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對你的愛寫成的詩篇,已持續寄送了十五年,至今仍未有回音。
每天一早醒來,頭一個感受就是「空虛」。
明明很清楚那股空虛感從何而來,卻又無能為力──好希望你就在我身邊啊,現在。不管是在廚房煎著底部焦黑的荷包蛋還是進房化身為暴力鬧鐘都好。
抱持著如此消極且莫名的念頭,今天也是一樣呢。
早晨的放熱光線穿透窗簾滲進了房內,曬得我的腳趾開始想逃離棉被。只是看到了承接著陽光的床尾,不知為何、我腦中浮現了妳坐在那的畫面。
起床有點令人痛苦
但如果落在我房裡的陽光
伴隨著妳
那我願意被曬到腳趾脫皮喔。
我霎時起身,趕緊衝到書桌前抓起我看到的第一支筆,把腦中突然浮現的字句寫在白紙上。感覺妳的存在似乎又更真確了一點。
這是我第一天寫情書給妳。
◎
這是我第六百六十六天寫情書給妳。
自從那靈光乍現的第一天早晨開始,寫情書變成了我生活的一大部分。每天每天不間斷地寫著,有時思路不順寫一整天以致於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也不奇怪。這樣幾乎病態的執著不只讓親友們感到驚訝,就連我本人也是相當驚奇啊。
但就算我真的有病好了,停止也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是我確定愛著妳這件事唯一的依據。
◎
如果每天重複著做一樣的事情,時間就會過得特別快。我持續寫情書給妳已經邁入第三年了,就算是文學白癡應該也變成文學青年了吧。
可惜的是妳連回信都沒有,更別提對我文筆的感想了。
一想到妳是否喜歡我寫的情書,便又擔心得讓人接連三天食慾不振。於是這樣焦慮的我想到了網友們──可以把情書張貼在部落格啊。
就這樣,持續的部落格更新在一段時間後竟然有了戲劇性的發展。因為情書意外受到好評,我成為了知名的部落客;成了知名的部落客,我便想投稿到雜誌試試;雜誌登稿的反應熱烈,接著就是打算出版詩集;一出版詩集成了專職詩人,無聊沉悶的上班工作就還是痛快的辭了吧。
吶,好多人都喜歡我寫的情書呢,妳到底喜不喜歡呢?
◎
第六年,作品數量已超過兩千,我還是過著以寫情書為重心的生活,不知不覺把身體給搞壞了。
因為意識到再繼續這樣下去我會沒那個命寫的,所以勉勉強強花了一年的時間努力讓健康與情書共存,最後好不容易痊癒。
現在情書已經多到再也沒有櫃子吞納的了,只好散佈在只有我會走的家中地板,成了一片淡粉色的信海。
第九年,妳沒有回應的情書數量已超過三千。
◎
砰!
這是我最後聽到的聲音,醒來後已身在醫院白淨的病床上。
只是不尋常的是,我的記憶也跟病床一樣潔白了。
在醫生一連串的提問下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回答不出來。
「那你還記得什麼呢?」醫生嘆了口氣,這麼問。
我還記得……我喜歡妳。
◎
失去記憶後接下來的四年我仍然未間斷過寫情書,只是對你的想念突然無可遏止的膨脹了起來。究竟我失去記憶前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呢?為什麼我可以忍著不見妳這麼久?難道我寫了這麼多情書卻未曾親口跟妳說句話嗎?
拜託,真的好想見妳一眼,跟妳說句話……。
為什麼妳不回應?
◎
第十五年的一個早晨,我睜開眼醒了過來。
早晨的放熱光線穿透窗簾滲進了房內,曬得我的腳趾開始想逃離棉被。只是看到了承接著陽光的床尾……
不知為何、我腦中浮現了妳坐在那的畫面。
十五年前同樣的光景突然回到了腦中,從我提筆寫下的第一個字到當時為何如此衝動地開始了寫作、全都回到了腦中!
為什麼呢?我望著滿地寄不出的信件,思索著這一切的起源。
當初為何我會寫下第一封信?
是因為我滿心的愛情無以傾訴。想要說給你聽的話無法傳達,這感受幾乎讓人瘋狂……!
那麼為何無以傾訴?
不……我開始無法克制地顫抖,想要去拒絕逐漸回想起的真相。
眼淚快速落下,一滴接著一滴。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起來了,妳在十五年前已經去世了。
◎
將來有一天,我能夠在別的地方在見到妳嗎?
這些信件,這些愛情,是不是有能夠傳達的一天呢?
今天我也仍然深愛著再也見不到的妳。
將對你的愛寫成的詩篇,已持續寄送了十五年,至今仍未有回音。
-The End-
原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