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喂,你。」
黑暗中,傳來一名悅耳的女性聲音。
但我沒有回應她。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四肢被冰冷的金屬給束縛,眼睛也被布料給遮了起來。
雖然多少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得現在這種下場。
但我不會輕易和綁架我的人說話的。
就當我持續沉默,對方才發出有些不滿的聲音道:
「我知道你在這裡。我聞得到你的氣味,聽得見你的鼻息,以及衣服摩擦的聲音,你是想無視我嗎?」
她確認我存在的方法,缺少了視覺和觸覺……
那麼對方可能也像我一樣,處於無法動彈,且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
「妳應該也看不見吧,什麼時候發現我在這的?」
「在我醒來的時候,也就是說我剛才才醒過來。」
對方的話停頓了一下,音調變得稍高亢一些,那是人稍微放鬆後的反應:
「你剛才說了『也』對吧,那麼你應該不是監視我的人,而是情況和我相同的受害者。」
她說完後,發出鎖鍊反覆繃緊和放鬆的聲音。
看來她想嘗試用蠻力掙脫束縛住身體的東西,但那只是浪費力氣而已。
「放棄吧,在妳還沒醒來之前,我能做的都做了,掙脫不了的。」
聽見我的話後,女性才放棄掙扎,嘆了口氣後問:
「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疑惑地反問:
「問這個的意義是什麼?」
「我和你同為受害者,那麼或許能成為夥伴,以脫離現狀為目標來合作,這樣的話,知道彼此的名字不是理所當然的?」
「七尋夜。」
「我叫罪伊弦。你對現在這個處境,理解到什麼程度?」
「渾然不知,一如往常地在家中床上入睡,可是醒來時卻是現在這種情況。」
罪伊弦冷笑了一聲:
「我想也是,畢竟我也一樣。」
「話說回來,罪伊弦,妳在這之前,有做過什麼大事嗎?」
「怎麼這麼問?」
「我雖然不知道,是怎麼被帶來這裡的……」
我自嘲般笑了笑,接著說:
「但我知道,可能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被帶來。為了確認真的是因為那件事的關係,才會落得這種下場,我必須聽聽妳是否也是如此。」
罪伊弦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說到大事的話,昨天我從知名大財團——『人間製藥』所經營的地下賭場中,贏走了一億元。」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冰冷:
「只不過,都是依靠老千才贏得的,畢竟我是名職業賭徒。那麼你呢,七尋夜?」
「既然妳告訴了我自己的職業,那麼以相同的情報價值,我也告訴妳吧……
我是名模仿犯,以取代一個人的身分,藉此利用模仿對象的家人、朋友和同事的信任,來達成金錢上的獲利。
在過去幾個月,我發現知名財團,『人間製藥』旗下分公司的一名主管,身型和臉型與我相似,我覺得那是個不錯的機會。
我觀察了他好一段時間,完全模仿對方的行為後,做了些小手段取代他的位置,接著關閉公司並捲款私逃,獲取一億元的資產。」
罪伊弦冷冷地笑了一聲後說:
「原來如此,這就是我們的共通點。所以把我們帶來這裡的,無疑是人間製藥了。」
「但他們打算把我們怎麼樣,還是個未知數。」
「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現在的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說得也是。」
過了一會兒,聽覺較為敏銳的罪伊弦,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喂,你聽見了嗎?」
為了仔細聆聽,所以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將專注力放在耳朵上。
漸漸地,我聽見了尖銳的聲響逐漸變大,那是飛機引擎下降時所產生的噪音。
「看來我們在飛機上呢。」
「呵呵,或許被帶到很遠的地方來了,會被丟在荒野嗎?」
罪伊弦嘆了口氣,接著說:
「真是的,一個賭徒和模仿犯,能夠做些什麼呢?這種時候,我還希望在身邊的人,是一名求生專家呢。」
我無奈地說:
「說得好像我有得選似的。」
隨著噪音逐漸變大,空間也產生了震動。
而束縛我四肢的東西,是金屬製的手銬,因震動而拉扯的感覺並不好受。
經過一番折騰後,引擎聲和震動才漸漸減弱。
等到完全靜止時,我聽見外頭有人的腳步聲往這裡接近。
當氣壓釋放的聲音響起,一陣涼風也傳入了這個空間。
好像是這個地方的門被打開了,而從風流動的模式來看,我很確定門口站了不少人。
可能也發現了這個情況的罪伊弦,和我一樣不發一語。
這時,有兩個腳步聲分別來到我和罪伊弦的背後。
接著,我感受到槍口抵著我後腦的感覺。
與此同時,四肢的束縛也被解開。
用槍抵著我的人,將我強行架了起來,最後才把遮住我眼睛的布料給扯下。
這是我首次看見罪伊弦的長相,她的美貌和悅耳的聲音足以畫上等號。
眼神同時具有高雅及冷酷的氣息,有如一朵帶著毒刺的薔薇。
但那種令人不敢隨意觸碰的氣質,此刻卻被一名身著軍裝的男人,用步槍抵著後腦。
隨後,一名穿著西裝、戴著只露出左眼面具的怪異女性,走到我和罪伊弦之間,說道:
「七尋夜先生、罪伊弦小姐,非常歡迎您們來到『人間樂園』。」
罪伊弦瞪視著對方,問:
「人間……樂園?」
「不用擔心,我會好好地向你們介紹,這個人間天堂的。」
女性彈了下手指,我和罪伊弦背後的軍人,就強行將我們架往入口的方向。
離開暗淡的空間後,才發現自己是被一架軍用直升機給帶來這裡的。
直升機外是一個巨大的室內空間,天花板和牆壁,全被蛋型的玻璃罩給包覆起來。
而窗外的景象則是一片雲海,表示這裡是在非常高的地方。
但較令我詫異的是,這架直升機究竟是用什麼方式,降落在這個「室內」的?
可是現在的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件事。
面具女從機艙走了出來,接著說:
「您們兩人都犯了罪,原本是必須處刑的。但您們具有非常好的資質,所以才將您們帶來這個樂園。」
面具女雙手平舉,自傲地說:
「這裡是世上最龐大的財團,『人間製藥』旗下,專門開發各項娛樂及運動設施的部門——『人間樂園』!
你們從今天開始,就在這裡住下來吧,這個樂園什麼都有。
美食、購物中心、高級旅館、各項運動場、電玩間和遊樂場,你們所想得到的,這個人間樂園應有盡有。」
隨後,她豎起食指說:
「但是有個條件,那就是你們每天都必須『賭一場』。」
我不安地問:
「……賭?」
面具女走到我面前,將臉湊近我說:
「沒有錯,在這人間樂園中的第101樓;也就是這裡,設有一間樂園大賭場,請看——」
他將手往一個方向攤去,那個方向的盡頭,有一幢如同宮殿般,金碧輝煌的龐大建築,就豎立在這個「室內」中。
「那兒就是樂園大賭場。在這個人間樂園裡,只有極少數資產超過一千枚代幣的富豪,才有進入這101樓的資格,並參加樂園大賭場的每日賽事。」
面具女回過頭來,再次豎起食指說:
「然而在這人間樂園當中,只能使用『樂園代幣』來進行消費,當然賭博也只能以代幣來做為籌碼。
順帶一提,一枚代幣等同於一千萬的可用支票,上面印有人間製藥的支票代號,以及我們的名義簽證。
因此您可以在任何一家銀行裡,將我們的樂園代幣兌換成現金,是不是很棒呢?」
罪伊弦提出一個,我也很在意的問題:
「妳說只有資產超過一千枚代幣……也就是擁有實值100億的富翁,才可以參加樂園大賭場。但我們根本沒有半毛錢可以當籌碼,該拿什麼東西來賭呢?」
面具女突然湊近罪伊弦的臉,接著冷冷地說:
「器官、肢體、或者是性命。」
我看見罪伊弦臉上滑下了一顆冷汗。
就在場面陷入冷凍時,面具女才忽然高喊:
「開玩笑的!這裡可是樂園呢,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恐怖的事情呢?至於籌碼方面,你們就不用煩惱了,喏——」
她從口袋裡拿出了兩張黑色卡片,這時身後的軍人,也將我和罪伊弦給推向前。
卡片上頭印有人間製藥的徽章,是一個狙擊準心,對準英文字母「E」的標誌。
我拿到的卡片,在徽章的另外一面,左側鑲有一塊晶片,中間則是印有「七尋夜」的字樣。
而最右側則是貼著我的照片,那張照片和身分證上的一模一樣。
我不解地問:
「這個是?」
「屬於您們的樂園黑卡。」
面具女雙手配合語言做出動作,解釋:
「所謂的樂園黑卡,就是必須擁有一千枚樂園代幣,才可以申請的樂園專用信用卡。順帶一提,您們的樂園黑卡中,擁有兩千五百枚代幣;也就是說,您們此刻已經擁有了實質250億元的資產。」
罪伊弦語氣有些興奮地喃喃:
「250億……」
面具女擺出了模特兒般的敬禮姿勢:
「沒錯,雖然您們剛來到人間樂園,但已經是貴族階級了喔!而您們的黑卡,人間製藥還特別附贈優惠呢,也就是至明日的這段時間內,買東西都不用錢,請好好把握!」
「那些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
我打斷了面具女的話:
「我只想知道,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強行把我們帶來這裡?」
「聽人把話說完,是一種基本的禮儀喔,七尋夜先生。」
面具女的語氣突然變得寒冷,從左邊露出來的眼神也變得陰森:
「給予貴賓至高無上的接待,是我工作的唯一信念。然而,若無法把這信念傳遞出去,等同於是對我的汙辱喔。」
面具女用食指抬起了我的下巴說:
「不然這樣好了,給你什麼東西,才會讓你覺得開心呢,七尋夜先生?」
我吞了口口水,冷冷地推開對方的手說:
「不用給我任何東西,我只想離開這裡。」
面具女露出來的眼睛顯得無趣:
「啊……離開這裡呀?可以呀,當然可以,只不過……」
接著她舉起右手,將五隻手指打開擺在我面前說:
「500億,這是把您安全送回家的費用,很划算對吧?」
「妳在開什麼玩笑……」
面具女雙手叉在胸前,冷冷地說:
「搞清楚場面,七尋夜,我並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我不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對方的態度轉變,實在快得讓人難以跟上。
「去掉『把您安全送回家』這句話,我倒是可以給您打對折;也就是您只要將手上的樂園黑卡交還給我,就能讓您離開這裡。
但是話先說在前頭,這人間樂園可是坐落在,全世界最大的沙漠正中央。若你有絕對的信心,以及超人般的體態,我是不會阻止你這麼做的。」
面具女瞇起眼睛,危險地說:
「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當我無話可說時,罪伊弦則對著面具女問:
「話說回來,妳直接贈送250億給我們,只為了讓我們天天賭一場,這樣簡單的動機而已嗎?
即便你們是世界上最大的財團,但這筆錢也不是筆小數目。
真的只要我們留下來,這250億就屬於我們的,不計任何代價?」
面具女雙手捧著臉,陶醉地對著罪伊弦說:
「還是您最討人喜歡了,罪伊弦小姐。當然,我們人間製藥出手從來不吝嗇的。只要你們留下來,那250億就屬於您們,不計任何代價。」
面具女一手攤平,一手豎起食指,做出解說的姿勢:
「不過,雖然只要持有樂園黑卡,都規定必須每天都參加一次,樂園大賭場的比賽。而在限制上,每人一天也只能參加一次,但當然還是有不參賽的方式——」
面具女豎起一根手指說:
「只要支付10億元,就可以取消當天的參加限制,非常簡單吧?
不過相對地,因為您們的樂園黑卡,是由人間製藥暫時提供的。
所以每天得再收取10億來當作利息才行,這樣可以理解嗎?」
罪伊弦試探信地問:
「那麼,若沒有參加妳說的那個樂園大賭場……也沒有支付10億取消參加,會怎麼樣?」
面具女撫著額頭說:
「如果是那樣的,很遺憾,我們會報銷您的樂園黑卡;也就是說,一旦發生這種情況,您在這裡的所有資產將會瞬間規零。
我也說過了,在這個樂園中,任何消費都必須使用樂園代幣,若您身無分文,就無法獲得任何食物。
雖然飲水的問題,可以用洗手台水龍頭來解決,但這也只是在垂死掙扎而已。
這樣可以明白,違反這則規定的嚴重性了吧?」
我和罪伊弦都陷入了沉默。
面具女彈了下手指,語氣再次變得高亢:
「不過,只要您們好好遵守規則,就有250億的的優渥資產,可以隨意運用喔!」
我捏著下巴思考,隨後對著面具女問:
「簡單來說,要安全地離開這裡,就必須有500億……然而,既然妳說是賭場,那麼勢必可以用賭博,賺取更多的金錢吧?」
面具女驚訝地轉過頭來說:
「您終於開始問有趣的事情了嘛,七尋夜先生。
沒錯,只要獲勝,當然可以獲得更多的代幣,而且報酬可不少呢。
參加樂園大賭場,大概就是在這個人間樂園中,賺錢最快的一種方式了。」
罪伊弦食指抵著下唇問:
「那麼,參加賭局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事呢?」
面具女豎起食指,解說:
「首先,參加者必須持有樂園黑卡,這點我已經提過了。
而不管任何賭局,最多只進行『五個回合』,由這五回合之內來決定勝負。
另外,每場的最低籌碼是50億,上限則無,但必須是50億可以整除的倍數。
並且再由該場的賭注籌碼,均分成每回合的籌碼。」
面具女雙手都豎起食指:
「順帶一提,不管任何遊戲,都是一對一的比賽模式。對決的雙方該場下注的籌碼若是相等,就會完整地進行五個回合……」
面具女豎起食指及中指,接著說:
「另外,當日賭局的勝負,由獲勝次數而定。還有,只有獲勝次數較少的一方,才可以喊出棄權。
而若獲勝次數較少的一方,連借貸籌碼也耗盡的話,就算五回合未完,仍直接結束比賽。」
面具女指著我和罪伊弦說:
「與誰進行賭博,這方面比較自由。
只要雙方都意願互相一較高下,一同到報名櫃台申請即可。
但必須雙方都有共識,進行同一種遊戲才行。
而若沒有指定的人選,可以選擇隨意對手的參加方式。
只要參加者一人,前往報情櫃台申請即可。
沒指定對手,則可以自由選擇任何遊戲。」
隨後,她食指指向一個方向。
那處的牆上掛著一個華麗的時鐘,指針在七點二十五分的位置。
「參加報名,以及申請取消參加限制的時限,皆以當天正午十二點整為限。
若是指定互相較勁的參加者,可以隨意選擇時段。
未指定對手的參賽者,我們則會隨意指定比賽時間。」
面具女彈了下手指說:
「補充一點,在這個樂園中的金錢是可以進行交易的。
但必須將雙方的黑卡,交給樂園銀行員,才能進行交易手續。
進行交易時,持有雙方黑卡交付給銀行員的人,只能是給予金錢者。
這是為防止有人搶奪或竊取、拾獲別人的黑卡,所做的保護機制。」
這時,她的左眼眼神變得冷冽:
「另一方面,在原持有者不願意的情況下,將非本人的黑卡占為己有,且占有者是有意識地持有非自身的黑卡……若發生這種情況,將強制扣除占有者100億做為補償金,轉匯給原持有者,請務必牢記在心。」
最後,面具女對我們行了個禮:
「以上是大致的規範,若要知道遊戲內容,以及遊戲規則,請向賭場櫃台索取樂園大賭場手冊。若還有什麼問題,歡迎到101樓的服務櫃台找我,隨時為您們解答。」
02
「好了,來整理一下目前的情況吧。」
我和罪伊弦坐在一間咖啡廳裡。
桌上擺著的,除了兩杯咖啡以外,還有一本教科書厚的「樂園大賭場手冊」。
我將目前得知的情報整理了出來:
「我們每日都會被扣除10億的黑卡利息,而從總資產的250億來看,第二十六天,我們的樂園黑卡就會被報銷。
若是選擇不參加賭局,得額外再支付10億的取消參賽限制,這樣的話撐不過十三天。
然而,放任能進行賭博的籌碼,以這種行式流失,也不是明智的方法,因此非參加賭局不可。」
由於罪伊弦的職業,正好是專業的賭徒,因此賭場手冊是給罪伊弦研究的。
她大致翻閱了之後說:
「雖然這本手冊內容不少,但幾乎都是在介紹賭戲的玩法,基本上也和一般賭場有的賭戲差不多。」
我苦笑著說:
「那麼裡面有比較簡單易懂的遊戲嗎,畢竟我根本沒賭博過,要我和那些經驗老到的專家進行遊戲,根本沒有勝算。」
「你可以選擇完全靠運氣的賭戲,例如輪盤。
而由於樂園大賭場,是採取一對一的對決,因此輪牌的規則也較為不同,以雙方決定比大或小的數字。
或是指定某個數字,珠子落在指定數字差距越小的格數,來決定輸贏,這點倒是滿特殊的。」
我拱起手說:
「可是若對方出老千呢?由於這可不只是攸關資產的問題,一旦負債就會有生命上的顧慮。這麼一來,一定會有人不擇手段也要取得勝利吧?」
罪伊弦笑了笑,身體依在椅背上說:
「這倒是沒錯,在我多年打轉於這個領域的我來說,我也打算以出老千來獲得勝利。
雖然手冊上有說明,若被發現作弊,將直接報銷樂園黑卡。
但所有賭場都是如此,一旦發現作弊下場都很慘烈,所以這並沒有打消我出千的打算。」
我用抱怨的語氣說:
「那麼我該怎麼辦,只能老實地進行賭局嗎?」
罪伊弦聳了聳肩,無奈地回應:
「只能盡量傳授你一些出千技巧了。
我們來到人間樂園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左右。距離報名截止時間,還有五個小時。
當然我也覺得,不太可能在這段時間內就練上手就是了。」
我舉起咖啡杯,試探地問:
「照妳這麼說,妳願意協助我了?」
「那當然,在機艙裡時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和你同為受害者,那麼或許能成為夥伴,以脫離現狀為目標來合作。只不過以現狀來看,沒有可以『合作』的餘地,最多只能給予『協助』。」
我啜了口咖啡,露出笑容說:
「呵,虧妳還是名職業賭徒,卻沒發現一件事情?」
罪伊弦露出了不解的表情道:
「什麼?你那突然轉變得這麼有信心的模樣,真是怪噁心的。」
「我們可以合作。」
罪伊弦露出了認真的表情問:
「你是說真的?」
我點了點頭,接著說:
「不過在那之前,妳先從手冊裡找出最單純的賭戲,當作情報交換吧。」
罪伊弦將咖啡杯舉到鼻子前方,笑著說:
「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但從你臉上的表情來看,或許是個滿有意思的鬼點子。」
我依著椅背,笑著說:
「等著瞧吧。」
罪伊弦冷笑了幾聲,接著將手冊翻到某一頁說:
「雖然是我沒聽過的賭戲,但卻是簡單且容易上手的遊戲。
名稱叫刺殺與裁決,雙方共有七張牌,並分成紅方與黑方。
雙方各持有的卡則是兩張A、兩張國王、兩張皇后,以及一張鬼牌。
而卡片有各自的角色——
A是殺手,可以刺殺對方的國王與皇后。
鬼牌則扮演死神,可以殺死對方的殺手。
國王和皇后,則可以裁決掉對方的死神。
另外,雙方出的卡片若能力或角色相同,則算該次平手。
但若某方的國王及皇后皆死去;或是死神被裁決;亦或者兩張殺手都死亡,達成以上任何一項條件,就算沒滿五回合也判定為輸家。
遊戲進行五個回合,平手的情況下則該回合重來,以獲勝次數最多者為優勝者。」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這個遊戲的進行模式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規則聽起來確實易懂,但實際上雙方所進行的心理戰,卻又是另一回事。只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罪伊弦雙手叉在胸前,依著椅背問:
「那麼,你有什麼打算?」
「我們雙方指定參賽,然後進行這個『刺殺與裁決』,然後其中一方在第一回合,先故意輸給對方後,馬上棄權。」
罪伊弦冷笑了一聲說:
「這樣又有什麼意義,誰會想當輸家?」
「讓我把話說完。」
我將奶精球加到咖啡裡,邊用湯匙攪拌邊說:
「那個面具女說過吧,每項遊戲當中,都提供了每人50億元的借貸籌碼。
贏家可以獲得借貸籌碼,作為額外報酬。
簡單來說,每一場賭局當中,絕對有一人會從賭場中拿走50億。」
罪伊弦皺著眉頭說:
「這樣又如何?」
我啜了一口增添了奶味香氣的咖啡後,露出滿意的笑容,接著說:
「但這可是一個非常大的漏洞呢——
假如我們兩人聯手,讓贏家該場投注100億,擔任莊家。
擔任輸家的那方,投注的籌碼是50億。
在第一回合時,莊家就開出50億的籌碼,而擔任輸家的人,在第一回合就故意輸給對方。」
我豎起食指道:
「這時擔任輸家的人,已經屬於獲勝次數較少的一方。
輸家此刻提出使用借貸籌碼,並馬上提出棄權,將完整的50億借貸,還給賭場來抵銷輸家必須背負的債務。
與此同時,擔任贏家的那方,該場賭局結束後,身上總計有200億沒錯吧。
贏家將輸家原有的50億,連同拆分的25億報酬,一起還給輸家就行了,而贏家,也同樣也能拿到25億。
扣除每日10億的利息,最終仍有15億的獲利。」
我比出「二」的手勢說:
「假如我們扣除飲食及住宿費,用來離開這裡的基本資金是200億的話,那麼這種方式,大約20天,就能存到安全離開這裡的500億了。」
罪伊弦聽完之後,愣愣地說:
「我說,七尋夜……你真是個天才呢。」
她捏著下巴思考,面露不安地說:
「不過,雖然這個方法確實行得通,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則是——」
罪伊弦的雙眼,就像是掠食者觀察著從未見過的獵物般,既渴望卻又遲疑地注視著我問:
「誰要當輸家?」
我苦笑著回應:
「是呢,這確實是最令人煩惱的問題。雖然排除了會輸的這項風險,可是這個方式卻面臨著,合作的對方會不會背叛彼此的風險。」
罪伊弦沉默了一會兒後說:
「算了,就由我來當輸家吧。」
我挑了挑眉問:
「決定得這麼乾脆?」
罪伊弦聳了聳肩,回答:
「原因很簡單,若背叛的人是你,光靠一局贏得的資產,也沒辦法存到五百億。
相對地,你一旦背叛的話,我也不會再跟你合作,下場也就是你必須正規地參加比賽,但你也沒有保證會贏的賭技。
所以背叛對你來說,就像自斷希望沒有兩樣,因此你並沒有背叛的理由及價值。」
我鬆了一口氣:
「妳能察覺到這件事,我真是感激不盡。」
罪伊弦將咖啡喝光,接著說:
「哪裡,我也該感謝你,竟然能觀察得這麼細微,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
我勾起嘴角。
細微……是嗎?
我也將杯子裡的液體一口吞光,接著站起身子說:
「那麼,按照計畫進行。」
我伸出手,停在罪伊弦的前方。
罪伊弦冷笑了一聲,站起身子握住我的手:
「願合作愉快。」
03
進行得很順利。
我們的計畫確實行得通。
在第一場上,擔任贏家的那方,投注籌碼比擔任輸家的那方多50億,以取得莊家資格。
罪伊弦刻意輸掉後,使用了借貸籌碼,並當下喊出棄權。
果然沒錯,只要借貸籌碼一但使用,就成了所有物。
只要別把借貸籌碼輸掉,就能將它還給賭場來抵銷敗者的負債。
這個結果就是,我們兩人的資產毫無減少。
反而還從賭場裡,拿走了50億的獲勝獎金。
接下來就是,將罪伊弦原有的50億,連同25億還給她就好了。
當賭局結束後,罪伊弦將自己的黑卡交給了我,並這麼說道:
「反正你是贈予者,一個人就能進行交易了。我接下來想確認住宿的方式,所以匯款就麻煩你處理了。」
我後來才驚覺,這是一個陷阱。
表面上看似信任的委託,但實際上是為了進行早已計畫好的「背叛」。
只是沒有想到,背叛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出現——
「在原持有者不願意的情況下,將非本人的黑卡占為己有,將強制扣除占有者的100億做為補償金,轉匯給原持有者。」
在半路上,面具女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受到背叛的這個事實:
「您遭到舉發了呢,七尋夜先生。」
她指著我手上的兩張黑卡說:
「看來你占有罪伊弦小姐的樂園黑卡,罪證確鑿。」
我不甘心地咬著牙說:
「這是她提出要求,要獨自我進行交易,這樣是在對方願意的情況下吧?」
面具女搖了搖頭說:
「很遺憾呢,罪伊弦小姐在舉發您的時候,可是親自說不願意被拿走黑卡呢。況且,我想你是有意識地,拿著罪伊弦小姐的黑卡吧?」
我冷笑著說:
「一切以持有者為準,是嗎?」
面具女玩著髮尾回應:
「拿著別人的財務,即使非出自惡意……但這種瓜田李下的行為,本身就不應該。」
她的左眼突然轉向我,彷彿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還是說,您打算鑽賭場的漏洞,進行某種自作聰明的洗錢呢?」
她一手插腰,一手指著我說:
「雖然這麼做對您非常抱歉,但還是必須依照規矩。我必須從您的財產中強制扣除100億,並轉匯給罪伊弦小姐做為補償。」
我覺悟地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說:
「我明白了……」
04
我在原本的咖啡廳找到罪伊弦。
對方坐在咖啡廳裡,悠哉地啜著咖啡。
我走到罪伊弦的面前,接著將她的黑卡丟在桌上。
對方冷笑著抬頭一看,放下杯子淡然地說:
「用不著擺出那種表情,畢竟,我可是在一開始就說過了……」
她露出令人厭惡的笑容:
「我是名賭徒。」
我掄緊了雙拳。
對方接著說:
「所謂的賭徒,就是將贏錢視為唯一天職。我只不過是,在貫徹我的天職罷了。」
罪伊弦右手擺出槍的姿勢,抵著自己的太陽穴:
「就算是為了進行穩定的策略,但在我的價值觀中,果然還是容不下輸這個字。」
「妳這樣根本不算贏……」
我惡瞪著對方:
「只不過是用彆扭的方式,自以為是贏家!」
罪伊弦雙手叉在胸說:
「呵,現在正在鬧憋扭的人是誰呢?現在我的資產是300億,而你只有250億,這就是事實。」
「你這麼想贏,就用實力來贏我吧,用妳身為賭徒的實力!」
我指著她的鼻頭說:
「罪伊弦,我要指定妳為明日的對決人選,指定的遊戲是刺殺與裁決!」
罪伊弦露出極為險惡的笑容:
「想用我最拿手的專業向我挑戰?你真是……自不量力。」
我食指與中指夾著黑卡,半舉著說:
「少說廢話,我賭上全數250億資產,如果你不希望我成為莊家的話,就得拿出250億以上的籌碼。」
我用黑卡的一角指著罪伊弦:
「就讓我們一次定勝負!」
罪伊弦危險地瞇起眼睛:
「你找死。」
罪伊弦伸手拿起桌上,印著自己名字的黑卡,接著說:
「那我也拿出250億,如此一來,我們的籌碼相等,這樣就能進行完整的五回合比賽。」
罪伊弦奸笑著說:
「我不會讓遊戲這麼快就結束的,讓我們好好地『賭』一場吧,七、尋、夜。」
05
隔日,下午一點,對決開始。
賭場內,我和罪伊弦分別在長桌的兩端。
而長桌中間的位置,則有一名戴著面具的裁判。
我們兩人上方都各有個電子數字面板,那是顯示此刻擁有多少籌碼的機器。
我和罪伊弦都顯示250億的字樣。
裁判將牌發放至我和罪伊弦的手上,接著說:
「這場雙方籌碼相等,每回合賭金固定為50億。」
我看著自己的手牌,從左到右分別為——
方塊A、愛心A、鬼牌、方塊K、愛心K、方塊Q、愛心Q。
這時,裁判攤開雙手:
「第一回合,籌碼50億。雙方釋出決定的牌後,在揭牌前不可收回。那麼,刺殺與裁決,遊戲開始——」
罪伊弦將手牌成扇形拿著,對著我說:
「有膽量和我賭博,這點必須誇獎你,就送你一個禮物吧。」
罪伊弦竟然將手上的牌攤在桌上,而從左到右的順序是——
鬼牌、梅花A、黑桃A、梅花Q、黑桃Q、梅花K、黑桃K。
我警戒地問:
「妳在做什麼?」
罪伊弦笑著回答: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更動這個順序。」
接著,她將牌一張張蓋起來,但順序並沒有改變。
「我想以你的記憶力,應該不會記不住這七張牌的順序吧?」
隨後,她將左邊數來的第二張牌,往左邊挪動,軌跡經過旁邊蓋著的鬼牌上方,最後往前推到中央,由裁判接手。
罪伊弦抬起下巴,一派輕鬆地說:
「好了,輪到你了,七尋夜。」
我咬著拇指指甲思考——
那張牌是左邊數來第二,所以照裡來說是梅花A;也就是殺手。
我望向現在在裁判右手上的牌……
那張牌,真的會是殺手嗎?
不,絕對不會那麼單純的,她可是職業賭徒。
攤開自己的牌,並說絕對不會更動順序,一定是種心裡戰。
對了,剛才——
她的手有經過最左邊的牌上方;也就是鬼牌。
所以就算表面上看似拿走了梅花A,而此刻在她桌上空著的,也是左邊數來第二個位置。
但以職業賭徒來說……
她這麼做了對吧——將梅花A移動到鬼牌的位置,而真正釋出的牌則是鬼牌。
所以這個時候,就用皇后來試探對方吧!
我將方塊Q背面朝上推給裁判。
裁判收到我們兩人釋出的牌後,宣布:
「那麼,第一回合,成果揭曉……」
裁判翻開兩張牌,而出現在我眼前的畫面,令我瞪大了眼。
罪伊弦的牌是梅花A,而的牌則是方塊Q。
「殺手刺殺了皇后,這回合的勝利者是罪伊弦小姐。」
罪伊弦對著我嘲諷地說:
「你腦代不清楚了嗎,七尋夜?我不是說過,不會更動順序嗎?」
上方的數字面板,罪伊弦變成了300億,而我則是200億。
隨後,罪伊弦將牌組重新排列,從左到右的順序是——
鬼牌、梅花Q、黑桃Q、梅花K、黑桃K、梅花A、黑桃A。
「接下來……」
罪伊弦以最右的牌在上面的方式,將牌重疊在一起:
「我同樣不會更動順序。」
接著,她將整組牌翻到背面。
然後用大拇指推出最上方的牌,食指則抵著牌組的下方,將推出來的牌地給了裁判。
罪伊弦露著冰冷的微笑:
「我會把你剩下的200億,半毛不剩地……贏個精光。」
但看到方才畫面的我,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呵呵,妳說要把我的200億,半毛不剩地贏個精光?」
我抬起下巴道:
「妳犯下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那就是選擇最先出牌。」
罪伊弦的笑容突然變僵硬,冒著冷汗說:
「終於知道自己走投無路,所以開始虛張聲勢了嗎?」
我哼笑了一聲,回應:
「我是不是在虛張聲勢,馬上就知道了。
妳剛才的動作,表面上是推出最上方的那張牌……
但是為什麼,食指要放在牌組的下方,呈現這種不自然的拿牌姿勢呢?」
我豎起食指解釋:
「原因很簡單。妳真正要出的牌,是牌組最下方的那張吧?」
罪伊弦驚訝地瞪大雙眼。
看到對方的反應,我忍不住露出勝利般的微笑:
「上一回合,妳說不會更動順序,並證實自己如同所說的一樣,沒有更動展示的順序。並在這一回合,使用相同的手法。如果沒有發現破綻,或許就會開始相信,妳仍不會更動順序……」
我指著對方大喊:
「但事實上,妳推出來的並不是最上方的鬼牌,而是最下方的黑桃A吧!」
罪伊弦露出錯愕的表情:
「什——」
我得手般地笑著說:
「妳想藉此引誘我釋出國王或皇后,並在攤牌時,結果妳出的是殺手,來取得這回合的勝利。我說得沒錯吧,罪伊弦?」
罪伊弦冒著冷汗乾笑:
「哼,這些全都只是你的推測罷了。你真的這麼認為,我釋出的牌會是殺手嗎?」
我笑著說:
「答案都寫在妳的臉上。」
罪伊弦怔了怔。
我接著說: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說,妳犯下了最大的錯誤,就是選擇最先出牌了。
因為妳無法收回那張牌,也因此當我說中之後,妳的反應就成了證實我是正確的一個最好的指標。
妳擁有技術,但對於技術太過於依賴,反而忽略了在賭場上所表露的一些反應,這表示妳這名賭徒也不過如此罷了。」
罪伊弦不甘心地咬了咬牙說:
「哼,只不過是一個回合勝利罷了,下一次我可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我無趣地撫著額頭說:
「但遺憾的是,沒有下一次了,這場賭博的勝負已成定局。」
罪伊弦表情不安地說:
「你難道忘了嗎,這只是第二回合而已喔。」
我閉著眼睛笑了笑說:
「我當然沒有忘記。反到是妳,難道忘了借貸籌碼的存在嗎?」
罪伊弦發出了不甘心的低鳴。
然而我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說下去:
「只有獲勝次數較少的一方,才能使用借貸籌碼,然而我已經滿足這個條件。
成為我必勝的關鍵則是,使用借貸籌碼的一方,將無條件成為『莊家』。
莊家有資格決定該回合的籌碼,然而閒家只能『強制接受』。
這麼一來,誰勝誰負很明白了……」
我丟出手中的鬼牌,對著那個背叛者大吼:
「使用借貸籌碼!這回合的籌碼是——350億!
我要把妳剩下的籌碼,連同借貸籌碼,一毛不剩地贏個精光!
這麼一來,就算五回合未完也將結束,因為妳已毫無籌碼!」
罪伊弦摀著嘴,一手撫著桌緣,低著頭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她才發出難以察覺的喃喃:
「輸了……」
聲音逐漸變大,語氣還有些顫抖:
「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
她的雙肩就像哭泣一樣,一顫一顫地。
但沒有看見她的臉,實在難以確認現在的罪伊弦,到底是什麼表情。
「輸了?」
最後,顫抖停止了,從罪伊弦口中發出的,不再是之前那悅耳的聲音。
而是……
「呵、呵呵呵……」
如同惡魔般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蠢呢,七尋夜!」
我瞪大著眼,看著眼前那氣息與以往完全不同的……
如魔女般的罪伊弦。
「你以為我是誰?職業賭徒會出現那麼明顯的破綻嗎?會在賭場上露出錯愕的表情嗎?」
罪伊弦的長髮就像魔女一樣豎起,雙手手掌朝上半舉:
「那、當、然、是、故、意、的!」
對方的這句話,讓我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罪伊弦的瞳孔變得毫無生氣,病氣地吐出舌頭說:
「我早預料你會察覺我的破綻,也知道你會用借貸籌碼的特性,想了結這場賭局,最後也知道你會開出350億的籌碼,然後丟出手中的鬼牌——」
我顫抖的視線,彷彿被罪伊弦那空洞的雙眼給吸了進去似的……
「這一切,全都預料之中啊!」
罪伊弦全身散發著黑色的氣息:
「告訴你吧,我所釋出的牌,既不是殺手也不是死神……而是能夠審判死神的,至高無上的國王啊——!!」
當對方的這句話落下,我全身動彈不得,連半句話也出不出來。
只有無止盡的……
「……………………」
就在完全的死寂之中,裁判開口了:
「那麼,第二回合,成果揭曉——」
裁判攤開罪伊弦的牌,是黑桃K。
而我,則是鬼牌。
「國王裁決了死神,這回合的勝利者是罪伊弦小姐。」
罪伊弦如同惡魔般笑著、頭髮如同魔女般批散、全身滲著狂氣的黑煙:
「哈哈哈哈哈哈——!!GAME OVER!!」
上方的數字面板,罪伊弦變成了550億,而我則是 -150億。
裁判豎起食指說:
「已達成一方籌碼完全耗盡之條件,遊戲結束。」
我無法克制地跪了下來,雙手握拳支撐著桌緣,垂著頭使力咬緊牙關。
裁判接著說道:
「優勝者,擁有550億的是——」
我已經無法克制,揚起了笑容。
「七尋夜先生。」
「什……」
罪伊弦難以置信地說:
「你剛才……說誰是優勝者?」
裁判無視罪伊弦的問題,接著宣布:
「敗北者,身無分文的則是——罪伊弦小姐。」
罪伊弦歇斯底里地大叫:
「蛤!你頭殼壞掉了嗎,怎麼看贏家都是我才對啊!」
……終於。
「毫無疑問,這是真正的結果。是我贏了呢,罪伊弦。」
罪伊弦咬著牙,惡視著我說:
「你……到底耍了什麼花樣!」
我微微顫抖著,緩緩爬起身子。
……終於,不用忍住不笑了。
「對不起,雖然不太想跟妳剛才一樣,可是……」
我掩著眼睛仰天大笑: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好不容易止住狂笑,打開指縫看向罪伊弦,對方的表情只有錯愕。
「妳完全中了我的下懷呀!在這場賭局開始的瞬間,我就已經是贏家了。」
罪伊弦怒地雙全緊握至蒼白:
「你、你到底……」
「我啊,早就知道妳會背叛,畢竟妳自己也說過了,不是嗎?」
我指著她說:
「妳可是一名……職業賭徒呢。」
「唔……!」
我雙手叉在胸前說:
「身為職業賭徒的妳,怎麼可能會沒有發現,只要互相合作,就能不斷從賭場裡,拿走50億元的這個漏洞呢?妳不是不知道的,而是『假裝不知道』,沒錯吧?」
罪伊弦猛抽了口氣。
「妳想要藉此,讓對方發現這個手法;也就是讓我提出這個漏洞,並假裝想跟我合作這點,我早就知道了。
也就是說,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妳打算背叛了。
妳假裝配合我的策略,是想將自己的黑卡推到我身上。
並使用占有舉發,藉此從我身上拿走本該平分的50億。
即便我沒有提出這個方式,以妳這個職業賭徒來說,要在這種賭博的環境中生存下去,也是輕而易舉。
在這種看似完美,不管我有沒有提出這個漏洞,妳都不會有損失的雙向策略之下……
妳卻犯下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我攤開雙手,露出大大的笑容說:
「那就是……讓我同時擁有雙方的樂園黑卡。」
我指著罪伊弦,笑著說:
「為什麼明明是妳贏走了全數籌碼,但最後卻是我獲勝,金錢也屬於我的呢?」
罪伊弦露出好像想到什麼的表情,趕緊從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樂園黑卡。
她看了看正反兩面,冒著冷汗說:
「你並沒有把黑卡掉包……不,這不可能掉包吧,畢竟這上面有我的名字,還有我的照片。」
我點了點頭說:
「確實,將卡片直接掉包的話的確不可能。但只掉包『重要部分』的話呢?」
罪伊弦露出極為錯愕的表情:
「難道說……」
我笑了笑說:
「看來妳想到了呢。沒有錯,掉包的不是卡片本身,而是上頭的『感應晶片』。說這個人間樂園應有盡有,果真一點也不誇張,進行晶片拆裝的工具,在這裡都能買得到。」
我也拿出了自己的黑卡:
「也就是說,妳拿著的黑卡,雖然印著自己的名字,但晶片所確認的身分,卻是我。」
我用黑卡的一角指著她說:
「妳和我,都代替了對方參加這場賭局。換句話說,正努力想在這場賭局中獲勝的妳……」
我危險地瞇起眼睛:
「實際上正是努力讓自己輸。」
罪伊弦露出極為錯愕的表情。
「相對地,在這場賭局中輸個精光的我……事實上,則是讓自己成為了優勝者。」
我伸手抓起了自己的頭髮:
「請容許我在這個時候,重新自我介紹……」
隨後一手扯下假髮,藏在當中的橘色長髮披散而下,罪伊弦難以置信地瞪大著眼。
「我的名字是七尋夜,性別是女性,職業是『詐欺師』。」
我用手指將頭髮梳順,笑著說:
「我的原則是,在『完全信任』一個人之前,『完全欺騙』對方。
在妳跟我對上話的那刻開始,我就沒有任何一句話是實話。
也就是說,在完全虛假的我面前,妳根本……」
我將黑卡的一角抵著下唇,勾起嘴角說:
「毫無勝算。」
06
罪伊弦一手支著落地窗,看著窗外那無邊無際的雲海。
從玻璃窗半透明的反射可以看見,她那吃下了敗仗的喪氣神情。
對方似乎也透夠反射,看見我走到她身後。
因此就算沒有回頭過來,也開口說話:
「七尋夜,哪有女生會有這麼男性化的名字呢,我想妳連自己的名字叫什麼,也是謊話吧。」
我淡淡笑了笑說:
「看來妳沒有忘記我的原則呢。事實上,我和妳是不同國家的人。在我的國家,名字都只有一個字喔。」
罪伊弦一臉怪異地轉身過來。
這時,我將手上的手提袋丟到罪伊弦的前方,裡頭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響。
「這裡面一共有五千枚代幣,也就是實質五百億元,拿著它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罪伊弦愣愣地看著地上的手提箱,不解地問:
「妳……為什麼?」
「我不需要離開這裡……不,應該說,我原本的打算,就是留在這裡。」
「留在這?這樣的話,妳可是要繼續賭博的喔。即使妳的謊言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一直在賭場中生存的……」
我打斷了對方的話:
「稍微問妳一件事情,妳認為我從頭到尾,真的只有一昧地欺騙妳嗎?」
罪伊弦乾笑著說:
「不就是如此嗎?就連名字、性別都欺騙了,我真的沒辦法從妳身上的任何一處,找到『信任』這個詞呢。」
「不過實際上,我最終會勝利,其實是因為我相信妳。」
罪伊弦怔了怔。
「我相信妳的能力,相信我自己絕對不會勝過妳的賭技,也因此認真地和妳進行賭博,最後果真不出我所料,我輸給了你。雖然實際上是我獲勝了,但妳在賭技上確實贏過了我,我就是基於這個『相信』,最終才會如我的計畫勝出。」
我雙手叉在胸前,接著說:
「世上最厲害的謊言,不在於說的謊有多麼完美,而是在於該如何利用『信任』,來讓『謊言』成真。雖然我說自己是詐欺師,若以這種基礎上來說的話,我大概是『信任師』才對吧。」
「噗……」
罪伊弦忍不住笑了出來:
「什麼信任師,聽起來還真是好笑。」
我捏著髮尾說:
「我可是對這個稱呼感到非常自豪的。那麼回到方才妳的問題——我繼續留在這,根本不需要在賭什麼博。別忘了我的原則,我被帶來這裡的『原因』,當然也是『謊言』,而我究竟是為什麼而被帶來……」
我拿出了一個面具,那是和面具女一模一樣的,人間製藥的面具。
「和妳的賭局,只不過是人間製藥給予我的考試。然而我通過了這場考試,從今天起,我就是人間製藥的人。」
我將面具戴上,只有左眼得以看見眼前的景像。
就當我正打算轉身離開時,罪伊弦對著我說:
「我不會忘記妳的原則。」
我停下了腳步。
「妳說從今天起妳就是人間製藥的人?呵,如果妳真的是站在人間製藥那邊的話,就不會稱這裡是個『鬼地方』了。」
在面具底下的我,露出了笑容。
我轉身回望罪伊弦,接著豎起食指,抵在雙唇之間的位置:
「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