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筱葳妳……妳剛剛說的『入魔』是什麼？」劉雨馨一臉驚恐，雙唇發顫。
周宗翰眼睛緊緊盯著郭筱葳，監視著郭筱葳身上的內力流動，深怕一個不注意，郭筱葳的木刀就會突刺過來……
保住劉雨馨沒什麼問題，不過一旦使用風咒，這麼小的房間肯定波及江詠詠、詹文榮……
為了劉雨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周宗翰在心裡輕易地下定決心。
這傢伙的表情……這傢伙現在一心只想保護我。劉雨馨看著周宗翰的凝神表情，好似看透了周宗翰心中傳來一種恐怖的訊號，劉雨馨突然使勁一捏周宗翰的手：「周宗翰別亂來，不可以傷害大家！」
「妳又發什麼瘋？自己被殺掉也無所謂嗎？」周宗翰低叱一句。
郭筱葳深邃的眼瞳在集中的狀態更顯有神，目光也沒離開過周宗翰，瀏海上滑落一滴汗珠，左手一擺，把長辮往後甩，將木刀用標準姿勢橫握胸前。
唐湘琳急慌了，急得快哭了，手按著背後的木刀，但遲遲不敢拔出來，心裡知道，這刀一拔……絕對會出事。
此時，周宗翰右手感受到劉雨馨手掌傳來的溫度。瘋丫頭不想傷及無辜；我倒是不介意傷及無辜……
好吧，跟郭筱葳說明看看……也讓瘋丫頭明白一下狀況。周宗翰這個舉動是最後的讓步，暗暗心一狠，沉下臉思量，再有變數，就動手！
「郭筱葳，我簡單地敘述一下劉雨馨的狀況，妳聽聽看。」周宗翰嚥了一口乾沫。
「藏鋒閣有此一說：『人類在某些條件成立之後，會墮入魔道，魔氣入體，神智毀損，生性泯滅，又稱入魔。』」周宗翰頓了頓，繼續說：「最近藏鋒閣又發現，亞種能力者特別容易墮入魔道，因為他們身體精純的亞種質能容易遭魔氣置換，一旦被侵占，墮入魔道的狀況可謂無解。」
聽到這，劉雨馨澄澈的雙眸乾睜著，握著周宗翰的手鬆了開來，不敢再捏著他。
我的身體……現在被魔感染了嗎？劉雨馨雙手往額頭兩側輕輕一撫，隱約感覺到體內的亞種質能仍由前額處逸散……
「周宗翰，你明明也很清楚的……」郭筱葳扁著嘴，眉頭一緊：「為何還袒護劉雨馨，萬一完全入魔就無法回頭了，生不如死。」
「劉雨馨散出的亞種質能被魔氣感染，的確正在逐步侵蝕。但是劉雨馨體質特殊，無窮無盡的亞種質能不停湧出、逸散，所以入魔的進度相當緩慢。」
劉雨馨雖然不想死，內心卻也希望郭筱葳乾脆一刀了結自己……但如果有那麼點希望的話……可否讓我自私地活下去呢。
江詠詠望了望周宗翰、郭筱葳二人，茫然地問道：「還有救嗎？拜託，幫幫雨馨，拜託，算我求你們了。」
這道問題令房內陷入寂靜……也終於令郭筱葳動搖了，那雙雪白的手，幾乎顫抖得無法再握緊木刀，木刀降下了半分。
詹文榮試圖打圓場地說：「一定有辦法可以逆推的，凡事都有先後順序、因果關係，一定有辦法！」
「筱葳……再寬限這一次吧。」冷靜的口氣實在不像求情，因為周宗翰已經沒有心力顧及情緒。
沒想到這句話像是點燃郭筱葳心中的底線。
「不……不能寬限了，這種事情不能放水。」郭筱葳眼瞳一閃，又把木刀舉起，咬著下唇，含淚道：「劉雨馨，對不起……我這次並不是針對妳。」
唐湘琳內心的掙扎已經結束，迅速將木刀拔了出來。
側下身子，唐湘琳提起木刀，由下往上地朝郭筱葳手上的木刀猛地一敲！整個人擋住了郭筱葳：「學長！快點帶學姐走！」
周宗翰愣了下，但沒有時間遲疑，立刻拖起劉雨馨，運起風咒，縱身從窗口飛了出去。
「湘琳！」劉雨馨出去之前大聲喊道。
郭筱葳顧不得收力，將內力聚集到手腕處，發勁將唐湘琳震開。趕緊跑到窗口不斷眺望遠處。
江詠詠關切地跑到唐湘琳身旁：「學妹，沒事吧！」
唐湘琳搖了搖頭，正好摔在劉雨馨的床上，所以沒有大礙。
郭筱葳將木刀收回背後，一副要從窗外追出去的樣子，詹文榮見狀，馬上衝到窗口，伸手將郭筱葳扣了回來：「筱葳，妳難道想跟著跳樓啊！」
郭筱葳被詹文榮這一吼，理智恢復了大半，自己對於內力掌控還不精熟，要是跳下去還真有可能摔成重傷……
詹文榮不敢第一時間放開郭筱葳，仍然扣住郭筱葳的鎖骨脖子附近。
「詹文榮，謝謝。」郭筱葳一面道謝，一面要求詹文榮鬆手。
「唐湘琳！」郭筱葳的叫喚令人不寒而慄。
唐湘琳雙手交握，楚楚可憐地站在郭筱葳的面前，低下頭等著被罵，臉上滾落了幾滴眼淚，儘管眼淚止不住，唐湘琳心裡絲毫不後悔剛剛這麼做。
「學姊對不起。」唐湘琳用微微的哭腔說，雙膝一跪：「我的命是兇巴巴學姐跟顏虹姐姐救回來的，我必須救她！對不起。」
郭筱葳握著拳……哼了一聲，停了停，板著一張臉說道：「起來吧。」
江詠詠跟詹文榮著實鬆了一口氣，江詠詠問：「筱葳，妳現在打算怎麼辦？」
郭筱葳用三分抱歉七分懊惱的木訥表情回應江詠詠。
冰雪聰明的江詠詠自然明白郭筱葳的複雜情緒……雖然郭筱葳跟劉雨馨向來互相看不順眼，但對劉雨馨下手，郭筱葳絕對不好受，同時也實在無法對江詠詠交代。
「湘琳，走吧。」郭筱葳長嘆一口氣，整理衣著：「這事情一定要讓社長知道，而妳要對自己剛剛的行為負責。」
詹文榮與江詠詠對於唐湘琳相當不捨，不曉得劍道社會給予唐湘琳何種懲處……
唐湘琳默默地把木刀收回背後，諾諾地說：「知道了……」
＊
「周宗翰！」劉雨馨在周宗翰耳邊大吼。
「幹嘛？」
「我很擔心湘琳……」劉雨馨重重地搥了周宗翰的背一下
「現在不是該擔心她的時候，先躲起來！」周宗翰冷靜莫名，喃喃地又說：「妳既然擔心湘琳，就更不該辜負她的心意。」
劉雨馨仔細想想周宗翰說的話挺有道理……自己的狀況好像比湘琳更糟糕。
湘琳……劉雨馨突然想到湘琳那時候左手的異狀，以及最後流出的赤焰色血液，正好跟魔氣的顏色相仿。
「對了！湘琳那時候的狀況！她的左手是不是？」
「沒錯，妳猜得對，她那時候左手的確被魔氣感染。」周宗翰立刻知道劉雨馨所指為何事。
劉雨馨微微一愣，面露喜色道：「所以顏姐有辦法救我嗎？」
「對，我是這麼猜想的，但是她這幾天內才會醒，妳的狀況我也不清楚可以撐多久。」
劉雨馨皺眉，往後一頓，又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有其他辦法嗎？」
「沒有。」
「靠！」劉雨馨聽見後，身子微微一癱，又大力搥了周宗翰一拳。
「我會想辦法的。」
周宗翰的這句話讓劉雨馨心中一暖。
明明沒任何線索了還嘴硬……果然這傢伙說的話聽聽就好……
＊
回到劉雨馨自宅，兩人開始簡單地收拾衣物跟隨身物品，這個住處暫時是不能待了。
雖然周宗翰並不清楚劍道社的作風，但看剛才郭筱葳劍拔弩張的模樣，還是不能讓劉雨馨冒險留下。
周宗翰望了顏虹所在的房間。
「顏姐怎麼辦？」
「她不會有事的，她很厲害。」周宗翰淺淺地笑了笑，沉吟了半晌後：「走吧，我們去撞球間。」
「去『日出東方』嗎？找方叔跟秀月姐？」劉雨馨有點訝異周宗翰會提議這個地點。
「對，去日出東方，但不是找他們。我想找的是當初在道場裡面打我一拳的那位。」
劉雨馨立刻想起來，惑道：「你是說陳勝龍？阿龍？為什麼是他？」
周宗翰眨眨眼，繼續整理著包包：「因為他看妳的眼神很特別。」
「特別？」劉雨馨訝然，但不想繼續追問下去。
「而且，還有一位雙手臂都有龍紋身的，好像叫做林威瀚。」
「林大哥啊？奇怪，你怎麼會記得他，才見過一次面而已。」
周宗翰將包包背起，說道：「他是那個道場內力最深厚的高手，而且跟剛剛我說的那位好像關係不錯。」
「你提到了這兩個人，結果竟然都沒提到方叔跟秀月姐……」劉雨馨感到疑惑。
周宗翰避而不答，逕自把客廳的落地窗關起，門戶窗簾拉上。
「哎！」有如一道電流突然刺激著劉雨馨的頭部，劉雨馨刺痛地彎下身，雙手抱頭。
「刺痛，我的頭好痛！」雖然這樣喊著，但還算能接受的程度，劉雨馨感到一陣陣的刺痛。
「來這，用吸煉術。」周宗翰快速將劉雨馨安置在地上，自己也盤腿坐在劉雨馨面前。
「不可以啦！連你也會被我感染。」劉雨馨拍開周宗翰的手掌。
「吸煉過後，妳的身體通常會自行生產更多的亞種質能，能把入魔的速度抵消。」
「不行！」劉雨馨稍稍動怒，沒想到那股刺痛感瞬間加劇，
「是會有危險，可是我會盡量避開，我們都進行這麼久的時間了，我已經相當熟練。」
劉雨馨終於答應周宗翰的方法。兩人對掌合起，周遭事物再次幻化成水墨般地渲染開來。
劉雨馨頭上很明顯地有兩道流體往外噴發，以往不曾如此，而噴發的尾端處有赤紅色的點點星火正不斷往內延燒著。
那兩道流體被侵蝕的部分以非常詭譎的彎曲弧度竄出，如藤蔓、如蛇行，而且彷彿活物，忽快忽慢地隨著延燒痕跡擺動。
劉雨馨進入心法境地後的思緒會強制平靜，不知是否這個原因，那兩道星火延燒的速度貌似減緩。
馬上感應到周宗翰探入劉雨馨的身體，同時也用心思傳遞訊息與之溝通。
周宗翰，你小心一點。
沒得到周宗翰的回答，感受到他接觸的瞬間，頭上兩道星火竟然爆出，往周宗翰的方位瘋狂噴發，像是知道周宗翰的意圖，不停地排斥著。
周宗翰！
沒事的。
周宗翰立刻用吸煉術，但竟然是把赤焰色最旺盛的區塊吸收。
你幹嘛！你會被感染！走開！
周宗翰不給劉雨馨回應，把劉雨馨身上的亞種質能，不論是赤焰色或是無色的，通通吸收、煉化。
劉雨馨的心中傳來周宗翰難受的衝擊。
你是白痴嗎！
劉雨馨內心怒嗔罵道。
若說周宗翰在心法境地的形體代表是紫色氣體，吸收過劉雨馨體內的亞種質能後，那團紫氣外圍開始散發多道黑氣，而不斷伸出有如怪物觸手形狀鑽入紫氣中心。
在所有觸手進入周宗翰體內後，從周宗翰那邊傳來一個聲音，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
「我知道了……」
的確，在周宗翰的吸煉術後，劉雨馨已經不再刺痛，情況緩解很多。兩人已經回到現世。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怪怪的？」劉雨馨繞著周宗翰身邊端詳著。
「沒事。」
「真的嗎？你吸入很多魔氣的樣子。竟然會沒事？」
「因為我根本不會入魔。」
劉雨馨半信半疑，也參透不了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得周宗翰的神采有變化，並不是變得有精神……而是更深沉、暗淡的感覺，不過大致上的談吐看不出古怪，也沒有任何異狀。
＊
劉雨馨的狀況緩解了，兩人偷偷摸摸地繞著過街頭小巷，迅速抵達日出東方。
櫃檯仍然是由陳勝龍看顧。還未打招呼，劉雨馨一把將陳勝龍拖進撞球館內側，周宗翰堅持要進入道場內說明，這件事情越低調越好。
秀月姐並不在，而張東方正好在道場內帶著十幾人練武。
眾人聽見劉雨馨的敘述後，無不倒退兩步。不可置信之餘，也替劉雨馨的狀況感到同情，原來東日幫對於「魔」也有一定的了解。
陳勝龍大抵了解狀況後，走近周宗翰。
一聲悶響，陳勝龍使盡全身力氣，一拳打在周宗翰臉上。
「阿龍！」眾人圍過來，將陳勝龍勾住。
「哇咧幹拎娘咧！不是要保護阿馨嗎？這樣保護的阿？保護到入魔了！」陳勝龍氣焰不減，或踢或踹，試圖掙脫眾人的勸架。
周宗翰被揍這一拳竟彷彿無感，僅是頭撇了一邊，嘴角破了個洞，流出血來。周宗翰用舌頭在口腔內舔了舔臉頰內側的血鹹味。
「哼！」周宗翰啐了一聲，斜眼瞪著陳勝龍。
劉雨馨擋在周宗翰面前，面對著陳勝龍：「這是意外！你不能怪他！」
陳勝龍一聽劉雨馨這麼說，狠勁少了大半，但心中還是對周宗翰這人抱有成見。
一旁穿著白色練武服的沈麗娟師姐走上前，扶著劉雨馨的額頭問：「辛苦妳了妹子，那麼……顏虹她人去哪了呢？」
「顏姐就是救了劍道社的那個學妹，學妹才會出手幫我們逃出醫院……顏姐為了幫學妹逼出魔氣，自己變得很虛弱，好像正在閉關，一時半刻出不了門。」
張東方在旁沉吟許久，咳了兩聲：「也許還有個辦法……」
眾人注意力轉到張東方身上，張東方安排道：「阿龍，打電話給阿威，把情況告訴他，然後請阿威報告沈老大。」
陳勝龍不敢怠慢，立刻聯絡林威瀚，把情形詳細敘述後，大家在道場內或坐或站，一邊討論現況一邊靜候回覆。
「你們節涼高中的劍道社會派人來追討阿馨？」沈麗娟手插腰，站在大家面前問道。
「不是節涼高中劍道社，是整個藏鋒閣。」周宗翰糾正道，拄著下巴：「如果只是節涼高中的劍道社還好辦……」
「我帶人砸掉他們道場怎麼樣？」陳勝龍的火氣還是頗大，轉向周宗翰問道：「臭小子，他們道場在哪？」
周宗翰不假思索道：「觀音山。」
「喂！你怎麼就把藏鋒閣的道場掀出來了啊？湘琳也在那吧！」劉雨馨罵道。
沈麗娟跟周圍其他人感到周宗翰的詭異之處，沈麗娟問：「周宗翰，你算是藏鋒閣的人嘛？」
「是。」
「你不反對我們打過去藏鋒閣？」沈麗娟惑道。
「反正你們又打不贏。」
啐罵聲四起，周宗翰的回答引起大家的不滿，劉麗娟臉色揚起一絲不快：「你到底是挺哪邊的。」
「我挺我自己。」周宗翰面不改色地蹲坐在地，彷彿回答他人問題是意識的反射動作般，完全不用經過思考。
這下連劉雨馨都覺得周宗翰有些古怪了，先前這傢伙還不至於這麼容易引起紛爭，現在講話方式單刀直入、直來直往……好像完全不顧他人立場。
劉雨馨有些擔憂周宗翰的身體是否也被魔氣感染，想了想，向師姐沈麗娟以及方叔告知一聲，便把周宗翰拉出撞球館外，帶到撞球館旁側的小巷內。
＊
巷口昏黃的街燈照著。
劉雨馨看著周宗翰被街燈勾勒出有稜有角的臉龐，這一刻，劉雨馨是真的感覺到周宗翰有些改變。
「你為什麼把藏鋒閣的道場供出來？」
「因為陳勝龍問我，所以我回答他。」
劉雨馨瞇起眼睛：「別跟我打馬虎眼，我跟你在心法境地也有一陣子了，我了解你。」
「就算你不在乎其他人，但至少湘琳剛剛救了我們的命，你怎可以讓藏鋒閣的人陷入危機。」
「他們這些小混混連藏鋒閣的邊都沾不到，可能一個郭筱葳就能撂倒這間道場的所有人了。」
「『小混混』？」劉雨馨臉色垮了下來，將臉側的頭髮撥到耳後，吁了口氣：「你說他們小混混？所以你也是這樣看我的嗎？我也只是小混混？小太妹？」
哪怕只是一句話也好，不要不說話……
「妳是我要保護的人。」
周宗翰說出這句話之前的猶豫、停頓，讓劉雨馨的心像是泡入冷水般。不過……至少這句經過些微粉飾過的話……代表周宗翰還是有顧慮劉雨馨的心情。
「你到底怎麼了？」劉雨馨伸出手，作勢出拳搥了周宗翰的肩膀一下：「別說那些五四三的，我聽得出來。所以，你到底怎麼了？」
周宗翰準備要回答時，口袋的手機卻響了。劉雨馨不耐煩地從周宗翰口袋抽出手機。
「喂？」劉雨馨沒好氣地接了電話。
「喂？妳是？我找周宗翰。」一位女生的聲音，聲音挺柔美的，與劉雨馨的口氣呈現明顯對比。
「妳是哪位？找他幹嘛？」劉雨馨一手抱胸，白了周宗翰一眼。
「我是他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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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禮拜進度有點多
還請希望大家消化順暢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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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東道一方》27.學姐對不起
東道一方(本傳)(完結)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