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從前有個少女
他知道老頭子走了，他知道，就算老頭子走了，西戎也不會停止進攻，十六歲的同僚們也不會因此就不用踏上征途，就算老頭子走了，他的人生剎時有些黑白交錯，卻也無法永遠定格再過去的吞雲吐霧間。
沈清用力的點起火，惡狠狠的吸了一口煙草，如同聞到那般的粗獷難受，在肺部空氣擠壓下混入些許冬季的冰冷，嗆的他流出眼淚。
他是覺得，他可能需要一點點，或是很多點的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情，消化老頭子走後的無奈與哀傷，依然得繼續面對人生。
夜下的東湖，刮起冰冷刺骨的寒風，冰冷的像是要降下大雪一般，沈清燉了隻雞暖了身子，回想著在這沈宅發生的一點一滴，頓時覺得清冷不少，或許，他是真的該去找些僕役來這了，滿打滿算，他也是個沈家大少爺，怎麼說也得有點門面。
他打定主意後，拉上寒風透入的窗子，美茲茲的洗了熱水澡，點了油燈，在棉襖上裹成了球，迷迷糊糊間睡著，迷糊中像是夢到老頭子回來，開了門，那輕巧的聲音在耳邊晃了晃。
沈清楞了楞，瞇起了剛睜開的眼珠子，屏息間確認了自己房間的確沒有任何人，屋內卻有著冷風吹起了咽嗚，沈家大宅一片安靜，側耳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輕輕敲著，他翻身下床，腰著貓步子，確認了方向。
好像是在……廚房？
夜中他瞇著眼，隱隱約約看到有人影晃動，窗戶被翹了開，那人彎腰低頭尋找什麼，烏雲悄悄掩住了月光，吐息間，沈清運起力氣，在月光被遮掩那一剎那，往腳下蹬起無聲無息的一股力量，好像忽有所覺，那人回過頭，沈清掐起虎口，一下子翻身將對方壓倒在地，左手鎖住對方喉嚨，右手壓著對方嘴巴。
這番動作不過彈指間，下方傳來嗚嗚的聲響，他望了望對方，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嗅起鼻子，滿廚房都充斥著……早上那半隻雞湯的味道，烏雲好像惡作劇般的散了，他看到月光打起時候，有名少女被他擒在地板上，草堆間躺著一把寶劍……還有一支雞腿。
他露出了類似「0___0」的表情，看著眼前這名黑衣髒兮兮的少女，在看看那把寶劍，看看破開的窗口，看看在地板上，對方仍然左手不甘心去抓那隻雞腿的樣子，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沉沒半晌，他試探的問道，「偷……偷雞腿？」
對方用力點了點頭，嗚嗚的無法發出聲音，頓時他有些頭痛，也不用試探了，真相大白。
這……？
不過多久之後，沈清洗著自己油膩膩的手，用難以表達的情緒關上冷風灌入的窗戶，燒了一鍋熱水，做在浴室外面無奈的點起老頭子抽的煙草，覺得冰冷粗糙的滋味還是很難受，放棄般的熄了那支煙，有些許無言的坐在木門外面，感受裡頭傳來暖暖的蒸汽。
他覺得開頭就問，你做什麼偷我的雞腿，會不會太奇怪也顯得小氣了些……糾結在這種奇怪的情緒之下，對方還是開口了。
「我叫蘇紜，你呢？」當青春亮麗的少女聲線，有些俏皮的透過木門後傳來，沈清還是楞了足足一會兒，他倒是沒有想到……對方聲音這般好聽。
「欸欸，有沒有在聽阿。」
「咳咳。」他假裝嗆到，無奈的回覆，「沈清，清澈的清。」
「哦……」對方沉默了一下，水聲刷刷的流過東湖的半夜，正當沈清思索開口時候，又悠悠傳來她的聲音，「你是這裡的……主人？」
沈清思索了一下，老頭走了，只留下他，老頭姓沈，他也姓沈，可是他們又沒有血緣關係，這層關係看上去簡單明瞭，卻有點不足為外人道的複雜，得出的答案卻也只有一個。
「摁……是吧。」後面那句他說得極為小聲，並沒有傳達給少女。
「哦……」
「對了，為什麼你會半夜出現在我家……然後偷雞腿？」
「我哪有。」
「可是這兒是我家，你洗澡的浴室也是我家的一部分。」
「我哪有偷……偷那甚麼雞腿，那是正大光明！」少女彷彿找到了理由，迷霧中的聲音義正嚴詞，「那是正大光明的借而已，等我賺到錢就會還你一隻雞腿了。」
沈清無奈的抓了抓頭髮，他確實不知道，雞腿甚麼時候變成了一種交易貨幣。
「不管了，總之，呃……」
話才講到一半，木門嗄資一下的打開了，霧氣迷濛間他望見了對方，蘇紜不再是那身黑衣，她裹著有些寬鬆的男式長袍，原本髒兮兮的臉上在清洗過後竟然有些可愛……她的臉稍微有些圓，兩葉眉微微下垂，嬌憨嬌憨的，烏黑的大眼珠子很是漂亮，蘇紜的年紀看上去，也就跟他差不多而已，在蒸氣之下她的雙頰有些紅潤，夜下這一幕讓沈清微微有些愣住。
「看甚麼阿。」
蘇紜有些紅潤的雙頰輕輕撇過，沈清才回過神來，繼續接著自己的話。
「總之，洗完澡，休息完，你也該滾回家去了。」
「回家？」
「回家阿……」
「可是……我不知道……家在哪裡……」
香風撲鼻，蘇紜柔軟的身子倒在她身上，那一瞬間沈清全身汗毛炸起，差點沒一拳打在對方臉上，卻發現對方身子前所未有的柔軟，聲音也細微起來，他扶起對方的腰肢，無言的看了看那張精緻小臉，不得不感慨一下。
「會著涼的阿……笨蛋女人。」
確實，他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只能望著對方熟睡的臉孔，有些無奈的把她扔去床上，自己裹著老頭房裡拿來的棉被，在桌椅上靠著穩穩睡去，這一覺，還是被蘇紜的驚叫聲給喊起床的。
東湖的夜晚確實是很冷，很冰涼的，還沒有飄起雪，整個城鎮卻迷濛似的大霧起來，當第一絲朝陽流露在大地時候，透過枝葉的暖光才讓視線變的斑駁複雜，依舊有些冷意，他下意識裹了裹棉被，這才感覺到一絲奇怪，心頭踏來某些不好預感時候，震耳欲聾的驚叫聲就這樣響起在冬梅盛開時候的東湖。
「阿阿阿！！！」
「別叫拉！！」
流年似水，熙熙攘攘在東湖時，這年，沈清十六歲，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生命的人物，蘇紜。
在第一絲陽光降臨時候，兩個人慢慢從遠方行來。
「不管怎麼想，往東方去就只剩下東湖大城了，應當是躲在那裏沒錯。」
他們帶著斗笠，大霧間的身影有些模糊，長袍在風中滾起時候，細細的交談聲音落在霧裡，「大概中下午就會到東湖了，等我們找到他之後……」
「馬上殺了他。」
踩碎一節枯枝，兩人陰暗的身影消失在霧林裡。
創作內容
三、從前有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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