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之術？我身上的琉璃難道就是沈老師說的成仙之法？
劉雨馨穩住心裡的驚訝與疑惑，對於身體的琉璃似乎有必要暫且隱瞞，於是繼續問道：「所以東道一方是仙術？」
「不完全正確，不算是仙術。」沈光華話未說完，被江書洋打斷。
江書洋手指揉旋著鬍鬚，緩緩說道：「東道一方境界……是詠劍山道士所創的『成仙之法』，但不是透過仙法達成，而是魔氣。」
「成仙居然是要仰賴魔的力量嗎？這……這好像……有點……」劉雨馨支支吾吾地頓語。
「好像很諷刺是吧。」江書洋哼哼地笑，有如嘲笑與苦笑參半的感覺。
「嗯……」劉雨馨肅然地點點頭。藏鋒閣弟子們這麼殷切地追求天道，為的是除卻魔道橫行……結果「東道一方」的道義卻說魔道乃成仙之媒介……
天仙真的是這樣的嗎？藏鋒閣弟子們一直以來的努力又算什麼？
「江伯伯，成仙之法只有東道一方嗎？」劉雨馨有股不甘心。
江書洋食指一伸：「妳是在暗示其他的『正道』修行方式嗎？」
劉雨馨嘖了聲，停了停才說：「我朋友……就是『藏鋒閣』的那群人，他們追求天道，手段非常直率，見魔就殺，貫徹始終，硬要說他們是『正道』也是可以吧？至少他們是為了保護人類。」
「劉雨馨。」江書洋瞇起雙眼，臉色凝重地說：「成仙之法的確不只有『東道一方』，妳口中說的『正道』我不清楚真實性與可行性，但在探討這問題之前，何不思考，世間上真有所謂『正道』麼？」
劉雨馨不知話題變得如此沉重，不由得禁聲了會兒。
「唉，跟妳這年紀的孩子談這些就是說不清，但我回答妳的問題吧！老朽也活了算久了，親眼看過一次成仙之法，老朽能告訴妳，那是確實是東道一方。」
倏忽，江書洋抽手，往臉上一抹，突然變了個人似地，身長也抽高了，頭髮不再斑白，鬍鬚也變成一搓烏黑直順的長髯……嚇得劉雨馨往後縮了陣，倒抽一口氣。
江書洋挺起身子，身形精實，雖不能稱得上勇健，但絕對是個容光煥發的男人，剎那間變成四、五十歲的壯年似的。
「江伯伯？你怎麼？變年輕了？」劉雨馨望著年輕化的江書洋，有一種說不出的面熟……
「算一算我也八十好幾了，比你們的沈老師還要老上二十幾歲呢！」
「真的假的！你現在很年輕啊！」劉雨馨驚道，但回頭想想，剛才江書洋那佝僂老態，的確風中殘燭。自己的驚聲似乎變得很沒誠意。
江書洋卻很滿意劉雨馨的反應，自豪地抬頭挺胸，掃了長髯便說：「那是因為老朽也學過東道一方的皮毛，算是個道士。」
道士？
聽江書洋如此一說，劉雨馨這才注意到江書洋身旁的椅子上，有一把樣式復古的長劍倚靠在側，劍柄處鑲著寶玉，只看劍柄的話……肯定是個值錢的東西。
「我還想問，『琉璃之術』又是什麼東西。」
不知為何，江書洋聽見這詞兒，臉色稍沉：「東道一方，分成兩部分，前者就是我們一直在說的成仙之法，你們沈老師跟我都曾經看過；然而……琉璃之術並未真正出現過。」
劉雨馨摸不著頭緒，索性問道：「『琉璃』很珍貴嗎？」
沈光華搖搖頭道：「不知道，但東道一方的道義紀載，琉璃就是我們說的『仙丹』。」
劉雨馨逕自理解，東道一方分成兩個概念。
第一部分，當年詠劍山上的道士所鑽研的『成仙之法』，是為人類的『仙丹』。
第二部分，其煉丹術所成就的『琉璃之術』，亦為另一種『仙丹』，卻不知道其真正功用。
琉璃的功用，充其量就是一個「容器」，能容納大量的亞種質能，沒了。劉雨馨在內心不禁噗哧一笑，這種東西也能說是仙丹阿……話說回來，至少能收集亞種質能幫助周宗翰回家，也算是一項極大的功用了。
這也是因為近兩年亞種質能在世間爆發才有這項功用吧，如果是這兩年之前，哪來這麼多大量的亞種質能可以裝進去呢？
昨晚還沒把琉璃的事情告訴顏姐，反而今天為求自保，先告訴藏鋒閣眾人了。不曉得顏姐對琉璃一事有沒有任何見解。
劉雨馨轉了念，如今能夠完全相信的人，只剩下周宗翰與顏虹，況且欲幫助周宗翰，還得先向顏虹學習現世的吸煉術，琉璃一事更是不可能對顏虹隱瞞。
以今天的狀況看起來……藏鋒閣不知道的事情非常多，聽顏姐說……藏鋒閣的眾人甚至連「妖」的存在都不知道。這麼一想，藏鋒閣除了三弟子武力高強之外，還真是個挺無知的道派呢！
沈光華望了望張東方：「東方阿，你不是說阿馨被派出所找麻煩？」
張東方看著劉雨馨問：「是阿，阿馨，怎麼回事啊？」
劉雨馨抿了唇，表情顯得有些為難：「沈老師，派出所的事情涉及我的私事……」
沈光華意會地點點頭：「是呢，是呢，妳有妳的隱私，抱歉，是沈老師無禮了。」
「不是的，沈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劉雨馨撇手，趕緊解釋道：「是覺得我自己的私事，不應該麻煩沈老師操心。」
沈光華與江書洋相視而笑，江書洋拍著胸脯道：「東日幫的雖不是台灣第一大幫派，但在新竹以北也算得上有頭有臉，妳是東日幫的成員，有如東道一方的孩子，讓妳被欺負的話，咱們顏面往哪擺？」
江書洋說著說著，突然驚噫了聲：「唷，時間有點晚了，趁還沒睡覺時間，我打個電話給我乖孫女，我難得回來市區，得找時間跟乖孫女聚一聚。」
「江伯伯，你有孫女啊？」劉雨馨隨口答了句話。
江書洋跟旁邊的人借了手機，一邊撥打一邊開玩笑罵道：「是啊！欸好阿！妳這小姑娘！妳是不是想說江伯伯這種色狼不會有女孩喜歡啊？」
劉雨馨不禁哼聲笑道，翻翻白眼吐了舌頭說：「有一點這種感覺……」
「妳這小姑娘！等會兒再教訓妳！」江書洋笑罵後，電話另一端似乎已經接通。
「喂？乖孫女啊！是爺爺啦！欸？妳那邊好吵啊！妳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都幾點啦！」江書洋電話講著講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什麼？派出所？好個狗膽阿那些警察！好，好，爺爺不生氣，沒事就好，趕快回家阿，爺爺明天跟妳吃飯啊！記住啦，別跟爸爸說阿！」
劉雨馨看著江書洋，認真地問：「江伯伯，你孫女剛從派出所出來嗎？」
「哎呀！說到就煩，乖孫女明天才要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真擔心。」江書洋上下打量著劉雨馨，提起眉頭道：「我乖孫女大概也是妳這年紀，欸？好像跟妳讀同一間學校啊？看妳這身制服，全黑的，好像沒錯。」
「江？江書洋？」劉雨馨嘴裡喃喃念道，霎時往桌子一拍！站起身子，指著江書洋：「吼！我就知道你很面熟，你是江詠詠的阿公？」
「妳認識我乖孫女？」江書洋瞪大眼睛道。
張東方見江書洋這般驚訝，聳聳肩道：「他們何止認識。江老啊！我還以為你知道耶，你們家的乖孫女跟我這位阿馨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從小到大？」江書洋轉而看著劉雨馨，卻是眼眉中多了份慈祥，與剛才那副色瞇瞇老頭的模樣相去甚遠：「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有多好？」
劉雨馨不禁皺眉一笑：「呃……哪有人這樣問的……」
「隔了一代，妳居然有辦法覺得我眼熟阿，不錯不錯，妳應該跟乖孫女很要好，不如我當妳的乾爺爺，好！就這樣說定！我最喜歡可愛的女孩子啦。」
喜歡可愛的女孩子……這收乾女兒的理由有點可怕。
雖然心裡抱怨，但劉雨馨的內心卻有滿滿的親切感，感覺得出江書洋真的很愛江詠詠，而且用愛屋及烏的模式對待劉雨馨。
「這樣妥當嗎？都沒問過詠詠的意見耶。」劉雨馨愣了愣。
「乖孫女非常聽我這個爺爺說的話，不如明天咱們一起吃飯。」
劉雨馨呆愣了會兒，才微微點頭道：「好。」
「好。很好，江爺爺今天太開心了！來！倒酒！這道場內正好是關二爺坐鎮，我們在關二爺面前相認吧！」江書洋如同孩童般地鼓起掌來，語畢，對張東方的弟子頤指氣使。
此舉令張東方有些不快，劉雨馨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裡有些尷尬地望著張東方。而張東方看見劉雨馨擔心的神色，才對劉雨馨笑了笑，呼喚陳勝龍去拿出高粱酒。
當然看出張東方心有芥蒂的人不只有劉雨馨，沈光華更是敏銳過人。
陳勝龍卻被沈光華一聲呼喚給制止：「欸，阿龍，等等！」
「江老就是這樣，正經事都忘記了，阿東別介意阿。」沈光華呵呵地沉笑兩聲，張東方則是撇手笑了笑。
「啥唉？老朽認乾孫女是正經事啊！」
沈光華緩緩搖搖頭，拍著江書洋的肩頭說：「知道知道，你一向疼愛你所喜歡的後輩，視如己出。既然視如己出，何不先聽聽今兒個阿馨是為什麼被捉進派出所的？」
忽然碰的一聲！江書洋被這一提醒，突如其來的拍了桌子，短叱：「是了！阿馨，先說說。」
劉雨馨紮紮實實地被江書洋這太過戲劇化的反應給驚嚇了一下，暗暗拍撫著胸口說：「其實詠詠是跟我一起進派出所的。」
「喔？然後呢？」江書洋聽聞後，表情肅然地敷耳聽著。
劉雨馨把今天在體育館談判的來龍去脈通通闡述一次，包含魔的形態與僵持的始末，以至最後的霞光迸現。
令一部分，劉雨馨在派出所辦公室時，由李振綱、吳品雯二人所透露的「絕對機密」也向沈光華、江書洋、張東方三人道出，所有劉雨馨所懷疑的陰謀論一併陳述。
三人聽完後，張東方與沈光華二人陷入沉思；江書洋則是一副左思右想的認真模樣，思考的方向明顯與其他二老不同。
「『亞種質能』？到底有什麼研究內容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去追查？老朽越來越對這項研究感興趣了。」江書洋極度感興趣的模樣令劉雨馨有些費解，但是多一個老道士幫忙憑空拿主意倒不是壞事。
張東方首先叮囑：「阿馨，妳要不暫時先別回家了，來住方叔這，人也多，彼此有個照應。」
沈光華則是輕啜一口茶才說：「妳想我們怎麼幫妳？」
沈光華一向是三人之中眼神最深邃的老者，常常猜不透他的思量與情緒，此時劉雨馨當然也不懂沈光華的深層語意。
「這……」劉雨馨一時之間語塞。
「咱不會讓妳被欺負，現在江老又認妳為乾孫女，不用我多加安排，江老也會拜託我派人手保護妳。」沈光華攤掌繼續問：「妳其實是想查出妳母親的過去吧。就如妳所說，畢竟是妳私人的事件，要幫妳查也不是不行，但這會牽涉整個東日幫，我這樣說，像妳這麼機警的女孩應該懂沈老師想說什麼？」
劉雨馨被如此提點，低頭忖度著，細思了沈光華所提及的利害關係。
是媽媽的過去，結下亞能特派與自己的梁子，然而「蜂鳥計畫」的規模現在是個未知數，卻足以令政府動用了警察組織加以追緝自己，蜂鳥計畫的重要性可見一般。
東日幫的威信與實力不在話下，至少是北部地區最有影響力的幫派，有東日幫的幫助，能更有效率地探出情報；但這就如同一把雙面刃般，假設東日幫協助偵查，肯定會先驚動政府與亞能特派組織，打草驚蛇的可能性相當大……
「沈老師說的對，我明白了。」劉雨馨沉吟了陣才說。
沈光華指示身邊的黑衣手下，將一張名片交給劉雨馨：「妳現在的情況，東日幫也不便安排貼身保護，但若有需要幫忙，妳也不用客氣，這是我的私人專線，妳自己斟酌處理。」
「是，謝謝沈老師費心。」
「別謝我，我不這麼幫妳，江老又要囉嗦我了。」
江書洋見沈光華的言詞告一段落，又叮囑：「乾孫女，明天記得一起吃飯阿！」
「好。」劉雨馨起身向三老微微一禮：「那我先回家了。」
張東方問道：「要不要請阿龍送妳回家？」
劉雨馨瑤瑤頭：「不用了，其實我現在的體能變得很好，從這兒跑回家也許不用十分鐘了。」
「阿馨，沈老師最後給妳個忠告。」沈光華揚聲喚住劉雨馨：「死者為大，有時，放下也需要勇氣。對妳是如此；對妳母親也是如此。」
「是的，謝謝沈老師。」劉雨馨再次道謝後便離開。
放下，總覺得這個道理非常能體會……好像曾經在某個地方已經學會放下了？劉雨馨在內心深處體悟到一股無力與欣慰相互矛盾交織的情境。
在如此感應的同時，劉雨馨體內的其中一股力量開始騷動著，正是那被魔氣感染的大量亞種質能……
＊
時間已屆十一點。
「十一點了，我來把承諾兌現吧。」顏虹起身。
同一時間，會議室走進了多名員警，與兩名穿著黑色皮衣外套的人。
員警看見顏虹，視線難以把持地往顏虹性感的身姿瞄著。員警結結巴巴地說：「李嘉鳳、楊靜雪、周宗翰三人留下，其他人可先行離開了。」
顏虹轉頭看了看李嘉鳳與楊靜雪，又轉回問員警：「為什麼他們三人要留下？」
這名員警一見顏虹就被迷魅頭昏腦脹：「因為……眾人的筆錄，他們三人的行徑有傷人之嫌，必須請監護人或家屬前來保釋才能放人。」
顏虹揪了眉頭，白了員警一眼：「我是周宗翰的監護人，我可以保他吧？」
「若妳是周宗翰的監護人，當然可以。」
說完，顏虹走向李嘉鳳與楊靜雪說悄悄話：「我用能用妖術令他聽話，妳們意下如何？」
李嘉鳳眨眨眼，愣了愣才問：「呃，會有副作用嗎？」
顏虹指著唇，望著天花板一臉純真地說：「還好啦，頂多一個禮拜茶不思飯不想，兩個月內對任何對像失去興趣罷了，如果他有老婆的話應該有很大機率離婚，女朋友的話是絕對分手。」
李嘉鳳張口結舌，楊靜雪則是默默嚥了喉頭，對李嘉鳳說：「我都可以，我爸爸來保我沒問題的，看師姐吧？」
「還是別害人好了……」李嘉鳳對顏虹打揖道：「謝謝顏姐，我跟靜雪自己想辦法就可以了。」
「欸，靜雪叫我顏姐ＯＫ，怎麼連妳也叫我顏姐阿？我外表應該跟妳差不多喔。」顏虹氣鼓鼓地佯怒。
另外一旁的員警耐不住性子，招手說：「好了好了，沒事的就快走，時間很晚了！走了走了。」
顏虹與一大票藏鋒閣弟子先後離開會議室。徒留李嘉鳳與楊靜雪二人。
楊靜雪對李嘉鳳問：「師姐，我記得妳沒有雙親不是嗎？這樣怎麼保釋？」
李嘉鳳頓了頓便說：「其實我有個哥哥，只不過……他有點，怎麼說呢，他從一年多前就開始不太喜歡接近人群，就連我也很少聯絡。」
楊靜雪歪了嘴道：「那……找他妥當？」
員警走向兩人問道：「妳們兩個，有人保釋嗎？沒有就要過夜了。」
楊靜雪先說：「有，我父親。」
「什麼名字？」員警拿著一張表格填著。
「黑川克己。」
員警一臉狐疑：「『黑川克己』？日本人阿？」
「是的，我是混血兒。」
員警寫下後，轉問李嘉鳳：「妳呢？」
「我不確定他會不會來……」李嘉鳳有一絲落寞。
「那……是否要聯絡他？還是聯絡看看吧。來，給我名字跟關係。」
「兄長，李玉堂。」
＊
「喂？是，我是。」
「對，我是他哥哥。蛤？派出所？她做了什麼？」
「……好。」
「會，我會過去。」
壁虎妖女竹綠，以違反地心引力的方式側躺在牆壁上。睜著妖異圓眼盯著李玉堂看：「怎麼了？」
「我妹妹被抓到派出所，我要去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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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熟人出現囉？喔呵呵，妖怪毒娘，竹綠，以及李玉堂登場。
創作內容
《東道一方》41.茶不思飯不想
東道一方(本傳)(完結)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