整齊削去的地面一部份瞬間消失在少女和勉強抬起頭、驚恐地看著一切的西路亞斯面前。
「──那麼。」
少女在拼命抓住地面的灰髮青年面前蹲下來。
幾乎要看見內褲的角度。但西路亞斯現在完全沒辦法去思考那方面的事情。
「切開別人的身體很有趣吧？啊、別誤會。你也是奉命行事，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對你出氣的。」
「……？」
在狂暴的氣流之中，連開口發出聲音都辦不到的西路亞斯只能困惑地看著她。
「但是嘛。」
微笑。
「雖然不會死，但是被切開身體還是很痛的喔？特別是被你那種長滿刺的武器。」
「……」
「上級魔人要被切碎到什麼程度才會死，也是我一直很感興趣的一件事。」
絕望。
西路亞斯幾乎要放開手任由風壓把自己給吹跑。
但在那同時把自己的手給踩進地面的學生皮鞋顯然不允許他那麼做。
「──、──」
灰髮魔人發出無聲的慘叫。
「所以──該從哪邊開始好呢？」
──啪嘰。
左腳的小拇指被絞成碎片。
──啪嘰。
無名指。
──啪嘰。
中指。
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
意識到底是什麼時候消失的，西路亞斯自己也不清楚。
搞不好那女人根本連他的意識都能一片片撕碎也不一定。
──如果有下輩子。
逐漸朦朧的視線和思緒中，西路亞斯這麼想著。
如果有下輩子，絕對不要再跟世上最強的生物扯上任何關係──
氣流霧散。
只剩下唯腳底踩著那隻腕部邊緣潰爛延展的右手──一小塊勉強能看出是手骨的白色碎片以及地面上放射狀擴散的血痕，能夠證明直到不久之前還有位名叫西路亞斯的魔人曾存在這個地方。
周圍扭曲破碎的建築和地面就算明天被新聞報導是飛彈攻擊也不意外。
眼中的光芒碎散。
對周遭一切視而不見，唯扭了扭再生後還有點僵硬的腰肢。
注意到制服破裂的程度大概走在街上不用多久就會被帶回派出所問話，她稍微瞇起雙眼。
深藍色的霧狀纏繞住衣物破損的部位──不到一秒又再度散去。
恢復完整的衣裝完全看不出幾分鐘前發生過什麼。
唯彎下身，從書包旁邊扯掉那個小小的狼頭吊飾，對書包本體看也不看一眼便站起身。
「鬧成這樣再回去睡也不是辦法──呢。」
自言自語。
然後『嗯嗯嗯──』地深了個懶腰。
「甦醒的睡美人──嗎。雖然自作自演好像有點那個，不過就當是這樣吧。」
──空間扭曲。
深藍色的漩渦光球伴隨著摩擦空氣的巨響一閃，再次將地面挖去一塊平整的半圓型切口，連同身處其中的少女一併消失。
落幕的慘狀會在之後被如何形容，是她再也不會知道、也完全不關心的事情了。
創作內容
【ReLoad】Destruction Evolution Revolution #01「覺醒」
翻譯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