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串─巴哈私信
內文◈
「吶吶，妳聽說過雪的幸運兒嗎？在聖誕節期間被精靈選為雪的幸運兒的人不管許什麼願都會實現哦？」
「哎──妳也太迷信了吧！這聽起來就像是哄小孩的話呀？」
「不覺得聽起來很浪漫嗎？想像有個帥氣如王子的精靈出現在妳眼前，然後說願意實現妳所有心願……」
「妳想像力也太豐富……突然出現的人對我說這種話我只覺得自己遇到變態不然就是撞鬼啦！」
「作、作夢總行了吧？！妳吐嘈役是要當多久啦！」
「我都還沒說到某神燈的藍色皮膚精靈，三個願望一次滿足哦？」
「去罰抄一千遍浪漫兩字怎麼寫！」
白雪的夜裡，城市彷彿披上白紗，漸漸染上一層聖誕佳節的氛圍，街道上不見任何一人形影單隻地出現，四周溢滿著人們的笑言笑語，無論家人朋友亦或情人之間，無一不以聖誕節為話題歡談，而當中雪的幸運兒，會是誰呢？
站在服飾店門口前的青年一頭惹人注目的深藍色頭髮，他張望著街道上來來又去去的人們，也不時地和某些人對上視線，眉間也悄悄皺起。已將近一整天未休息的他正受瞌睡蟲無賴的騷擾，令他不自覺雙眼微微瞇起，眼皮沉重得他昏昏欲睡，就在他棄械投降準備打盹時，便聽見女孩們悅耳的嬉笑聲，讓他精神隨之一振。
以女性客群為主而經營的小服飾店，在初次應徵時店長是這麼介紹他自己的店，當然也提到最好以拉攏女性客戶為要，而在聖誕節期間這幾天更是推出圍巾和手套搭配賣的優惠活動，就是看準這時機女孩兒會瘋狂血拼才出此策，還想了專有的迎客台詞要他喊……
老闆最大，他只是個來打工兼職的大學生，這一點彆扭的要求他沒什麼明確立場好拒絕。
揚起幾乎每個行業都會有的招牌笑容，他走至正巧要經過店門口的兩名女孩面前停下，「在這寒夜之中，請讓我給予您溫暖……我是您最好的選擇哦？」
方才還在吵嘴的女孩們隨之停頓腳步，眼前突然出現的青年一身輕便藍格子襯衫包裹在溫暖的褐色大衣下，深色牛仔褲完美勾勒出對方的迷人腿線，充滿成熟味的知性皮鞋，神秘色彩濃厚的深藍髮絲，微瞇起的藍眸襯得淡雅笑容更加溫和柔情，全身上下美好得無一處不散發魅力……
「呀──」
幻想中的白馬王子經由強烈的過當腦補而活生生出現在眼前，少女，被粉紅的浪漫細胞狠狠擊敗……
◆ ◆ ◆
「店長，我想辭職了……」
『說這什麼話，店裡現在正缺人手，莫凡你已經遲到一個鐘頭了，店長要你馬上動身過來幫忙！』
「……」
『聽到沒？今天可說是在聖誕節期間顧客最多的一次了，你馬上快來別說啥夢話了，不然我可當真炒了你。』
「拜託店長了……謝謝您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
『欸？！喂……』
漫不經心地按下手機掛斷通話的按鍵，也不聽店長接下來的話便隨手將有來電訊息的手機扔在一旁。他是個兼職的大學生，在外頭租了棟公寓住著，因為他的房間在這層樓的最後一房才獨享陽台，他看著陽台窗外灑落進房間的陽光可以知道外頭是暖和的天氣，但他仍感到一絲寒意自心頭拂過，便拉起暖被又把自己給包了起來。
昨晚他對著兩個女孩子說了店長交代給他的迎客台詞，誰知其中一個忽然對著他不明所以地尖叫後就倒在身旁應該是朋友的另一個女孩身上，最後他不但沒拉攏到客人，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對方冷言一句變態引來側目，要他不解釋呆站在原地看人群作鳥獸散沒辦法，要他解釋也不曉得該向多少人解釋，於是他就逃跑進了店內中用大衣蓋住自己的臉慌忙回家了。
回家後他又細想了一遍店長想的彆腳台詞，要讓人不誤會是變態還真有難度，令他更無解自己當下為何能如此泰然自若地對一個不認識的人這麼說……
恨不得找面牆一頭用力撞上，這件事對臉皮十分薄的他來說根本是惡夢一場。
此時，彷彿聽見莫凡心中不斷上演的哀嘆，房間某處角落傳來陌生的聲音突然安慰著他，「煩惱的人啊，我能夠替你解開任何煩惱，所以無需傷心難過擔心無法擺脫煩惱，重拾起笑容站起來吧？」
「誰、誰？！」聞言，莫凡嚇得從被窩中跳起，他臉現疑惑地張望四周找尋著聲音是來自何處，隔壁唯一的鄰居前些天曾來訪說因為出差忙碌的關係想拜託他照顧寵物，所以這聲音不會是那鄰居在惡作劇，何況很清楚是和他在同個房間裡的人在說話。
猜測也許是電話忘了掛斷，他趕忙拿起手機確認查看後卻發現並不是，那麼只有一個結論──小偷。
思及此，他馬上用手裡的手機撥打警察局的號碼，然而電話接通後另一頭卻是跟方才同樣的聲音，如果說連播號中的電話都能途中攔截干擾，簡直詭異得讓人不住心底發寒。
「我是為聖誕節製作圍巾的聖誕精靈，大家都稱我圍巾精靈！我是特地前來告知你並且將實現你一個願望哦！雪的幸運兒。」
「別、別惡作劇，一點也不有趣……」
什麼精靈？什麼願望？什麼幸運？莫凡只知道自己昨天遭遇的悲慘，今天又碰上了自稱精靈的小偷，要說的話應該是倒楣透頂而不是幸運，況且精靈幫人實現願望這種事只是童話罷了，莫凡當然不會上當，他雙眼眨也不眨地緊張環視著房間每一處，試圖要找出對方藏匿在哪。
見莫凡警戒的樣子，圍巾精靈貌似苦惱地沉吟著，「呣……你想看見我嗎？但是能看見精靈的辦法只有一個，你別太驚訝哦？」
話語傳入莫凡耳中的同時，眨眼間，一頭飄逸長髮的少女忽地出現在莫凡眼前，紮成馬尾的粉髮在落窗的陽台旁閃著動人光彩，少女嬌小的身型穿上冬季長版大衣快遮掩到了雙膝，腳上的雪靴一塵不染地看似沒踏過任何覆蓋一層雪的街道，天真無邪的面龐帶著未脫的稚氣對莫凡巧笑著，抬起白皙微紅的小手輕揮。
「……灯鹿？」站在自己眼前那活靈活現的少女如記憶中那般單純美好，讓莫凡不自覺地道出少女應該有的名字，驚愕地說不出話半晌，便又直搖頭瞪著對方，「不對，灯鹿不可能出現在這，她還在……」
還在醫院，靜靜修養著……
精靈看著莫凡搖頭卻又一直盯著自己看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音，「這個女孩叫灯鹿嗎？是妳的誰呢？似乎是你心裡最重要的人。」
唯一能讓人類看見自己的辦法，就是化身成對方心中最重要之人，不過精靈能用的本事就這樣而已，除了外型其他的資訊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為什麼要告訴妳她是誰？還有妳為什麼會是灯鹿的樣子……到底想要做什麼？」雖然訝異精靈的存在和以此模樣出現，但說不定對方是個魔術師的身分也不一定……表演中不是都會有這一段嗎？只不過手法似乎很難破解，不過為什麼魔術師要找他？難道說是店長想要整他？但是他並沒有和店長提過灯鹿的事，還是說其實是真的撞鬼……
腦海中毫無順序地不斷思索著精靈的身分，就是不願相信對方口中說自己是圍巾精靈這回事，精靈站在原地看著莫凡一會，對這類事情似乎也習以為常了，「我是圍巾精靈，為了替雪的幸運兒實現任何一個願望而來，而你就是雪的幸運兒哦？還是你的願望是放棄願望呢？」
「……妳真的是？」雖然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是要他短時間內就相信精靈真的存在也有困難度，莫凡腦袋亂哄哄地掙扎著，一段時間過去才放棄繼續爭辯，暫時是相信了對方的身分，莫凡猛盯著精靈現在的樣子，知道灯鹿被冒充著心底也就一股不快，「妳能不能不要保持這樣子……？」
「我們精靈只能變成對特地人心裡上認為最重要的人才有辦法現形，想看見我的不是你嘛？」
「……那麼妳說願望，難道不擔心我許什麼世界毀滅的願望嗎？」
「真是個陰沉的傢伙……這願望是可以成立的哦？」
話說出來其實只是想知道有哪些願是不可能實現，莫凡才胡謅了一個自認最不可能的願，沒想到精靈的回答卻是可能，讓他不解地愣望著精靈。
「只是你所認為的世界，是怎樣的世界呢？」願望會因為人內心的認知而有所不同，精靈就是以此來作為區別，「是你所生長的國家，還是指地球？還是整個銀河系、整個宇宙，亦或是遍及宇宙之外的地方……還是你自己本身，就是你認為的世界？」
自心底湧上一股寒意而全身發毛，莫凡乾笑了聲是一點也不想繼續這話題，他相信對方是精靈了，這樣總行了吧？不過還是有個疑惑很想從精靈口中知道答案，「為什麼雪的幸運兒是我？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挑上我吧？」
精靈眨著水靈的雙眸突然一笑，她彎身向莫凡伸出手，「在這寒夜之中，請讓我給予您溫暖……我是您最好的選擇哦？」
回應精靈的，是飛快逃跑的腳步聲，和用力掩上房門口的聲響……
◆ ◆ ◆
「本列車即將停靠……」電車內系統播放著語音告知所有乘客已到達下一站，在電車停駛後電動車門「砰」的一聲緩緩打開，乘車的人群紛紛離去又湧進，在這狹小的車廂空間裡擠得像沙丁魚般令人喘不過氣也站不住腳，在大都市中，如此光景似乎已是常態，在這裡生活是需要習慣的。
莫凡抬頭看著坐在放置行李架上的灯鹿，明明如此顯著卻好像沒有任何人看到，和精靈對上視線的同時，莫凡這才忍不住問：「妳跟來做什麼……」
「嗯……不然我應該待在你家嗎？」精靈嬉笑著坐在架上晃著腿，低頭看著被擠得站不穩的莫凡，「所以你要去哪呀？」
「找新的工作……」
「原本的工作不好嘛？嘿嘿……」
「……」
聽得出精靈話裡糗他的意思，莫凡乾脆又無視精靈的存在，因為身高的關係，還能悠哉地望著電車外頭的風景。
「灯鹿一定很羨幕你的身高可以撞到拉環。」
「……妳能不能安靜到下車？」
以一個笑容回應，精靈繼續觀察著車上的人們在做些什麼，有些人即使一手都快抓不住桿子，還是執意用其中一手拿著手機滑看或者拿著書本翻閱，有些人戴著耳機聽音樂靠在不認識的人身上閉目養神，也有不少人跟莫凡一樣看著窗外發愣，精靈深覺人類的適應力實在異常好。在到達目的地前，所有人都會睜眼看向車門等著電車停下，那時人們魚貫而入車站的景象實在壯觀，精靈跳下行李架慢慢跟上遠走在前頭的莫凡。
他們經過冷飲店、妝藥店、文具店、服飾店鞋店甚至大賣場，莫凡只要經過都會進到店裡詢問應徵打工面試，可得到的答覆不是他們需要正職人員，就是早已徵到人目前職位沒有缺人，在年底這段時間找起工作比在平日找還要困難許多。
在大都市中看見公園雖說不是稀奇卻也不算常見，精靈見莫凡臉上已悄悄浮現一層疲累，便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帶著對方跑進公園。
「……這是有一段歷史的公園了，裡頭還有溜直排輪專用的場地，還有很多按摩步道，附近的老人家喜歡來這裡走走。」想精靈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公園才忽然拉著他跑進去，莫凡稍微對精靈解釋了公園裡頭有什麼，「蹺蹺板、盪鞦韆就這裡的公園最多，反而溜滑梯就只有一座，其他還有單槓……」
公園裡頭其實一點人也沒有，精靈不禁疑惑這裡為何不像電車裡那般熱鬧，她走到盪鞦韆旁伸手拉著鐵鍊輕晃，「你感覺對這裡很熟悉？」
「和灯鹿常常在這玩……」彷彿回憶起當時的畫面，莫凡笑著也走近盪鞦韆用手拍拍坐墊，「坐上來吧？」
「原來這是玩的啊？」點頭示意明白後便轉過身一屁股坐下，精靈下意識地兩手抓好鞦韆兩旁的鐵鍊，「然後怎麼做呢？」
「把腳收好，我要推囉！」手輕按在精靈的背後將對方往前輕推，鞦韆愈晃愈高時莫凡也稍微退遠，看著熟悉的背影與場景，曾經，灯鹿也確實坐在這兒讓他推著盪鞦韆，那時還能聽見她輕哼著歌，安靜的公園裡只有他倆的笑聲。
如果灯鹿能留在他身邊，如果兩人相處的時光能夠繼續，那他多希望精靈能留下……
近晚的冷風吹過樹梢颯颯作響，鞦韆也漸漸緩慢地停下，精靈將雙腳踩上地後回頭看了莫凡一眼，卻不解地怔愣幾秒，「你的臉怎麼濕濕的？」
「可能下雨了吧？」隨手用大衣的袖子抹過眼角，濕潤的藍眸輕眨著慌張地抬起頭往天上看，「沒有帶傘的話會成落湯雞的，回家吧。」
不發一語，精靈只是點頭從鞦韆上站起，這次莫凡並不是遠走在前頭等她慢慢跟上，而是拿下圍巾圍在她頸上，帶著她回到車站搭上電車回家……
◆ ◆ ◆
「灯鹿在幾年前忽然病發……」
在莫凡所租的小套房裡，莫凡看著她似乎是在想著灯鹿的事，精靈心想他大概是要許願了，卻聽對方突然道起灯鹿的事，「她手指漸漸變得僵硬無法好好拿起東西，接著就是整隻手臂變得沒有知覺……最後連走路也變得不穩，只能依靠輪椅，她愈來愈瘦小……
「因為我必須將大學唸完，平時時間已經無法好好照顧她，也沒有餘錢請看護也不放心，最後請醫院醫生為灯鹿留床位，等到有空床後我就將灯鹿送了過去，拜託護士照顧她。
「而我平時就只能兼職打工存錢負擔費用，就算灯鹿的病目前是無藥可醫我也希望能為她多做一點，希望她快好起來，再一起到外頭逛街買衣服看雜耍玩盪鞦韆……聽她唱歌。」
講到這，莫凡已經哽咽地快要說不好話，他起身走到衣櫥邊翻找出一本相簿，讓自己稍作冷靜的同時慢慢翻開相本，「從小時後我們很早就相依為命，爸爸媽媽也都是患者並受病魔摧殘離去，我們兄妹倆因為遺傳都可能和爸媽他們一樣發病，灯鹿已經……而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會。」
「妹妹嗎……」也就是說，是僅剩唯一的家人，所以才會如此重要。精靈看著相片上笑容滿溢的一家子，直到年長的女性坐上輪椅，看起來成熟穩重的男人也倒床不起，最後只剩下兩個孩子慢慢成長茁壯，女孩的笑容卻漸漸的變少，男孩也變得鬱鬱寡歡，看到這，精靈便伸手合上相本不願再看。
「我一直在想，如果許願希望灯鹿能好起來……」垂眸看著闔起相簿的小手，記憶中灯鹿自從生病後就一直不願將手伸出來，因為手指無力的關係手總會呈現一種不自然的手勢，臉皮同樣薄的她也愈來愈內向，「但我更希望能實現灯鹿的願望。但是現在她連說話都不能自如……」
「那……你的願望是，希望可以實現灯鹿的心願嗎？」
聽了精靈所理解的意思，莫凡輕輕搖頭，「我希望，人們能夠不再受這疾病折磨……如果只希望灯鹿好起來，那麼等我生病時灯鹿會跟我嚐到一樣的難過，如果這疾病是可醫的……」
「許願成立哦。」笑著出聲阻止了莫凡接下來想說的話，精靈知道一個人下定決心許的願背後，會有多少複雜的因素與感情，要她聽是聽也聽不完，也聽不懂。
將頸上莫凡為自己圍上的圍巾戴回對方身上，精靈閉上了雙眸，身體周圍發出淡淡的、柔和的光暈，「我是圍巾精靈，是為了帶給人溫暖而存在……而你，卻比我還要溫暖。」
說著，精靈睜開灯鹿那粉色的雙眼，又見那一直盯著自己看的藍眸，用著動人的溫柔聲音笑著，「說你是陰沉的人真抱歉，比起為了虛偽的正義而許願世界和平，亦或是為了滿足己慾而揮霍願望的那些人，你的願望讓我打自心底開心……」
為了守護珍貴的事物，精靈心想，那就是這份願望背後的希望了。
◆ ◆ ◆
鞦韆擺盪著，鐵鍊發出細微的吱吱聲，少女的笑聲迴盪在樹林間……
「哥！快看陽台！」
從自家公寓的陽台外聽見聲音，正看著今天洗出的相片，莫凡迷糊地眨了眨眼循著聲音往外走去，只見一頭粉髮的少女站在一樓的小花圃旁正對著陽台喊聲。
「這是要獻給最偉大的哥哥，和春天一樣溫暖的哥哥。」露出單純的笑顏向莫凡揮著小手，灯鹿深吸了一口氣輕吐出輕柔動聽的歌聲，讓莫凡輕靠在陽台上閉眼聽著妹妹為自己所唱的歌。
想起在聖誕節時出現，並實現他願望的圍巾精靈，直到現在還能感到一絲精靈所帶來的溫暖，在那天他所拿出的相本中如今也添加了許多照片，也有今天和灯鹿一同到公園裡盪鞦韆的畫面。
當時精靈坐在鞦韆上，是怎樣的表情呢？
吶……謝謝妳牽起我和灯鹿的手讓我們能如以往快樂的生活，謝謝妳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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