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而廣闊的海底一隅,一枚半闔的灰色扇貝靜靜躺在沙中。
仔細湊近一看,才發現貝上刻滿了字,卻不顯凌亂,字跡娟秀。
遇見你的那天,是個平淡無奇的日子。卻因為「遇見了你」,那天對我而言,成為了一個特殊的日子。
因為好奇而游到淺海嬉戲的我,不小心被你的漁網纏住,無法脫身……
當你撈起漁網時,當我看見你時,當你亮棕色的眸子望進我的眼底時……或許,我已被名為愛的情網深深的纏住。
可是,你是人啊。那破壞這片美麗海洋的種族……身為人魚的我,真的能相安無事的與你在一起嗎?
陸地上好像有這麼一句話說:「科學研究告訴我們,跨越種族的戀愛是沒有結果的。」
我們……會有結果嗎?
我……好怕失去你。
每天我們相約在海邊的巨石旁見面。
你總是笑著牽起我的手,坐到了巨石上,與我分享你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讓我更深入的了解到了人類的世界。
——你是老天爺送到我身旁的溫暖,令我沉醉。
那天,我照舊游到了巨石旁,安靜而期待的等待你的到來。
可是……我等到的卻是一群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人類,他們手裡拿著魚網和魚叉,嘴裡叼著菸,目光掃過巨石,大聲喊道:「一定在那後面!」
一陣腳步聲接近,我感到不對勁,旋身潛入海裡……霎時,一把銳利的魚叉刺入了我的魚尾,疼得無法自我,鮮血流出,消逝在水中。
「啊哈,真準!」岸上的人類哈哈大笑,灑下魚網,將受傷的我網住。
「人魚,快把珍珠交出來。」人類再度拿魚叉刺入我的身子,脅迫道。
「啊——走開!」突如其來的巨大疼痛席捲全身的神經,我痛的尖叫。
人們紛紛摀住耳朵,有的人還破口大罵:「X!什麼鬼聲音。」
「啪——」一個巴掌,搧在我的臉上——感覺臉有點腫起,熱辣辣的。
我的眼神不由得冷了幾分,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人魚的眼淚好像就是珍珠。」有個男子這樣說道,「把她逼哭,我們就有珍珠了哈哈。」狂妄的笑著。
魚叉一下又一下的刺進了魚尾中,鮮紅的血汨汨流出,染紅了褐色的沙灘。
我一秒比一秒虛弱。一定要掙脫才行,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思及此,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我一把推開拿著魚叉的男子,大力揮開魚網,用盡全身力氣旋身跳回海裡……
我緩緩沉入海底,海水溫柔的包覆著我的身子。莫名的,好想掉眼淚。
一滴澄澈透明的淚從眼角悄然滑落,並未融入海水中,而是緩緩下沉——然後,落入沙中。
我從懷裡拿出一枚淺灰色的扇貝,將已經透著微弱紅光的眼淚裝在裡面。
珍珠為何如此珍貴?物以稀為貴。是的,人魚的眼淚是珍珠,但……一隻人魚一生只會有一滴眼淚,如此稀有,如何不珍貴呢?
灰色扇貝的最下面,刻著一行小字:對不起,我……
像是刻字的人用盡最後一番力氣刻上的,但卻沒有刻完……
——再也沒有人會知道,她當時的心情,以及她想說的話語了……
僅剩,那透著紅光的珍珠躺在淺灰色的扇貝,安靜的沉睡在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