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當我們趕入城中,三人馬上就被主上召見,除了大夫以及侍女之外,主上嫡子泰衡也在一旁,主上先是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泰衡和我們三人。
「泰衡,你要記住鎌倉幕府不可信,在天下勢力逐漸明朗的現在,有能力與幕府抗衡的只剩下奧州了,如果.....咳咳咳....如果你向幕府低頭,那麼藤原氏將會慢慢的被分化削弱」
「是的!父親」泰衡在我心中是遠不如秀衡的,在我心中的他懦弱怕事、近視短利
「義經,你願意永遠留在奧州,幫我守護這片土地嗎?」秀衡轉頭看著義經
「是!」兩次收留的恩情,甚至不惜為自己對抗幕府,使得源義經已將藤原家視為自己一生侍奉之去處
「泰衡,將國衡和忠衡找來」國衡是庶長子,而忠衡則是泰衡的親弟弟
泰橫轉身到隔壁房間把弟弟叫過來。
「我要你們三個在此立誓必須同心協力對抗幕府,並以主君之禮侍奉源義經」事實上我認為主上的三名兒子都沒有守護奧州的能力,真正有能力的是源義經,如此一來泰衡雖是實際的奧州之主,但源義經卻也有統治奧州的權力
不僅如此主上還要三兄弟寫下誓書,此舉更加深了主上對於源義經的恩情,接著最後主上把所有人都遣退,只留下我跟主上兩人。
「一,看來離別的時候到了」我與主上看似君臣,對我來說卻是知己,一名識劍賞劍之人
「我知曉你對我三個兒子都不滿意,我也沒有任何理由要求你留下」主上知我不貪權、不貪財,對於國事或是守護奧州都不放在心上,我留在此只是因為主上
「但.....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在這關鍵時刻,我希望你能夠繼續留在這裡,替我守護奧州,拜託你」主上低下頭跟我哀求
「主上.....」我的語氣中帶有為難,以及對於主上的不捨
「也許泰衡能力不足,但只要有義經在的話,絕對沒有問題的」
「好.....主上我答應你,我會留下來繼續幫助藤原家」或許這一時的心軟,造成了之後的悲劇
「這樣便好,泰衡不像我這麼懂你,如果泰衡對你提出了無理的要求,不管是任何事情,我希望你都能夠答應他」
「可以,但我只會答應一次,逼我做了我不想做之事後,我就會離開」
「這樣就夠了」畢竟有義經在,主上想泰衡應該也不可能對我予取予求吧
幾天之後主上離開了世上,緊接著泰衡接位成為新的奧州之主,秀衡一走最開心的就是源賴朝了,很快的就開始派人給予壓力,要求我們將源義經交出,泰衡一開始當然不放在眼裡。
但很快的源賴朝用著各種方式打擊泰衡,甚至督促朝廷派兵討伐窩藏逆賊的我們,而泰衡也並不像主上如此睿智,最後漸漸屈服於源賴朝的威逼,那一紙誓約像廢紙一般無用。
很快的泰衡就對源義經下手,而明白我與源義經等人的交情,於是先將我派出支開,當我執行任務到一半的時候,我就聽到了泰衡對源義經下手的事情了,我趕緊解決任務趕回。
那時泰衡正駐軍在公館之外,原本以為可輕鬆取下,但卻沒想到遭遇義經家臣的強烈反抗,兩方人員雖然懸殊,但義經高妙的戰術安排和人員分配,一時竟然無法攻入,反倒陷入了困境,部分依循主上戰略的家老開始反對這件事情,如果再拖下去,別說是解決源義經了,甚至連自己都有可能被拉下家主之位。
最後泰衡調集了更多人員以強攻的方式,消耗對方體力,終於成功殺進了外門,此時義經的家臣已剩下弁慶一人,弁慶守在內庭唯一的進出口,已有數百名士兵死在中庭。
當我趕進城裡強行入內與泰衡見面,泰衡也正為了朝廷給的期限在煩惱著,而昨晚弟弟忠衡拿著誓約想強行說服泰衡,卻被泰衡給殺了。
「主上!請你收回成命」
「我知道你與義經的關係,但我不可能為了他一人,而讓奧州陷入戰火之中」泰衡避免戰爭的意念非常堅定
「但....就算交出了義經,源賴朝有可能會放過我們嗎?主上啊!先主就是知道了這點,才將義經收於帳下,讓他成為守護奧州最大的屏障」
「你錯了,一個會引來戰火的人,如何成為屏障,現在風間一我命令你,殺掉弁慶和義經,守護奧州這片土地」泰衡的心已經被恐懼所蒙蔽了,他看不出源賴朝真正的用意
「不!請你收回成命」
「我是君!你是臣!你只能聽從命令,不得反駁我」
「那麼.....我要說得是,我與秀衡公有過約定,如果你命令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完成之後我便離開藤原家」我的忠義不是給這種人用的
「你..........好,等義經和弁慶一死,你就不再是藤園家的人了」泰衡不悅的說完便把我趕出大門
我先回府處理離開藤原家的事物,將家人和下樸都安排遷往東劍道的據點,安排妥當後我靜靜的在府中過了一夜,明天不論勝敗,我都將與摯友訣別,若以此躁動的心去應戰,倒是侮辱了這場對決了。
隔天,天一亮我便取出無間,總算是到了這一天了,與弁慶和義經的生死對決,終於來臨,一隊弟子與我一同過去。
當我進到中庭之時,一旁的屍體都已清場完畢,弁慶看到我並沒有感到驚訝,守護主君之心完全沒有受到動搖。
「你們守住此處」不准任何人進入插手這場對決
「是!」弟子很快的就將士兵隔開
我抽出了無間走到弁慶面前,充滿無奈的心使我不禁苦笑了出來,弁慶也笑了起來,或許這是我們最不想面對的局面,同時也是我們最期待的局面。
「你來了」弁慶說著
「是啊!」
「可以讓我過去嗎?」
「可以......如果你打倒我的話」
「那.....來吧,最後一次的對決,也是我們的訣別,沒有任何的保留」
弁慶擺好架式,全身殺氣外放,甚至在中庭外的眾人都被這股殺氣震攝而無法動彈,強悍之姿也使得我心頭一凜,此人宛如明王化身佇立在前,不允許任何人通過。
「來!」
聲至劍也至,刀與劍雄渾對決,甫交接兩人各自驚嘆,對方之全力遠超自身估計,弁慶力量無可匹敵,風間一虎口滴下了鮮血,而併散之劍氣餘勁也在弁慶身上劃下了一道血痕。
「風間一刀流 擊」風間一縱身一躍,不讓對手有蓄力的機會,風間一強招再催
卻見弁慶竟是單手舉起薙刀,接下風間一之擊,同時左拳一出,擊中風間一胸口。
雄力襲身透骨而來,內腑頓時受創,風間一借勢而退,右足落地旋勢一轉,反擊瞬間而至。
「風間一刀流 轉」
轉勢納弁慶之力加成,弁慶反應不及利劍穿身,得手之際逼命薙刀橫掃而來,風間一舉掌、納勁全力一檔,卻是勢無可擋的一擊,原本受創內腑再受重擊,風間一被轟退數步口吐鮮血,而弁慶傷口也併出鮮血,血流不止。
「你有覺悟了嗎?」弁慶斬馬刀幻化而出,雙刀橫掃氣勢無雙
「若無,我也不會踏上此地」
兩人再度交接,弁慶雙刀連續重擊,開山闢地之勢不斷轟向敵手,風間一也抽出腰間劍鞘,正逆雙式錯用忽正忽逆,並配合拔刀術出奇,絕不讓對手佔居上風。
在場之人被這場畢生難見的決鬥所震驚、驚嘆,東劍道弟子首次見到師尊全力,而士兵卻是心中暗叫好險,自己如何與弁慶這種怪物對敵。庭中兩人已過百招,刀痕、劍傷在身上劃下,手中之劍、手中之刀絕不能停下,縱使對手是最強之人,縱使對手是生死相交,自己絕不能敗。
風間一心中留存秀衡之恩,弁慶腦中回憶義經之義,恩義之爭、情義之戰,兩人各自背負自身恩情,在信諾之前,生命只是浮雲。
突然殺聲停止,靜.....靜的無聲,靜得讓人感到恐懼,兩人心知訣別之刻已到。
「呵.....呵呵呵」兩人互視不禁笑出
就在前刻兩人奉獻了全身回報恩義,而在此刻兩人拋開了一切,彷彿天地之間只餘兩人,拋開了勝負,只問生死。
「萬武歸無 天地滅」弁慶氣凝雙刀,畢生修為貫注於此招之中
「逆劍 斬」風間一也運出三式合一之招,配合反手之勢,招式更顯橫霸銳利
兩股驚世之招交會,氣流橫掃四方,觀戰之弟子各自負傷,後排士兵功力不足者當場斃命。
極致之力重創風間一,強忍穿筋透骨之痛,風間一再顯雙重拔刀之術,連刀帶鞘強行對上天地滅,就在瞬間無間出鞘,瞬劍直取弁慶之命。
「啊!」只聞弁慶一聲哀號,無間穿心而過
「噁.......」強忍之後內傷爆發,風間一嘔出了大量鮮血
「呼呼呼呼......」極招過後只剩下兩人喘息之聲
「漂亮!能死在你之手,弁慶深感榮幸」弁慶直視眼前之人,那是一生中最好的摯友也最好的勁敵
「但.....你可知,我一點也不想殺你」
兩人哭泣相擁,為情義而戰的結局,活下來的人必須背負殺友之痛,也許死去的人反而得到了勝利。
「去吧!主上一定很想見你」
「嗯」
「永別了一,我的摯友,但願下世能再與你把酒言歡」
「會的....也許那一日已經不遠了」
風間一拔出了無間,慢慢的走入門中,忽爾聽到背後弁慶的大喊。
「我乃武藏坊弁慶,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入!!!」
「放....放箭」就算弁慶已入垂死之刻,仍然佇立在門口,士兵不敢靠近,只好放箭
當我回頭一看之時,弁慶已身受萬箭而亡,但就算如此,還是繼續站立於門口,就算死也要守住主人交代的命令,武藏坊弁慶......我一生中最敬佩的人,也是我一生中最懷念的摯友,就此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