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維騎著機車，直接往另一家醫院衝了過去。
表情木然，喉嚨不停抽著。
陳立維腦中不斷重複著剛剛馬祐儀醫生說的那句話。
「你覺得那位小姐為何要吃止痛藥？」
回想了那天的光景，李婉儒在領藥處，對著陳立維說：「我來幫媽媽拿藥。」
那根本不是媽媽的藥。
維他命，騙人的。
＊
到達醫院大廳，陳立維撥通了李婉儒手機。
李婉儒此時接通了電話：「喂？」
「婉儒。」
「嗨。」
「嗨。」陳立維吞了一口淚水：「妳在哪裡？」
「你……你怎麼了？怎麼在哭？」
「妳在哪裡。」
「你好煩，我要掛電話了。」李婉儒頓了頓，說了這句話。
突然李婉儒電話那端發出了奇怪雜音，摻雜著劇烈咳嗽聲響。
電話傳來每一聲咳嗽，陳立維的心臟就彷彿被揪了下。陳立維正色道：「妳在幾樓。」
「拜託你，不要過來。我求求你，陳立維。」
電話那端突然換了個聲音，是個男生：「陳立維嗎？我是她弟弟，我們在９２１４房，九樓，南面。」
「謝謝，我馬上到。」陳立維抹了臉，扯開領帶，鬆開領口朝電梯方向直衝。
＊
到病房門前的走廊就聞得到那濃厚的藥水味，以及密閉冷氣房的特殊氣味。
門外佇立一名男孩，看似非常年輕，長得跟李婉儒有幾分神似。
「陳哥哥。」
到了門外，陳立維停了腳步，看著李婉儒的弟弟：「她還好嗎？」
「骨癌，轉移了。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陳立維大喘一口氣，悶著一口涕淚。這時候不能哭！陳立維！不能哭！
李婉儒的弟弟雙手抓住我的肩膀，猛力一搖：「謝謝你過來。」
走進了病房內。
李婉儒鼻子插著氧氣管，頭髮看得出有幾分稀疏，但仍然非常漂亮，只是多了分病弱感。
李婉儒的眼睛是紅的，不曉得是剛哭過還是身體太難受所造成的眼壓高……
她的衣領上有兩塊紅褐色的痕跡……陳立維不敢想像這是剛才電話中李婉儒所嘔吐出來的血漬……
陳立維快步走到李婉儒身邊的椅子，坐下。正想伸手握住她，陳立維遲疑了。
我有這資格握李婉儒的手嗎？把她害成這樣的不正是自己嗎？明明很怕冷，還妥協帶她去電影院的也是我！
李婉儒插著點滴的右手伸出來，握住了陳立維。
陳立維再也受不了，男兒淚根本止不住，崩潰地落淚。
「陳立維，對不起。」李婉儒的眼淚沾濕了枕頭邊。
陳立維一聽到李婉儒說這話，哭得更慘，視線一片模糊，趕緊擦掉眼淚，才能看清楚李婉儒那漂亮的臉。
「不要……別這樣說。」
「你可以抱抱我嗎。」李婉儒捏了陳立維的手。
陳立維馬上探出身子，深怕弄痛李婉儒，很小心地靠在李婉儒的脖子邊，慢慢抱緊她。
李婉儒用手緩緩地順順我的背。
「對不起，我好自私。」李婉儒擦掉我臉頰上的眼淚，嗚咽地說：「一個月前，我就知道我撐不久了，早就放棄了，所以決定到處去玩，吃想吃的，喝想喝的，然後找機會，看場電影。」
李婉儒雙手捧起陳立維的臉，掛著眼淚卻笑著：「遇見你以後……跟著你去吃、去玩，這一切好像變得更有意義；反而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什麼都沒興致。我心裡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我一個快死的人，還自私地想牽著你的手……」
「妳想牽多久都沒關係。」
「那天在海岸咖啡廳，你也看出我不想把電話號碼告訴你，可是……我還是很自私地給你了，我根本就做錯了。」
李婉儒突然胸口一縮，又嘔出了兩口血，吐在陳立維身上，李婉儒趕緊用手撥掉陳立維身上的血：「對不起對不起……弄髒……」
「不要在意，我一點也不介意！」陳立維又抱住了李婉儒，然後用旁邊的毛巾幫李婉儒擦了擦嘴巴。
「跟你相處了兩個禮拜……」李婉儒突然又抽咽地哭落眼淚：「我慢慢……慢慢發現，我好捨不得你。我好不想死……我好想跟你繼續看電影，好想看你認真工作的模樣，好想讓你帶著我到處跑。我好捨不得喔……我真的好捨不得喔，我好想活下去，所以我跑回醫院繼續治療……沒想到……沒想到……」
我不想騙她，我不想說任何哄騙她的話！根本騙不過她！可是又我好想騙她，沒事的，妳會好起來。我也好想騙自己！騙過死神！
「婉儒，我可以親妳嗎。」
李婉儒微微點頭。
男孩跟女孩緩緩、深深一吻。這一瞬間，彷彿所有事情都無所謂了。
親吻過後，女孩露出甜甜一笑，嬌羞地抿了唇。
「回家吧。我們一起看《魔法公主》。」
「好！」李婉儒神色非常精神，好像身體沒有病痛般地充滿朝氣：「我只希望你快樂，立維。」
「我也是，我只希望妳快樂，婉儒。」
＊
當晚，在女孩家的客廳沙發上，男孩跟女孩互相依偎著，觀賞著《魔法公主》。
男孩摟著女孩的肩膀，把女孩摟在懷裡，摟得緊緊的。
還沒有看完，女孩已經悄悄地倒在男孩懷裡，兩滴淚痕落下，臉上卻是甜甜的笑著。
男孩捨不得地抱緊女孩。
這是男孩最後一次把外套借給女孩，不同的是，女孩已經沒辦法把外套還給男孩了。
================後記
首先我要跟有追這篇的讀者說，對不起！
這跟第一篇的意像實在差太多了。
幾年前，我跟媽媽講這故事的時候。
我們母子倆哭了。
媽媽跟我說，你一定要把這故事寫出來。
當時我正在寫這故事，但我發現我寫不下去。
那一年，我用了一些「扭曲掉原本主角個性」的敘述方式來闡述
也許比較能寫得出來，至少我自己這麼覺得
後來還是無法寫出來。斷了。
也許沒有多少人看過我在巴哈姆特放了很久的三篇小說，名為《天空的借據》
也不用找了，我刪掉了。
沒有錯，主角就是陳立維、李婉儒。
就是這一篇的初稿。
為何是「天空的借據」，因為李婉儒很喜歡穿天藍色的小洋裝。
其實，她把陳立維的名片收得很好，最後寫上「跟你借一份快樂。」
最後，謝謝你們。
陪我一同寫完這部作品。
創作內容
【短篇】只希望你快樂(後6)(完結)
東道一方(本傳)(完結)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