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化】
【09】
【幸運還是衰運】
「醒來!醒來!」
一聲聲喊叫聲砸在我的耳膜上,後腦疼痛的感覺隨之而來。
「嗯……」我睜開雙眼,沒搞清楚狀況,只覺得頭很痛,腦袋一片混亂。
頭,真的是很痛。也許是在航廈內被那感染者揍了一拳,然後又墜機的關係吧?
嗯?墜機?
「哇靠!」我罵出聲來。
雙眼瞪大的我只看見滿地的殘骸,這裡應該是那棟大樓的辦公室,至於哪一層就不太清楚了。
毀損的直升機卡在整個辦公室內,只露出尾翼還在空中晃攸。
「隊長呢?」我扶著一旁破碎的桌子,眼前只看見幾個人而已。
「家昌在整理裝備,其他人都沒事。」惠如細心的包紮著,看著她的動作,我才發現自己的大腿流了些血。
「都沒事嗎?哼,這真是有點幸運啊……」我發自內心的感到幸運,也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衰小。
陳予辰朝我走了過來,劈口就罵:「幸運個屁!這樣我們怎麼去撤退點?」
不發一語。
「反駁吧,路駿那傢伙還在昏迷。」惠如默默的說著,看來陳宇辰真是一頭軟硬不吃的野獸。
「我在反諷。」我隨口罵了一句。
但這句話卻引來惠如的悶笑。
也許真的太隨口了吧?
「靠!好痛啊──!」
路駿突然醒了過來,看見林柹京包紮著自己的傷口,聲嘶力竭的叫著。
「閉嘴。」家昌提著兩小箱彈葯,聽見路駿的鬼哭狼嚎,便衝過來踢了一腳,隨後說道:「我們還不知道這棟樓裡有多少感染者。」
「是啊,直升機都整個撞進來了,沒爆炸也算是我們幸運,我可不想這次沒死卻死在感染者手上。」劉士翔摸著鼻子走了過來,繼續說道:「惠如幫我看看我的鼻梁好嗎?」
惠如應諾一聲後便朝士翔走去,我勉強站起身來動了動身體。
嗯,完好無缺。
幾道戰術手電筒打出的光線照射著四周,這間辦公室看樣子是毀損了大半,但唯一的出口卻是大門封死。
也許,從這種糟糕的事情爆發開始,這裡就一個人都沒有吧。
「檢查彈葯,帶需要的量,該想辦法出去了。」家昌收拾了一下,對眾人說道,臉上沒有一絲害怕。
也對,我們沒甚麼好怕的。
對付這些東西,我們也算是老經驗。
「喏。」惠如塞了幾個彈匣,我只抽走一個。
「給其他人吧,我不缺。」說完,我的視線落在辦公室那漆黑的角落。
不出數秒,一種黑暗感襲捲而來,蒙蔽了我所有感覺。
除了聽力。
嗚噁噁噁噁──
嗯?
嗚噁噁噁噁──
「噓!」我示意禁聲。
聲音的方向似乎是來自那扇封死的門後,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在我的內心中萌芽。
因為,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墜機的原因似乎是因為那些會不斷跳動的怪物。
而且數量不少,在這棟樓裡。
「嘶──金熊金熊,這是銀熊,聽……請回答──嘶──」
無線電響起,家昌遠離門口,回應道:「這是金熊,請說。」
「嘶──載運彈葯……機墜毀,其……有金熊……代號GB201026隊員,位置……路段,請金熊說明位置……嘶──」
「我們在撤退地點南方約七公里處。」
「嘶──收到,墜機地點……北向兩……嘶──」
「……」
「嘶──」
通訊斷了。所有人不發一語,除了陳予辰、林柹京跟黃楊文義不知道,其他人都聽見了GB201026這個代號了。
這是林萬福的代號。
路駿憤恨不平的搥了下牆壁,也不在乎會不會驚動到外面的殭屍。
對於此舉,也沒有人反對。
誰能想到,自己剛剛才經歷了墜機,卻又聽見隊友墜機的噩耗。
哀傷,寫滿在每個人的臉上。
剛剛的通訊品質雖然非常的差,最後還中斷了通訊,但大致上還是可以聽出事情的原委。
我想,用簡單一點的方式說,那就是林萬福搭上了銀熊的直升機,在運輸彈葯到撤退地點京華城的途中墜機了,地點嘛……
實在是不太清楚。
「北向兩……」家昌喃喃自語。
「一定要救他們出來……」我說著,發現自己不太願意再面對失去朋友這件事情。
惠如在一旁默默的禱告,眼眶塞滿了淚水。
「你們……還好嗎?」陳予辰這次沒有不經大腦的抱怨著,反而正經的一比那啥。
「幹!完全無解,只能判斷是在我們的北方,往北走就對了,反正我們本來就是要往北走。」家昌有些生氣的說著。
「反正,先離開這棟樓吧?」士翔說道,不忘拍了拍路駿的肩膀,路駿轉頭看了一眼,又怒搥了牆壁一拳。
「等等。」
陳予辰走到門前,擋住我們的出口,皺著眉頭說道:「在走之前,我必須知道這些事情的原因,或者其他我漏掉的資訊。」
「資訊?」我不解。
「殭屍什麼的,還是你們叫做感染者?我無所謂,爆發的原因什麼也算了,講太久。我只要知道一些我該知道的事情,這樣我才能活下去,對吧?」陳予辰繼續說著,臉部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不長不短的黑髮順著破窗吹進的風晃動。
「我還不知道警察腦子裡想的都只是自己怎麼活下去。」在氣頭上的路駿酸道,但陳予辰並沒有理會,只是眼神複雜的盯著我。
等等,我?
又我?
「……幹嘛?」我問。
「那個會伸舌頭抓人的,還有那些跳來跳去的傢伙,你們似乎對他們有些瞭解?」陳予辰依然冰冷的問著。
「想活下去,跟著我們就行了。」家昌應道。我知道家昌跟我對這女的都不太信任,畢竟她有點自我中心,但怎麼說她還是救了我,且狙擊能力似乎跟缺席的林萬福有的比。
我了解家昌,我們需要這女的。
「不回答,我不會繼續跟著你們,台北或許只有部分淪陷,我是警察,沒必要跟著你們這群人到處鬼混吧?」陳予辰語氣轉回輕挑,好像知道我們需要她的樣子。
見我們沒有回應,她繼續說道:「剛剛在機場,我好像聽說你們的狙擊手沒有來啊?」
嗯,她知道了。
聽到這,家昌無奈的對我撇了撇頭,示意我來回答她的問題。
「嘖。」我不耐:「問。」
「那個吐舌頭抓人的,還有那些跳來跳去的傢伙,你們知道吧?我猜你們知道,因為你們不是一般人,跟我一樣。」陳予辰晃了晃手指,一臉被她說中了的表情。
「這跟活不活下去沒太大關聯吧?」惠如幫腔,她根本不喜歡這女人。
「一般人,就像那些武裝份子,看到那些怪物是束手無策的胡亂開槍,逃跑,散亂無紀律,一分鐘內就接近全滅,你們卻好像知道怎麼打,怎麼防禦。」陳予辰繼續無視,她已經無視了兩個人了。
「呼……」我吐了口氣,再次看向家昌,問道:「確定?」
我會這樣問,原因很簡單。
因為這將會暴露出我們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消息傳了出去,不必要的麻煩會很多。像是寫大篇大篇的報告,或者是被罵有經驗還阻止不了,甚至會因為這些事的曝光,而導致整支部隊的秘密性曝光。
對外,我們只是第一疫情秘密處理特別作戰部隊,隸屬於國內疫情部的軍事行動部隊,只針對防止並處理國內病毒恐怖攻擊而存在的。可事實上,我們的任務範圍卻遠遠超出了上面所說的,我們也執行暗殺、破壞,甚至國外作戰。
這些,都是我們疫情部不被予許擁有的權力。
「講你能講的,最高機密就算她殺了我們,也不能說。」家昌低沉的說著,因為一但多說了甚麼,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伸舌頭的,身上會冒著綠色的煙,我們稱牠為煙鬼,牠會束縛人類的行動,並且將人類拖回煙霧中解決,就跟蜘蛛人吐絲把目標拉向他的道理是一樣的。解決辦法只有估算牠的位置,攻擊舌頭或本體。」
「跳來跳去的傢伙,我們叫牠們獵人,牠們有時會單一行動,但如果難以下手,牠們會靜靜的等待時機,或者是等待更多的獵人一同攻擊。牠們的速度很快,非常敏捷,跳的很高,也會爬牆,非常難打。」
「要在不浪費彈葯的前提下解決牠,就是強化自己的肉搏能力。」
語畢,我靜靜的看著陳予辰,她也靜靜的看著我,誰也沒有說話,任由時間慢慢揮發。
「就這樣?」陳予辰。
「當然還有,只是妳還沒遇過,像是……」
「閉嘴!」家昌怒斥,悶了許久後,想要顯擺一下的路駿即時閉嘴。
「你們以前遇過?」陳予辰繼續問著。被晾在一旁很久的黃楊文義和林柹京也好奇的盯著我們看。
畢竟他們只是徒有其名,對於感染的事情還一無所知。
「哼……沒有,那是任務前的報告書上寫的,報告書哪裡來的我不知道,不過我們六年……嗯,對。」幹,差點說溜嘴。我偷看了家昌一眼,家昌則是露出『你差點就要惹出大麻煩了』的表情。
「嘿!唷吼!請問我們可以到了撤退地點後再慢慢聊嗎?」惠如發出煩躁的聲音,表露出自己的不滿。
「那麼……我們走。」家昌說著。
「受傷的都包紮好了嗎?」我問道。
「應該是好了…隊長帶頭吧,我們要小心的快速移動。」黃楊文義說完後,抬頭挺胸的看了看大家。
最後才偷看了陳予辰一眼。
我暗自嘆了口氣,這種時候還在吸引異性的人,也只有這個白癡新兵了。
「那個……誰有帶吃的?」惠如疑惑的問,其實這也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別問我。」士翔鎮定的回答。
「真是他媽有夠幸運的……」路駿檢視了彈匣後,喃喃自語。
「是啊,祈禱我們接下來也能很他媽的幸運。」家昌拿起了槍,繼續說道:
「繼續任務,行動。」
所有人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會客室的門。
※
「左邊。」出門後往左一看,看見了兩名感染者站在走廊末端的電梯門口。
二話不說,陳予辰精準的讓兩名感染者倒地。雖然個性上真的有些自我中心,但在戰鬥力方面,我再次認可她的實力。
我猜,所有人心裡都是這麼想的。
「前方五十公尺處有電梯。」我說著,隨後眾人快速移動到電梯口,原地防衛。因為這層樓沒有多少感染者,所以這段路算是個幸運的開端。
「太好了,電梯還亮著。」路駿快速的按了下樓鍵,所有人等待著電梯的到來。
「一樓大廳,猜測起碼有三十名感染者。」家昌說著。
「希望別有獵人……」陳予辰說著,似乎對自己的肉搏能力很沒自信。
叮──
電梯裡傳出的女性溫柔的聲音講著「十三樓到了」,原來這裡是十三樓。門開啟後,裡面空無一物,只是有些血罷了。
其實,這種事情看久了,多少的血也不是重點。
「一樓?奇怪……這麼大的辦公大樓沒有地下停車場?」路駿好奇的按著電梯,並問著家昌。
「你很想去停車場嗎?如果照電影或是遊戲的模式走,那邊可是有幾萬隻殭屍喔……」士翔默默的回應著,似乎想嚇嚇他。從認識開始,士翔總是那個會用玩笑制伏性子暴躁,愛逞兇鬥狠的路駿。
「你他媽唬誰啊?去一樓就去一樓嘛……」路駿還是被嚇到了。
叮──
「一樓到了」,輕切的電梯錄音小姐仍然跟我們說著,似乎不曉得外面所發生的事。
「果然有很多感染者……」我說著,眼神快速掃視周圍。
「一槍一個,電梯為據點!開槍!」家昌又發出了一個令我驚訝的命令。
我們背對著電梯口,往外不慌不忙的擊斃一隻隻不要命的感染者。
看來感染者在電梯開門的瞬間,早就被聲音吸引過來了,也難怪家昌會下令開槍,否則我們非但無法安靜的擊殺牠們,還可能會被夾擊。不過,區區幾十隻感染者,清除牠們還真的不用多少的時間。
除了獵人。
啊啊啊──嗚!
當感染者都躺的差不多時,大廳傳來了驚悚卻又熟悉的尖銳叫聲。
「獵人在附近──!」士翔大喊,槍聲既然已經吸引到牠們,那麼也不必小家子氣壓低音量了。
「感染者清除!」我拍了拍家昌的背說著。
「正前方,正前方門口有車。」惠如叫著。
我們看著正前方門口的黑色箱型車,上面寫著特勤隊三個大字,地上還躺著好幾具屍體。
「哇靠,特勤隊都出來了。」路駿邊跑邊喊著。
「你白癡啊?我就是特勤隊的啊!」陳予辰邊踢開擋在門口的屍體,邊回應著路駿的腦殘問題。
「喔……天啊……」惠如遮著嘴,並看著車子旁邊的地面。
我們往她所注視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幾名特勤隊的隊員,躺在血泊中,動也不動,支離破碎。
「看來他們沒我們幸運。」家昌走過去,把一名特勤隊臉部較完整的眼睛闔上後,便進入車內。
「鑰匙沒拔!都上車了嗎?」就當我拋出這個問題時,我的後方傳來了慘叫。
「啊──!幹!幹!弄掉他──!」
「什麼?」我驚訝的猛回頭,看到獵人一邊發出尖銳的叫聲,一邊壓著路駿,就像是航海家亨利的姿勢。
「獵人抓到路駿了!」我大喊,拔腿衝去。
就當獵人準備要對雖鬼一口咬下時,我用槍托往牠的頭重擊。這下似乎讓獵人很吃不消,牠像是喝醉般的往後搖晃了兩步,開始搖晃自己的腦袋。
「射牠啊!」路駿大喊,手腳並用的企圖撿回掉在一旁的衝鋒槍。
砰砰──!
兩槍,我擊中了獵人的胸,牠的身體扎實的倒在地面,哀嚎了起來。
「沒死?等我起來就斃了他!」路駿邊罵著邊努力的站起來。
「還不走?等被吃啊?上車啦!」家昌吼叫著,一把抓起高他快兩顆頭的路駿,死拖活拉的上車。
我則是在上車前對著失去攻擊能力的獵人補槍,在開槍之前似乎又聽到了他的哀嚎。
那個聲音就像是……求救?
不管了。
砰!
頭部。
「不好意思來晚了,快開車吧。」我叫黃楊文義快開車,免得被獵人的同伴追上。
「往前開。」家昌攤開地圖,指著前方的路。戰鬥用車輛的好處,到處都有地圖。
「媽的死獵人……」路駿摸著腰罵道。
「獵人並不恐怖,恐怖的是一群獵人。」我說著,不祥在我心中蔓延,因為那個哀嚎聲。
啊啊──嗚! 啊啊──嗚!啊啊──嗚! 啊啊──嗚!
在上路後不到幾分鐘,我們聽到了淒厲的尖叫聲。那就是獵人在跳躍時的聲音,而且很多的聲音。
「別慌。」我壓著林柹京的武器,畢竟太緊張也不好。但這個舉動卻讓惠如對我皺了下眉。
「前面右轉!別停下來!我們往前一路走,應該很快就接近墜機地點了!」家昌喊著。
路上著火的車輛,或是廢氣的車輛、障礙物,都已經被撞到兩邊。就好像是剛剛有坦克經過,已經幫我們開好路了。
啊啊啊──嗚!
「又是那些渾蛋!」路駿大叫。
「開槍!」我立刻開槍,因為獵人已經跳到跟我們車子並行的階段了。
一隻獵人的肩膀被擊中後,速度減慢了許多,但隨即又跳到了我們旁邊。
「媽的,有四隻的樣子。吃屎啦!」路駿不停的叫罵,並對著跳躍中的獵人開槍,老狀況,連個屁也沒打到。
我算了算他們規律的起跳,他們大概在跳兩三次就會跳到我們車頂上了。
起跳,落地。
起跳,落地。
起跳……
砰!
我抓準了時機,對著兩隻同時起跳的獵人開槍,其中一隻的頸部剛好被擊中,被擊中的獵人隨即往另外一邊跳去,而撞到另外一隻想跳過來的,牠們強大的衝力下互撞造成了兩敗俱傷。
「還有一隻在車頂!把牠弄下去!」家昌喊著。
我們往車頂開槍,炙熱的彈殼不停灑落,直到惠如喊了句話後:「掉下來了,獵人的屍體!」
咚!咚!
「還有一隻!」士翔說完,跟我和路駿繼續開槍,但似乎一發也沒射中。而獵人竟然擁有強大的臂力,把車頂給撕開了個洞!
「看!他以前是種田的嗎?」眾人傻眼,同時舉起槍對著獵人猛烈的開火,彈殼狂躁的噴出,落在車內,互相敲擊發出許多金屬聲。
只見到那隻獵人看到我們後,大吼一聲,緊接著被我們的子彈穿過身體。牠仍然不斷的掙扎,企圖抓到我們其中一人,但是依然不敵殺傷力強大的火力狂掃。就這樣,吃下我們的當頭掃射後,獵人顯然已經沒有生命跡象,順著風,倒掛在破碎的車頂。
「把它弄走好不好,很臭。」陳予辰拿槍頂著牠的屍體抱怨。
公主病?我心裡想著以後又有一句話可以酸她了。
「看到了,在前面。」家昌講著。
「林萬福等我們啊!我們來救你囉!」路駿興奮的大喊。
車輛加速行駛,我們看見了直升機的尾翼翹的老高。大家的心裡同時禱告著,禱告林萬福還活著
「幹!」
車輛突然急煞,眾人無一不往前跌。
之後,印入眼簾的是兩輛從兩邊衝出來的軍用悍馬,硬是擋在我們的面前,槍口直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