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陪著我的狗狗家人

要上班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小小。

小小是以前養的狗狗，應該是混到了蝴蝶犬的品種，中小型犬的體型，有著白的、棕的和一點黃黃黑黑的毛色。
記得那時剛上國中，媽媽下班進門手裡抱著可能沒幾個月大的小小狗，叫我接過她的包包外套等隨身物後便急急忙忙帶小小狗進浴室幫牠洗澡。
媽媽說，看牠在路中央完全不知方向，下班車潮又多，於是過去把牠帶到路邊，沒想到牠開始在腳邊打轉，搞得我媽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心想反正家裡已經有一隻狗了，再多一隻也無妨，而且也是母的(我媽堅決不養公狗)，就決定帶牠回家。
走著走著覺得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不得了，小小狗身上的跳蚤全都沿著手臂爬上來，嚇得我媽三步併兩步衝回家。
幫牠洗完澡，弄點牛奶和泡軟的飼料餵牠後，怕牠被球球攻擊(球球是之前媽媽從工廠老闆接手過來養的流浪狗)，便決定先把牠放在門廊，門廊和客廳間有紗門擋著。
這小傢伙吃完挺有活力的，我一時好玩在門廊跳來跳去，小小狗也跟在我後頭邊跑邊跳，玩得不亦樂乎。
接著牠看上了鞋架，爬到第一層鞋子上窩著。似乎嫌這樣不舒服，過沒多久又往上爬了一層。最後他在第三層找了一雙鞋當墊子，舒服的睡著了。
我們開玩笑說牠也懂得住透天呢，還要選最高層的住。
幾天來發現牠挺調皮的，所以取了名字叫皮皮。
有一天，我正看著球球吃晚餐，忽然一顆白白的、小不點的狗腦袋硬擠進球球的碗裡，球球發覺食物被搶了怒吼著咬下去，還好只是警告沒有用力咬，這小不點當沒事一般囫圇吞棗地把碗裡剩餘飼料一掃而空。
越叫越皮不是辦法，所以我們討論決定改叫牠小小，反正牠就真的比球球還小隻(當然啦，那時候球球都一歲多是成犬了呀)。
紗門無法再阻擋長大點的小小溜進來，只好放牠和球球一樣自由進出家中。

就這樣直到我國中快畢業，球球卻生病了。

家裡經濟狀況拮据，曾經我的營養午餐費500元必須向鄰居借，雖然爸媽都有賺錢，但有房貸要付，我爸又從不老實將錢全部交出，媽媽辛苦兼幾份工每個月萬把塊要搞定所有生活費，平均下來一餐大約50元須養活三張嘴巴，實在沒能力帶球球看醫生。

所以球球在又吐又瀉了約一個禮拜後，走了。
我和我媽都哭了，我媽則更心疼孤單的小小。

小小來了以後雖然常常會為了搶食物、爭寵等事件和球球吵架，但冬天冷的時候還是會窩在一起取暖，床頭吵床尾和也可以形容牠們倆的關係吧。
所以我媽決定取消臥室禁令，讓小小和我們一同睡在床上。
之後搬家，小小一直不習慣新家的環境，只要放牠一隻在家就會吵到鄰居，我媽放棄工廠較高的薪水毅然決然回頭做家庭代工，只為了陪著小小。

然而我們那時不知道我們給牠的愛卻害了牠。

這點其實也要數落一下我爸，他總愛買夜市的炸雞回來，小小當然受不了這麼垂涎欲滴的美味，漸漸地越來越討厭吃飼料只想吃這些油膩膩的食物。
我媽拿牠沒輒，只好將飼料混著這些食物餵牠吃，持續了好些年。

我上大學了，而小小身材越來越胖，胖到我都笑牠水桶腰──實際上根本看不到腰，就像油罐車那樣。
後來小小的舌底一直會潰爛，我媽天天幫牠噴藥消炎，情況漸漸好轉我們鬆了一口氣。

但我們錯了，等到發現狀況嚴重已經為時已晚。

小小越來越精神渙散，整天不是找地方躲起來就是都不願意動，我媽驚覺狀況真的不對勁，終於選擇帶牠去看醫生。
在醫生照過X光之類，並且打了針後，醫生告訴我們小小的病症非常嚴重，這一兩天是關鍵。
雖然那時經濟狀況漸為好轉可以拿出兩千元支付診療費，但若要放在醫院持續觀察的話還是付不出那筆費用，因此我們選擇帶牠回家。
那晚我有些擔心，但還是樂觀的認為小小可以熬過這關。

第二天一早，看到小小趴在地上眨著眼看我，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
不過那天上課前我反常的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蹲在小小旁邊摸著牠的頭，看牠無辜的眼神，時間差不多了才出門去。

也許那時我就心裡有數了。

上課時我沒什麼特別不同，跟同學也都已往的互動，該去哪上課，午餐要吃什麼，一切如常。
下課回到家裡，我媽在門口迎接我，只跟我說了一句：「小小走了。」

我的眼淚立刻不爭氣掉了下來。

媽媽沒等我回應，只告訴我千萬別在牠面前哭。
我們家是佛教徒，佛教的觀念告訴我們不要在死者面前哭泣，那會讓他們無法安心離開。
所以我躲進房間讓眼淚不斷地流，我媽進來陪我哭了好一陣子。

事後我媽要我上網查詢相關的資料，才發現都是餵牠吃那些不健康、油膩的人類食品害了牠。
狗狗只能吃飼料，因為牠們對於人類食物的油、鹽等等根本無法消化排出，小小就是這樣長期累積而得了腎臟病，水分無法排除才會讓牠看起來像油罐車，舌底潰爛也是病徵之一。
事實上球球也是被我爸寵壞，牠後來完全不吃飼料，漸漸營養不良最後腸胃炎上吐下瀉一個禮拜過世。

經過這兩次，我媽決定再也不養寵物了，她不想再為了生離死別而痛苦。
而我則覺得愧對牠們，只記得玩弄牠們，貪戀牠們的陪伴，從沒真的關心牠們。


時間讓我漸漸淡忘這些事情，但不曉得為什麼今天踏出門瞬間想起小小。
小小是幾月幾號過世的我不記得，就當作是今天吧。
回想寫著我們笑著看牠，卻覺得鼻子酸了，眼眶紅了。
寫到牠們走了，我的眼淚也快要跟著流下來。

即使我的記憶漸漸模糊，但我不會忘記，在那段時間陪著我的狗家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