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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關邏輯-自殺自願者的非自願死法(2)
作者：紳藍│2014-04-13 17:20:57│巴幣：2│人氣：131
自殺嗜好者的習慣\
\２
不發預告、完全沒有任何徵兆，少女就這樣自高處跌了下去。
她的臉孔就這樣消失在眼前，視線內只剩下少女剛才站立的司令台。
雖然司令台也不是真的非常高，但是用那種姿勢直接摔下去會如何呢？想都不用想肯定會受傷啊，萬一又是頭部直接落地，情況鐵定更慘。輕則腦震盪送醫急救，重則兩腿一伸見閻王！
「搞什麼東西啊！」
這樣的狀況令人忘卻炎熱的天氣，並且慌張起來。我顧不得校規還是監視器之類的玩意兒，毫不考慮就翻牆而入。
幸好這所學校的圍牆還不算太刁難人。就算是女人，只要用點小技巧和使力，一樣可以越牆偷渡校園。
「啊……等一下啦，靜芢姊！」
小儀在後頭大聲喊叫──但是來不及了，我已經衝出去了。反正小儀等等一定也會爬進來，就先往前衝吧！
我三步併兩步地賣力衝刺，方向直直朝著司令台。好久沒這麼賣力奔跑了，天氣還這麼炎熱，真的好累啊！這個笨女孩，竟然敢讓我喘成這樣，等等一定要好好罵她一頓！
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我繞過半個司令台跑到另一端，終於看見剛才被司令台擋住的「降落成果」。
地板上有一男一女，兩人跌得歪七扭八，還發出難聽的哀嚎聲。
「好痛……學姊，妳幹什麼啦？幹嘛突然跳下來啊！」
「真的好痛……對、對不起啦！剛才人家在那邊撿到排球之後就很想玩玩看，所以忍不住就……」
「白痴啊！這種高度最好摔得死！而且剛剛我不是就說過要在司令台這邊休息嗎？要跳要玩不會選別的地方喔？那邊有沙坑，妳是不會先堆個沙堡，然後從頂端跳下來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啦！人家真的不知道你會選在這一邊休息嘛！」
「那下來之前總該先確認一下才對啊！而且這應該是常識吧？太陽光是從東方照射過來的，我怎麼可能會去坐在另一頭呢？天氣很熱欸！」
男學生不停地斥責，少女則拼命低頭賠不是。
……啊現在是什麼情形？
幾秒鐘之後，小儀也跑過來了。還在喘氣的小儀左右看來看去，一臉疑惑，很顯然根本搞不懂事情的發展。
「唉……算了，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實也沒什麼好驚訝的。畢竟是學姊妳的嗜好，如果過度責備妳的話，好像顯得我心胸狹窄。總之……妳應該也沒受傷吧？」
「嗯！完全沒問題，只是有點痛罷了！謝謝你囉！」
嗯……現在狀況就是，這位怪胎女學生從司令台跌下來，但是卻剛好和她的男同學相撞。雖然讓男同學很不高興，但兩人都只有皮肉傷……應該是這樣沒錯吧？真是可喜可賀啊，用那種危險的姿勢摔下來還能夠全身而退。
「好，那麼現在換我有個問題了……那邊的小姐，找我們有什麼事情嗎？先說好今天是清明節放假一天，所以任何採訪一律謝絕喔。」男學生盯著我胸前的相機，眼神犀利地如此提問。
「咦？妳們不是剛剛站在外面的人嗎？好厲害，怎麼這麼快就走來這裡了？大門明明離這裡還滿遠的欸！」
當然快啦，因為是翻牆嘛……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一對是在耍什麼寶？用清明節當作打馬虎眼的藉口，是時下高中生們最新的流行嗎？
「為什麼你能肯定我們有事找你？說不定我只是想站在這裡而已啊！」
因為這個男孩子的口氣實在有點挑釁，所以我忍不住回嘴，想挫挫他的銳氣。
「喔，這樣啊，那能不能拜託妳們盡量站遠一點？人一旦聚集起來，周遭空氣的溫度就會變高，偏偏我這個人最怕熱了，所以能不能請妳們快一點離開啊？」
「為什麼不是你離開？既然這麼怕熱，躲進室內不是更好的選擇嗎？還是說你的屁股已經和地板黏在一起了？要拉你一把的話，大姊姊我可以考慮幫你這個忙喔。」
「不必了，謝謝妳的善心舉止啊。還有妳這種行為叫做乞丐趕廟公。這所學校的學生可是有一千多人，換句話說，我至少也是這所學校一千分之一等分的主人。妳不過是個校外人士……更正，妳不過是個雙腳踩在校園土地上的校外人士，等級充其量只比路人高一些些罷了！老實說，我肯像這樣和妳談話互有往來，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除此之外如果還想要求更多的話……欸欸欸，有點貪得無厭了喔。做人行事，進退要有點分寸，這是基本道理不是嗎？連還是高中生的我都非常清楚這一點，更何況是成年人呢？妳不這麼認為嗎？
不過呢，我也不是那麼地不通情達理啦。好歹我也算是學校千分之一的主人，雖然妳們是不速之客，但終究來者是賓，我也不好意思就這樣把妳們趕出去。如果妳們想避暑的話，我倒想到一個好主意了，就躲去圖書館吧！我可以把學生證借給妳……對了，學姊的學生證也可以一併出借，這樣剛好就兩人份了。妳們就手牽著手，對我心懷感激地一起走進去吧！圖書館裡面的冷氣很強，就單論避暑的話，這種天氣之下再適合不過了，還可以順便借點書來看看，增長些知識，要不然好好睡一覺也是可以啦！總之，進去圖書館之後，要怎麼做都隨便妳囉，不要再來打擾我就好了。啊對了，但是離開學校之前，記得要把學生證拿來還給我啊，學生證弄丟我會很困擾的。」
男學生咄咄逼人地呶呶不休，但根本全是胡言亂語。
還有，這傢伙也是一個怪胎，而且打從一開始就是！
「……明明說自己很熱，但是卻穿著運動外套，這是什麼濕疹矛盾？悶在裡頭一定會很不舒服的啊……等等，難道說他裡面沒穿？」我小聲批評。
「啊？妳剛剛說什麼？」
「什麼啦，我剛剛又沒說話！出現幻覺了嗎？天氣實在太熱，同學你可能有中暑的徵兆囉，最好注意一點喔。」
和這個小子說話只會讓我的肝火猛烈燃燒，如果不想突然腦血管爆裂中風暴斃，我看最好快一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真的都沒有受傷嗎？請問你們叫什麼名字呢？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扶你們去保健室喔。」
心地善良的小儀蹲下身子，好聲好氣地詢問怪胎二人組。老實說，根本沒必要對他們這麼客氣，尤其是那個男的。
「真是怪了，為什麼我們要把名字和陌生人──」
「──我的名字叫做伊伊喔，不過我不用去保健室也沒關係。早上才去過一次，現在再過去的話一定會挨護士小姐的罵，所以還是不要吧！」
「妳這笨蛋，怎麼把名字……等等，為什麼叫伊伊？理由是什麼？」
運動外套少年提出一個很奇怪的問句。
從他們兩人間的互動來猜測，想必是早就彼此認識的人，可是，為什麼少年會對「伊伊」……也就是這位女孩的名字感到疑惑呢？如果之前就是朋友，那麼名子早就該知道了不是嗎？而且還詢問理由，這一點更加奇特。
「啊，是這樣啦，今天是清明節，所以要緬懷一下古人呀！『伊』這個字，不就是第三者的意思嗎？然後『伊人』不是有『那人』、『彼人』、『故人』……之類的意思嗎？因此──就是這麼一回事！在這個特別的節日裡，為了紀念已經死去的人們，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做『伊伊』。你看！人家特別用疊字來加強情感，而且這樣子唸起來也比舊順口喔！如何？很貼心的設計吧？」
「喔，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我覺得有個缺失。伊伊這兩個字念起來像是名字，所以沒有姓氏對吧？這樣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名了，既然如此，就由我來幫學姊完成吧。
唔……很好，就這麼決定了──因為今天是清明節，所以學姊今天的名字就稱做『今日伊伊』。好，就這樣，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才對。」
「耶耶，好棒喔！聽起來很有感覺欸！」
眼前一對高中男女，一搭一唱、不亦樂乎。
不過，這是哪門子的詭異命名方式啊？抽象派嗎？簡直比福和橋下來不是接福和路還要奇怪。現在的高中生想像力都如此驚人不成？感覺已經沒辦法跟上了。
「唉，算了，學姊的名字就當作送給客人的神秘小禮物好了。請問兩位陌生人，妳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繞了一大圈，少年還是非常在意我與小儀是否在場，看來他是真的很想趕走我們。是不希望和今日伊伊單獨相處的時間被減少嗎？
「咦？她們不是陌生人唷，剛剛人家在那邊就已經和她們聊過天了。」
「只不過是搭訕別人兩句而已，基本上來說還是陌生人。如果說兩句話就能算是認識，那我和大門外便利商店的店員，不就是超級要好的朋友了？再說……」
運動外套少年話說到一半，他的手機響了。手機的鈴聲似乎是某首日本流行歌曲，而且是男歌手唱的。
少年用手機抵住左耳，和電話另一頭的某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掛斷。
「呼……真是的，真是辛苦啊，又一個冒失鬼。」
「咦咦？有人打電話過來？是誰呢？是誰呢？」
伊伊同學一臉好奇地湊上前去。一般來說，如果不是同性戀者的話，這樣的舉動都會讓男孩子感到心跳加速吧？但是少年似乎不太領情，把頭別到另一邊去之後才做出回應。
「咳……是心維啦。那傢伙迷迷糊糊的，好像公車坐過站了，所以下車之後不知道該怎麼走來學校。沒辦法啦，雖然很麻煩，但我只好去幫忙帶個路囉。畢竟三個人都湊齊了，事情才能繼續下去啊。
對了，兩位陌生人，反正我也要離開了……如果要躲太陽的話，這裡就暫時借給妳們沒關係，但是我回來之後要還給我啊。」
少年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身來。這時我才注意到，少年的身材算是瘦高型的，不過那雙看起來沒精神的死魚眼，實在很不討喜。
「學姊，我要走啦，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不，也可能沒那麼快回來，說不定會先和心維一起吃個中餐，總之看我的心情再決定吧。因為十點半薯條就開賣了，雖然時間還有點早，但不吃也挺可惜的。對了，請學姊在我們回來之前都不要離開學校喔，只要待在學校裡面，就算妳躲進男生廁所裡也沒關係。不過，還是請盡量待在顯眼的地方，我可不想把時間都耗在尋人遊戲上頭。」
「什麼？薯條欸！人家也想吃，記得要帶禮物回來喔！」
「想得美，我才不要。」
乾脆地回絕後，少年很快就走遠了。腳長的人，走路速度好像都比較快一些。
「掰掰！」
伊伊同學對著背影用力揮手。但是那男生都沒回頭啊，根本是在浪費力氣。
由於沒人說話的關係，周遭突然靜了下來，只剩下遠處打排球女學生們的吆喝聲。
這時，我回想起此行的目的。雖然對象的確是有點特別，但是只要可以打聽到需要的情報即可。而且，今天學校內的學生數量恐怕不多，總不可能沒頭沒腦地去問老師，或是警衛吧？嗯……她是這所學校裡的學生，照理來說會聽過那則鬼故事吧？
「哈囉，今日伊伊同學，不好意思請問一下……」
老實說，這名字的命名方式還挺奇妙的。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女孩真正的名字，究竟是什麼呢？
「嗯？什麼事？要一起玩排球嗎？」
沒一會兒的功夫，今日伊伊又拿著排球，準備爬上司令台去。這次又是要玩剛剛那一招嗎？
「等等，妳該不會是……又打算要從排球上摔下來不成？」
「摔？不對唷，我是自願跳下去的。因為剛才失敗了，所以想再試一次嘛！」
「給我等一下！這種行為很危險欸，難道妳不知道嗎？」
腦中回憶起幾分鐘前的景象，不小心脾氣有點上來了，所以我直接用力抓住今日伊伊的肩膀。但是，少女卻是一臉納悶──回過頭來的伊伊同學，皺起一邊的眉毛，好像沒辦法理解我說的話。
「危險？是嗎？是這樣嗎？但是為什麼？我又沒有妨礙到其他人啊。只要不侵犯到別人的自由，那麼就算明目張膽地跳下來也不要緊吧？」
「欸，但是……」
自由。沒錯，或許她說得對，法律上好像也是這麼解釋的。
只不過……真的沒妨礙到其他人嗎？這種行為，真的不會對周遭的人帶來人困擾嗎？
我也不知道，很難蓋棺論定。
「那我問妳，為什麼妳要這麼做？」隨口一出的問題。
「因為那是我的嗜好呀！」乾淨俐落的回答。
喂喂喂……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興趣啊？給別人舔大腿都比這種嗜好要好上千百倍！
「總之，我們兩個到這所學校來，其實有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對，這件事情非常恰好妳一定可以幫得上忙，或者該說，我現在就想請妳協助我了。就是這個原因！所以今日伊伊，能不能請妳先不要玩排球啊？」
反正先讓她的注意力離開排球就對了──我帶著這個想法，試著和今日伊伊交涉。如果可以成功就太好了，因為實在懶得走到排球場，去找其餘學生問話。
「咦？是什麼事情啊？好像很有趣，可以詳細地和我說看看嗎？反正要等人回來……等待的時間其實也很無聊，那我就幫幫妳好了！」
沒有經過太久的考慮，今日伊伊便爽快答應我的請求。表情看起來也頗期待的，連排球都不要了，隨隨便便就扔在地上。
「球丟在這裡沒關係嗎？」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那個顆球原本就是撿到的，我只是是借用一陣子罷了。丟在這裡的話，等一會排球社的社社員會過來收走，所以不要緊。不過……唉呀，不要管排球了啦，妳們想要我幫忙什麼呢？妳們來學校，又是要做什麼呢？難道是要掃墓嗎？校園裡難道會有墳墓嗎？」
「這一點妳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吧。」
今日伊伊情緒高昂的問了一堆問題，看來她的個性是屬於活潑好動那一型。
「靜芢姊，還有……伊伊同學，站在這裡也不好說話，不如我們移動到比較涼爽的地方吧。例如說走廊那邊如何？雖然司令台可以擋住陽光，但這裡溫度還是太高了，待太久的話……大家都會受不了吧？」
小儀在很適當的時機開口提出建議。八成是看到我一直冒汗，而且兩眼無神才這麼說吧。不過這真是個好主意，我還想順便去廁所洗洗臉。
「好啊，那就去……心維的班級吧，我有那間教室的鑰匙喔。很近，剛好就在一樓而已，一年級學生的教室都設在一樓。」
為什麼妳會有別人教室的鑰匙呢？
還來不及說出這一句話，今日伊伊便手指向某一棟大樓，踩著輕快的步伐走掉了。
「靜芢姊，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小儀帶著有些不安的語氣如此提問。
這也沒辦法，畢竟「今日伊伊」，的確是個怪女孩。
「沒關係，橋到船頭自然直啦！雖然她有點奇怪，但故且先跟著她走吧，反正我們本來就要找個學生來問話。眼前正好就有一個，這樣剛好可以減省不少時間。」
這個理由事實上並不完全正當。
不經過再三思考，就選擇跟在著今日伊伊的後頭，其中肯定藏有不理性的因子。
那是由於──怪人對於我，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吸引力，就好比飢腸轆轆時想要進食、口乾舌燥時想要喝水、疲勞倦怠時想要休息；非常相似的感覺，但也不可以輕易一言以蔽之，因為其中之道理，絕非三言兩語能夠闡述分明。
那幾乎好比人類的自殺行為──人類自殺的理由千奇百怪、變化多端、無法揣測，只有方向相當明確。
雖然說方向清楚，但其起因真的有人可以了解？
為什麼會對怪人深感興趣？喂喂喂……這種問題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哼哼……真是太可笑了！」
我壓低音量，偷偷嘲笑自己的詭異興趣。不過，這種傾向和怪人相處的習慣是何時養成的？看來改天要回家問問老爸和老媽，才有可能會知道答案。
還是說……同類互相吸引？難道在不知不覺中，我也成為一個怪胎了嗎？
……才怪，不可能！
「對了靜芢姊，說到奇怪……剛才那個男孩子啊，其實也有點怪怪的。」
「怎麼，那個臭小子啊？他是很怪沒錯啊！那種個性，以及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堪稱珍奇異獸也不為過吧？」
「靜芢姊，妳這樣形容未免也太誇張了吧？而且我不是指性格方面喔。」小儀將嘴靠近我的耳旁說悄悄話，避免讓今日伊伊聽見：「雖然他穿著外套所以很難發現，但是──那是繃帶喔。那個男孩子的手腕上，也纏滿著繃帶呢，剛才我不小心看見了。」
「喔……手腕纏滿著繃帶啊……？」
這的確不太正常。
「欸欸──走好慢喔，我要丟下妳們囉！」
「啊，抱歉，馬上就過去！」
因為咬耳朵的關係，我們不小心和今日伊伊拉開一些距離，所以只好小跑步跟上。
追上之後，我又再次看著今日伊伊的背影。
她的脖子、雙臂、雙腿上都纏有繃帶。因為面積太大的關係，所以根本沒辦法全部遮掩住，所以她索性不去理會周遭人的眼光吧？
但是那位少年就不一樣了。他會刻意在這種悶熱的天氣下穿著運動外套，我想應該就是不願讓人看見手腕上的繃帶。
兩名互相認識的少男少女，以及各自身上的繃帶……這其中有什麼特殊關係嗎？
◇
「不愧是學費昂貴的私立學校啊，竟然每間教室都配有冷氣機，真是太奢侈了！天氣會變這麼熱就是它們的錯！造成溫室效應的現行犯就在這裡──快來人抓起來啊！」
受惠於冷氣機的我，現正在教室內大聲嚷嚷。能夠待在舒適溫度的環境中，的確能讓精神力回復。
在今日伊伊的帶領下，我們闖進一間空教室。
闖進……沒錯，雖然她是用鑰匙打開門的，但我實在不認為一間教室可以如此自由進出。如果沒意外的話，這完全是違法的行為。再怎麼說，校規也不可能會鬆懈到這種地步吧？即便有鑰匙，但那可不是自己的班級欸！
再更進一步的違規前提，還帶著我和小儀──兩個來路不明的校外人士，而且還是翻牆而入的校外人士，連經由大門，拿個訪客證都沒有喔。就算十秒鐘後，警衛突然衝進教室把我和小儀趕出校門，那也不是個意外的結果。
「靜芢姊……妳能不能不要亂吼亂叫啊？萬一被人發現我們擅自闖入教室裡面該怎麼辦呢？要不要趁現在去大門簽個名，拿訪客證呢？」
小儀一副提心吊膽的表情，不斷朝著窗外左顧右盼。
不過，真的不是我要故意批評，這個建議實在有夠爛！
「少蠢了，哪有訪客會從校內走去申請訪客證的？這種行為和大聲宣布自己是侵入者無異，除非警衛也少根筋，否則我們大概會被趕出去，更慘的情況是被送去警察局吧！而且我們偷闖教室已經是既成的事實了，這完全是罪加一等。我已經很久沒有進警局了，可別害我啊。」
「那……要不然，我們先爬牆出校外，再從大門進來如何？這樣就可以經由正當程序，申請到訪客證了吧？」
「這樣是行得通啦，但是幹麼這麼麻煩？」我癱在某位不知名同學的座位上，用懶洋洋的語氣說：「拜託，翻牆很累的欸！我今天實在不想再試一次了。而且，萬一不小心失足摔倒該怎麼辦？唉呀，就別這麼緊張兮兮了啦！等到被發現的時候再想辦法不就好
了？說不定這所學校的警衛真的就少根筋啊！總之隨機應變囉。」
「唉……好吧。」
雖然明白這根本是強詞奪理，但小儀的神情好像輕鬆了一些。不過，我還是覺得自己說的話算是挺中肯的。
目前教室中，只有我和小儀兩人，原本的帶頭的今日伊伊則在教室旁的女廁。
剛才……就在走進教室之後，今日伊伊從這間教室某個座位的椅子上，拿出一個手提包，然後就跑去廁所了。
說是天氣很熱，想換件更通風的衣服。不過，就這樣把兩個校外人士丟在教室內的做法，真的妥當嗎？要是我和小儀突然發瘋，
大肆破壞怎麼辦？
算了……我才沒力氣幹那種事情。
「對了，靜芢姊，雖然我也是偷闖進來的所以有點沒說服力，但是，像這樣把教室裡兩台冷氣，以及六架電風扇通通都打開，會不會有點過分呢？」
小儀有點虛心地盯著那些電器用品，但是也沒有要主動去關掉的意思。一定是因為也很熱對吧？如果關掉就會變得很熱囉──抱持著這種想法，所以淺意識不願意離開冷氣房，不過罪惡感卻和降低的體溫成反向成長，逐漸加重。因此，才會出現這種充滿矛盾的提問吧？
但是，我並不討厭這種矛盾。
唉唉，小儀真是既可愛又可笑啊！
「想太多了，真的想太多了。小儀，這些電器用品之所以被製造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呃──電風扇是吹風，冷氣機的話……也是吹出風來……應該沒錯啦……」
面對我突如其來、假裝正經的問題，小儀回答得扭扭捏捏，非常沒有把握。
「答錯！我不是問它們的功能，我當然知道電風扇和冷氣機都會送出冷風啊。」
「那……靜芢姊，妳是想問我什麼呢？」
或許是精神復原了，我胡說八道的慾望忽然上升三倍左右。
「在提及功能之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前提。電器用品會被製造出來，就是要讓人類使用啊！換句話說，這些電器用品就是為了讓人類有更好的生活品質──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誕生的，不去使用反而是浪費資源吧？。
姑且先不論這兩台冷氣機和六架電風扇，就算今天教室裡是別的電器用品，該使用的的時機就是該使用。對了，看看冷氣機，現在上面顯示多少度？」
我的手指指向一台冷氣機，小儀的頭則緩緩轉到同個方向。
「現在是……二十四度。」
「沒錯，那是室內的溫度。那麼，剛才走進來的時候，又是多少度呢？有看到吧？」
「有啊，是三十一度。」
「那就對了。基本上，氣溫一旦超過二十八度就算滿熱了，就連溫水游泳池的水溫通常也設定在二十八度左右喔！這就代表二十八度其實是一個重要的基準點，大概是炎熱和舒適的分界點吧？而且，女人通常年紀到了二十八歲之後，就會不太喜歡過生日，或是和他人提及自己的年紀。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二十八感覺和三十很接近啊！二十八……二十九……三十！看吧，只要再數兩次就三十歲囉，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到了三十歲，在路上都會被小朋友叫阿姨，還有被親朋好友詢問有沒有男朋友啦，或是結婚之類的事情。這真的、真的、真的很討人厭欸！所以說，二十八果然是一個具有特別意義的數字啊！」
不知為何，我開始用完全沒有根據的理論，和不知打哪冒出的滿腔怒火在吹噓：「我再假設一個極端的情況好了，電影明天過後有看過吧？」
「嗯，有啊，我們一起去看的不是嗎？還是說……靜芢姊妳已經忘記了？還是妳邀我去看的欸！」
「對對對，我記憶力差嘛，就是不記得啦！怎樣？」
「沒……沒怎樣啊。」
「好，假設電影中的情況真的發生了。現在教室裡有一台暖氣機，難道我們不會使用它嗎？這不可能嘛！不開啟暖氣機就會死喔。」
「唔……不過按照電影的走向來預測，就算打開暖氣機也是死定了。」
「喂喂喂，真的很沒志氣欸！至少要做困獸之鬥啊，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有很多事情是必須努力到最後一刻，堅持到到最後一秒鐘才會出現轉機。不然等待奇蹟似的獲救吧！至少還可以抱有最低限度的希望啊。」
「抱持希望？可是，擁有希望之前，不都會先經歷徹底的絕望嗎？因為絕望透頂了，所以才會冒出一絲希望。但是，在習慣絕望之後，這一丁點的希望究竟有何用處？」
回答這一句話的並不是小儀。
「兩位看起來很快樂欸，是在聊天嗎？不過，是在聊什麼樣的話題呢？能不能也讓我加入呢？」
往門口一看──展現她甜美可愛的笑容，更衣完畢的今日伊伊就站在那。
「今日伊伊，妳換衣服的動作也太慢了吧？大姊姊我等到有點不耐煩了呢。」
「抱歉、抱歉！因為剛才不小心把衣服穿反了。扣子都扣完了才發現，所以只好脫掉再穿一次囉！」
今日伊伊換上的衣服是學校的制服。
是非常簡單好看的樣式。白色襯衫、紅色領帶、黑色百褶裙，然後是黑色的……
「大腿襪？沒想到真的穿上了，難不成真的在做那種不入流的打工？」我悄悄定論。
「咦？請問妳剛才有說什麼嗎？」
「嗯？沒有啊。對了，為什麼妳要特地帶另一套衣服到學校換呢？如果怕熱的話，一開始直接穿裙子不就好了？」
不過，就算同樣身為女人，還是不得不承認今日伊伊的雙腿的確又白又長又好看。漂亮的臉蛋，再加上又很年輕才十七、八歲左右而已，這就是所謂的天生麗質吧……可惡、可惡、可惡、真是可惡！
額頭上的血管，似乎不受控制地抽動兩下。
「沒辦法，因為我出門的時候，實在不喜歡手上拿著不必要的東西。如果不能把雙手空下來的話，不就不能隨時隨地進行我的嗜好了嗎？」
今日伊伊沿著走道慢慢走了過來，那優雅的姿態宛如踩著舞步。
當然，必須要扣除她手上拿的東西。
「……」
「……」
「咦？怎麼了？妳們兩個為什麼表情突然變得怪怪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我和小儀同時盯著今日伊伊的雙手沉默不語。
今日伊伊的手上，抓著幾分鐘前為止身上穿的白色上衣和運動短褲，以及……一條綠白條紋相間的內褲。
「我說妳啊，在陌生人面前，把那種東西拿在手上不會感到不好意思嗎？」
「什麼？這個？不就是我的運動服嗎？雖然是沾滿汗水沒錯啦，但聞起來沒有非常臭啊！難道說妳們有聞到異味？」今日伊伊立刻把運動服湊近自己鼻子前面，聞了兩下：「啊──我知道了，妳是在說這個吧？這應該不要緊吧？我們都是女生不是嗎？就算我抓
著自己的內褲甩來甩去，也不會讓妳們引發遐想吧？」
今日伊伊把自己的內褲高舉，但並沒有到處甩來甩去。幸好她沒這麼做。
「當然不可能。不過……妳把內褲脫掉了，該不會裡面沒穿吧？」
「怎麼可能，當然有啊！是小兔子圖案的喔，想要看嗎？」
今日伊伊作勢要把裙襬撩起，一副調皮搗蛋的神情直勾勾望著我和小儀。
「不必了！我們都沒有看高中女學生內褲的興趣，謝謝妳的好意啊。話說回來，這裙子的長度，未免也太短了吧。難道說，現在高中並沒有規定女學生的裙子長度嗎？印象中，都是要在膝蓋附近。」
「果然是太短了嗎？不過腰圍完全沒問題喔！嘻嘻嘻，我的腰其實也滿細的喔，大概是二十三吋左右。順帶一提，穿上鞋子之後，我的身高至少有一百七十公分唷。」
喔……還真是高啊，難怪和她四目相交時，必須稍稍抬頭。比我和小儀都還要高個幾公分呢……還真是討人厭！
「那很好啊，這樣妳就可以用更高、更棒、更辛苦的視野來觀察地板上的螞蟻了。好了！老實說我已經很想進入正題了，我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妳。首先，我們今天來這所學校目的是──」
「對了──」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今日伊伊就沒頭沒腦地，直接將自己的裙子掀起來。動作之迅速，令人嘆為觀止！
「機會難得，要不要舔舔看呢？清明節不收費喔。」
沒想到還真的是小兔子的圖案啊，不過……
「妳鬧夠了囉。」
我隨即回絕。
好不容易打消今日伊伊大現內褲和舔大腿的念頭後，我們的話題終於可以轉移到比較令人期待的部分。
「妳剛才說……妳們來這所學校是想要做什麼呢？」
「為了鬼故事。」
「什麼？」
「我們聽說這所學校裡有個鬼故事。」小儀細心地補充說明：「我們兩個其實是某間雜誌社的員工，由於想要寫一篇報導，所以需要貴校的鬼故事當作參考資料。伊伊同學，請問妳可不可以和我們講一下那個鬼故事的內容呢？」
非常直接明瞭的請求，看來今天或許可以開始動工寫了。只要得到需要的情報，回去工作室之後就開始吧。
「喔？鬼故事啊？換言之，妳們是來取材得沒錯吧？不過這還真是罕見欸，沒想到有雜誌是以鬼故事來當作題材啊？第一次聽說呢，看來我好像太孤陋寡聞了。」
「也沒有妳說得這麼稀有吧？」
我從背包中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今日伊伊，以表示我們沒有刻意說謊。
「如果妳願意和我們詳細地敘述那個鬼故事的話，我可以免費贈送妳幾本當期的雜誌喔。看妳想要郵寄到家裡，還是幫妳送來學校都不成問題。或者……不然這樣吧，就算妳想要把妳的大腿照放進雜誌裡面，大大方方分享給每一位讀者也無所謂啦！說不定會意外地大受歡迎喔？」
「嘻嘻嘻，那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但是，萬一太多人慕名而來該麼辦才好？就算是我，一天之中被舔大腿的次數也是有限的啊！
而且我也不能隨隨便便做出有損校譽的事情，否則爺爺會生氣的。不過，送我雜誌就完全沒問題囉！不用郵寄到我家沒關係，我可以直接拜訪貴雜誌社順便領取嗎？妳們工作的地方離這裡很遠嗎？該不會需要坐火車吧？」
「伊伊同學，妳想要直接過來啊？但是，雜誌什麼時候會完成和印製出來，現在也還沒辦法給出明確的日期呢。而且……靜芢姊，如果讓伊伊同學進來的話，老闆應該不會怎麼樣吧？」
「啊？管他那麼多，當然不會怎麼樣，別理他。而且，說不定老闆也很喜歡長腿高中妹妹啊，一時興起直接贈送一年份的雜誌也有可能。反正負責編輯和撰寫雜誌內容的人是我們兩個。再說，老闆現在生死未卜，根本不可能出任何反駁意見。嗯，就這麼定了。」
其實根本沒憑沒據，但我很壞心地咒死已經當我老闆好幾年的男人。
「咦？生死未卜？這句話代表妳們的老闆現在生命有危險囉？為什麼妳們還可以悠悠哉哉地出門取材呢？不用趕緊去搭救他嗎？」
雖然乍聽之下，今日伊伊似乎非常擔心老闆的安危，但她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反倒是發現什麼樂子般的開心笑容。不過，這種反應也滿正常的，畢竟今日伊伊和老闆本來就是兩個毫無瓜葛的人，就連彼此的長相都沒看過。
「救不了，想幫都幫不了。沒辦法，只好聽天由命囉。而且，拯救老闆並不會加薪啊，還是要付我加班費？」
「喔？能讓員工棄若敝屣的老闆，以及對老闆見死不救的員工……到底兩位的雜誌社是什麼樣的工作環境？我越來越好奇了。嗯，決定了！就算兩位之後沒有要送我雜誌，我也打算親自拜訪貴雜誌社一趟了，看來一定會非常有趣唷！」
這女孩到底把我們的工作室想像成什麼龍潭虎窟啦？
「咳咳……那麼，我現在就先和兩位講一下那個鬼故事吧！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其實我對這個鬼故事不夠熟悉，只有聽過一、兩次而已。可能只有聽到零碎的部分，所以不要對我抱太大的期望喔！」
「沒關係，總比什麼都沒打聽到還要好。伊伊同學，請妳繼續說下去吧。」
小儀很機伶地自背包拿出筆和筆記本，預備好要從今日伊伊所敘述的鬼故事中，整理出部分重點和摘要。嗯嗯，看起來非常專業呢，這種工作交給小儀來做，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啊。
「嗯……我記得那個鬼故事，是發生在我們學校某個學生的身上。大概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吧？不過，到底是幾年以前我就不清楚了，因為故事中似乎也沒有說明呢。總之，有一個學生……好像是三年級的學生吧？某一天早上被發現死在學校裡面。
嗯，是啊，死掉了喔、沒有呼吸了喔、眼皮緊緊閉起喔、脈搏也不再跳動了喔，就像個玩偶一樣靜靜躺著。不過，在被發現屍體之前，到底在那裡躺了多長的時間呢？一分鐘嗎？一小時嗎？一整晚嗎？這一點我也不知道喔，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倒是記得非常清楚──絕對不可能會忘記的，印象非常深刻唷。」
鬼故事說到這裡，今日伊伊的表情出現明顯的變化。
大大的眼睛瞇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沉了下去。
那就彷彿──
彷彿她曾經親眼見識過一樣。
「是自殺喔。那個學生，是自殺過世的喔，是自願死去的喔，沒有人可以強迫進行的行為喔。旁人就只能站在一邊看而已──就只能這樣做而已，其它事情什麼也辦不到。這一點我最清楚了，沒有人能夠比我更明白了。」
筆記只寫到一半，小儀的手也停了下來。看到今日伊伊的表情之後，任誰都會專注在她的聲音上。
她說，沒有人能夠比我更明白。
這是完全的否定與十分的肯定。
完全否定他人對與此事的看法。
十分肯定自己對於此事的想法。
是故，對於今日伊伊而言──對於眼前的女孩而言，這個鬼故事到底為何能夠讓她說出這番話來呢？
「唔……故事差不多就只有這樣吧。」
「啊？就這樣？」
「咦？就這樣？」
今日伊伊恢復成先前的笑臉，但我和小儀卻異口同聲地表示一頭霧水。
鬼故事只到這裡？這怎麼可能呢？
「伊伊同學，這個故事我想應該還有後續才對吧？我之前聽人說過，那位死去的同學其實還會在學校內出沒。呃……就是幽靈之類的，請問妳有看過嗎？還是說，有聽說過什麼關於幽靈的傳聞嗎？」
「幽靈呀……有啊！咦？不過，幽靈不是很平常嗎？人死掉之後都會變成幽靈吧？這又有什麼值得疑問的地方嗎？」
對於小儀的追問，今日伊伊吐出一句令人詫異的回答。
以一般人來說，幽靈當然是不平常的事物，否則我們也不必做這種報導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妳看過幽靈囉？」
「嗯，有啊！」
「是真的？妳確定嗎？」
「嗯，是真的唷！因為我已經看過了。對了！那個幽靈最近有留下痕跡喔……自殺死去的學生最近有出沒的跡象喔。兩位──」
今日伊伊刻意站起身來，對著我和小儀伸出雙手、手心向上，擺出故弄學虛的樣子：「……想要看看嗎？」
想要看看嗎？想要看看嗎？想要看看嗎？
絲毫不必考慮，答案當然是──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吧。今日伊伊，妳現在帶我們過去，沒問題吧？我現在就想要看。」
即使本雜誌社的主題是光怪陸離，但不管是靈異照片還是靈異現象，都鮮少看到像樣的。話雖如此，這種邀請不論來幾次我都會滿心期待，並且馬不停蹄。
面對我這種陌生人的頤指氣使，今日伊伊非但沒有感到任何不悅，反而笑到眼睛呈彎月狀。
這就是俗稱的眼睛會笑的笑容吧？
然而，這種表情又好像是在嘲笑著：「我就知道。」
但無論是何種理由促使她提出邀請，我都沒有拒絕的意思，也沒有什麼意外能阻止。
因為再怎麼說，那可是我的最愛啊！
「那就走吧！啊，兩位，可以幫我把冷氣和電風扇關掉嗎？謝謝！還有，記得把自己的東西都帶走喔。兩位請先出去吧，我還要
負責把門鎖上呢。」
遵照今日伊伊的指示，我和小儀將電器用品通通回歸原先的樣子之後便走出教室門。
但是，本來說要負責鎖上門的今日伊伊，卻一直站在門前動也不動，雙眼直視教室內部。
這次又怎麼啦？
「怎麼了嗎？伊伊同學，難道鑰匙弄丟了嗎？」
「沒有啦，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把教室裡面的桌椅通通疊起來，我猜全部應該接近四十張課桌椅吧？把它們全部都疊起來，或許有兩、三層樓這麼高喔？嘻嘻嘻……然後我再爬上最頂端，爬上去之後緊接著用力一踏──一定會跌下來唷！當然，排列好的課桌椅也會同時一併而散，像是垮掉的撲克牌塔那般。
但是此時，究竟是我會先摔落地面呢？還是課桌椅會先散落一地呢？或是課桌椅會通通砸在我的身上呢？而這之間的時間差，到底會是零點幾秒呢？嘻嘻嘻……嗯嗯，好像很有趣喔！真想試一次看看啊！兩位，妳們覺得如何呢？答案會是哪一個啊？」
今日伊伊帶著笑容說出一個很難笑的玩笑話。
「拜託……妳可別試啊！」
「放心吧，因為和兩位約好要去看幽靈留下的痕跡，所以不會一時衝動就行動喔。」
言下之意是指往後很有可能囉？
但不管答案是哪一個，我都沒有興趣知道。
不過，沒想到連幾張課桌椅都能聯想出這種把戲，看來果然是今日伊伊的嗜好啊。
「不好意思……靜芢姊，伊伊同學，我想先去一下廁所，等我一下喔。」
小儀等到今日伊伊說完話才插嘴。這傢伙還真是個老實人啊，想要上廁所的話，直接去不就好了？
但是，這乍看之下完全沒問題的行為，卻讓今日伊伊突然驚呼。
「啊──咦？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走進男生廁所呢！」
大約兩秒鐘之後，我才意會到今日伊伊的驚愕。
啊……原因肯定就出在那一點上。
「嗯？剛剛我們都沒說過嗎？小儀其實是男孩子啊。男孩子想要上廁所，走進男生廁所也是理所當然的舉動吧？」
「妳騙人！不要騙我了！她長那麼可愛，一定是女生吧？」
「這件事情有這麼重要嗎？冷靜一點嘛，不用這麼激動啦。」
什麼啊，這其實沒怎樣吧？就只是個容易遭受誤會的誤會罷了。如何啊？感受到造物主的惡質玩笑了嗎？想當初，第一次和小儀見面時也曾相當質疑，但時間一久便習慣了。
沒錯，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就會變得自然而然，沒有矛盾。
……或者可以解釋成已經麻痺了？
「可是……再怎麼說……走進男生廁所未免也太……」
今日伊伊還是一臉無法相信，而且眼睛不斷在男廁門口與我之間來回。
看來她是打從心底認定小儀是一個女孩子啊。
好吧，我可以理解她的感受，畢竟今日伊伊也不是頭一個對此事尖叫的人。
恐怕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嗯，那我換一個方向來說明好了。憑藉外貌來判斷一個人的性別，其實並不算最明理的作法吧？可以同意嗎？舉例而言，說不定我也是男人啊，只是看起來很像女人罷了，妳又怎麼能確定？」
「唔……不可能，妳一定是女生！妳的頭髮很長欸，而且胸部很大，比我的還大耶！所以一定是女生！」
嗯，這的確是正常人的判別方式。但有點可惜，本來我很期待更奇怪的答案。
「好吧，如果妳不信的話可以走進去看看啊，不用害羞喔。因為小儀是男孩子，所以是站著上廁所。今日伊伊，妳就靠近一點看，親眼目睹事實不就可以了？」
這樣子應該就可以說服她了吧？
今日伊伊帶著狐疑的表情悄悄靠近男生廁所。或許是由於道德上的障礙，她不敢直接走進去，只在門口前探頭探腦。
「怎麼樣啊？我沒說錯吧，小儀是男孩子啊。」
觀察幾秒鐘之後，今日伊伊走回來了。她似乎很震驚，但又半信半疑；既不是承認，也沒有否認，非常五味雜陳的表情。
「騙人……女生也可以站著尿尿嗎？那我回家也要練習看看……」
◇
「伊伊同學，請問幽靈留下痕跡的地方在哪裡呢？」
「嗯，也在一樓喔，很快就會走到了。」
從廁所離開之後，隨即跟著今日伊伊前往「靈異現象」地點。
不過，自從今日伊伊看到小儀站著上廁所之後，她好像變得有些怪怪的。例如，刻意選在我的左手邊向前走，讓小儀站在我的右手邊。而且三不五時就偷偷看小儀一眼，就好像在觀察什麼稀有動物似的。
但是，那種眼神也並非噁心，甚至鄙視。反而有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感覺。
「對了，今日伊伊，妳和那個男的是什麼關係啊？就是那個死魚眼……不是，身高滿高的那位男孩子。剛才有聽見他叫妳學姊，你們兩個只是普通的學姊和學弟的關係嗎？」
「啊，不對唷，才不是那麼普通的關係，我們是情侶喔。嗯，人家最喜歡他了！」
轉過頭來的今日伊伊露出有些嬌羞的笑容。
「什麼……喔，原來如此啊。還滿相襯的啦，我想你們……應該交往得很順利吧？」
有點吃驚……不，老實說，是非常吃驚！
沒想到今日伊伊竟然會選那種傢伙當男朋友啊，果然怪人的品味也不可能會正常到哪裡去，還是說那個臭小子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特質？但真是難以想像。
雖然心中有猜到這個可能性，不過，今日伊伊大大方方就承認兩人是男女朋友關係，倒是有點出乎意料。
「嗯，當然很順利囉，我們是天作之合呀！」
「聽起來很不錯啊，感情很好吧？不過今日伊伊，妳的長相就一副很受歡迎的樣子，在學校裡頭應該很得男孩子的青睞吧？追求者肯定也不少，但是最後卻選擇那位男生，想必他一定有什麼優點吧？」
雖然這些問題完全和詭異的事件沒有關聯，但畢竟是美少女高中生的八卦，多多少少產生了一些興趣。
「咦？選擇他？妳說我是負責選擇的人嗎？不對喔，這種說法是錯誤的喔。唔……的確和我示好的男孩子很多沒錯啦，但是那些人我通通都沒興趣呢。嘻嘻嘻……不過啊，告白的人其實是我才對喔，是我提出想要交往的請求，是我主動出擊的唷！」
「什……喔，原來如此，看來我好像會錯意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這又是另一項令人感到驚訝的事實。
「但是啊，開始交往之前，他都沒有和我表白的意思呢……嗯，老實說這一點讓我覺得有一些些遺憾，曾經覺得自己沒有很討人喜歡。現在看來是我想太多了吧！對了，我們兩個是在──唔……是在學生會認識的唷，我三年級的時候才加入學生會。」
學生會啊……還真是許久沒聽見的東西。真是懷念啊！高中的時候也有加入學生會，記得當時幾乎都是負責文宣和美工之類的工作。
「三年級……喔，原來妳是三年級的學生啊？那麼那個男生是幾年級呢？一年級？二年級？對了，如果是三年級生的話，不就快要從學校畢業了嗎？」
「對啊！我今年就要畢業了喔。畢業典禮就在六月中旬，只剩下沒多久了。嗯……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今日伊伊的語氣帶有一股惆悵感。她停下腳步望著中庭，大概是快要畢業所產生的失落吧？忽然就要離開熟悉的環境，心中一定會覺得特別感傷，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
想當初高中畢業的時候我亦是如此。在畢業之前，每天上下學會覺得很累、很煩人。
通勤時間好長啦、老師很囉唆啦、成績怎麼沒進步啦……等等之類的瑣事，甚至有時候會出現上課很無聊是在浪費時間，或是乾脆翹課在家睡大頭覺的想法。
但是一到三年級下學期一切就不同了。除了聯考的壓力日益漸增之外，有另一種無形的、飄渺的、無處不在的東西也每天加深。
那一定就是即將畢業之前的失落感吧！曾經視為理所當然的事物就這樣遠離了，就這樣退色了，就這樣消失了。但更可怕的是，經過時間的沖刷，這股失落感也會逐漸淡去，最後也會變成理所當然。
人的一生，或許就是不斷重複著此種過程吧？理所當然地相遇、理所當然地離開、理所當然地結果。
唉……果然人的年紀一增加，就會變得容易多愁善感啊！可惡，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的年齡一天比一天來得大啊！
回過頭，為了不讓在場的其他兩人看見，我用手指把眼角的淚水拂去──雖然很想這麼做啦，但是回過頭之後才發現，我根本連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啊。反倒是流了滿頭的大汗。
「喂喂喂……真無情，還真是沒血沒淚的傢伙啊。」我喃喃自嘲。
「嗯？靜芢姊，妳剛才有說話嗎？」
「沒有啊，你聽錯了。話說回來小儀，被高中女生誤認成為女孩子是什麼滋味啊？和被大叔、或是老頭子用色瞇瞇的眼光瞧比較起來，應該好很多吧？」
「哪有什麼好和不好的分別？我也很不想經常被誤認性別啊！雖然說早就已經習慣了啦，反正從小時後就是這樣了……哈哈……」
小儀發出一陣乾笑。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多少還是有些在意吧？
不過，被大叔和色老頭用色瞇瞇的眼神盯上其實倒還好，因為再怎麼看也只是站在遠處看而已。更可怕的遭遇是遇見那種主動接近，想要搭訕的男人吧！記得之前和小儀出門逛街的時候就有遇上。不過……啊，當時被搭訕的傢伙是他啊！我完全被冷落在一邊了。
「可惡啊！」沒來由的大聲怒吼。
「咦？靜芢姊，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真可惡。」
「什麼？不好意思……靜芢姊，請問我做了什麼事情得罪妳了嗎？」
其實沒有。
但是，一旦看到小儀慌慌張張的模樣，怎麼樣也不會想說出實話啊。
「有啊。啊，沒錯，就是有啊。」我冷不防抓住小儀的雙臂，用力一拉往自己的身上靠近，直到臉頰都貼在一起之後才又開口說話：「我現在有點生氣了喔，為了懲罰你，只好讓你在這裡出糗啦。唉呀，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喔！小儀啊，你就把衣服通通脫光，然後從背後緊緊抱住今日伊伊吧！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放送喔，今日伊伊現在恰好沒在看我們，她正望著中庭發呆吶！聽清楚了嗎？那就快去吧，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別錯過喔。對了，反正今日伊伊認為你是女孩子，就算突然抱上去，應該也不會告你性騷擾吧？」
「靜芢姊……妳一定是在開玩笑吧？我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情，而且性騷擾是沒有分男女的。只要做出踰矩的行為，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有罪的啊……」
小儀不太有把握地如此表示，而且，好像把我的玩笑話當真似的，身體緊張到微微發抖，耳根也脹紅起來。
「嗯，的確是在開玩笑沒錯。」
「呼……」
我退離到原本的位置，小儀則放心地呼一大口氣。
不過就這麼沒膽量？漂亮的年輕女孩在眼前，難道不會心動嗎？
轉過頭一看，那位原先被我預謀要性騷擾的今日伊伊，還是望著中庭，一動也不動。
就算很感傷，但也有個限度吧？時間本來就是追不回來的東西，而且有些回憶就是要放越久才越有醍醐味。再說，中庭到底有什麼好看的？都已經看超過一分鐘了，實在太久了。
「今日伊伊，妳在看些什麼呢？該不會那個幽靈所留下的痕跡，就在中庭不成？」
「咦？不是啦！我是在看那些藤蔓唷。」
「不就是一大串的綠色植物嗎，有什麼好看的？」
今日伊伊雙眼持續盯著那些藤蔓。對面校舍的牆壁上爬滿著綠油油的藤蔓，這算是一種美化校園的方式吧？
「看看那些藤蔓啊……我剛剛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如果我把手、腳、還有脖子通通綁上藤蔓──就是用藤蔓把自己掛在校舍牆壁上頭的意思。如果這麼做的話，到底是藤蔓會先支撐不住我的重量而斷裂呢？還是我會先被絞首斷氣而亡呢？不過，就算是藤蔓斷掉導致我掉下來，應該也會先摔得粉身碎骨吧？哪個部位先著地也沒有差別對吧？
嘻嘻嘻……好像很有趣呢！兩位覺得答案會是哪一個呢？該不該找一天來試試呢？」
今日伊伊看著藤蔓玉首微微傾斜，一面嬌笑。
唉……不管答案是哪一個我都沒興趣，千萬別試啊！
「唉呀！抱歉，差點忘記答應兩位的事情。就快要到了，只剩幾步路而已，下一個轉角就到了。」
三人停滯的腳步再次向前。
很快地，就如同今日伊伊所言，我們來到她口中所敘述，幽靈留下痕跡的地點。
這裡是一個死胡同──至少今天是這個樣子沒錯。
從轉角轉過來之後，眼前是牆壁，是校舍的一部分。
而左手邊則是通往樓上的階梯，只不過今天沒有開放，鐵捲門拉了下來，完全擋住向上的去路。此處似乎恰好是兩棟校舍的鄰接處，左手邊的樓梯可以前往另一棟校舍。
而且，這裡還特別陰暗，作為校園鬼故事的原點，的確非常合適。除了陽光剛好被建築物遮住一大半之外，頭上也剛好有一大串藤蔓。抬頭向上望，會看見密密麻麻的綠色枝條，以及自細縫間滲透出來的稀疏陽光。
另外，頭頂上除了藤蔓之外，還可以看見排列整齊的樑。可能是為了讓兩棟校舍做連結，來補強建築物的結構強度，總之，兩棟校舍之間靠著數隻樑相連在一起。雖然因為藤蔓實在太多的關係看不清楚，但是這些樑應該每層樓都有。而校舍的高度，如果眼睛沒花掉或是數數字數錯的話，是五層樓高。
然而，這種略為幽暗的環境也僅是加分作用罷了。我們的目標物，也就是幽靈所遺留的痕跡……雖然原先認為需要尋找一番才能看見，但看來完全沒有那種必要。
只要是路過的人，沒道理不會注意到這個痕跡。
那個痕跡，就這樣大剌剌地被「記號」在此。彷彿完全不怕被人看見，非常顯眼、非常引人注目、非常讓人目不轉睛。
──地板上有一大片黑色的漬。
再仔細一看，確實是黑色的沒錯，但是由什麼造成的呢？油漬？墨漬？由某種化學反應，所造成的污漬？還是說……
由於是鬼故事，由於是自殺，由於是幽靈所留下的痕跡。
難不成是血漬嗎？
難不成……會是自殺時所留下的血跡嗎？
就算單以這個痕跡來評論也很恐怖了，已經足以令人激發許多遐想。
小儀也盯著地板上的黑漬，似乎在沉思。
「這個，就是幽靈留下的痕跡了唷。」
抓住恰好的時機，今日伊伊開口說話。她沿著黑漬走了一圈，鞋子撞擊地面的聲音在死胡同中響起，比起先前的腳步聲都還要清脆響亮。
「自殺。這是自殺。這個痕跡，就是自殺的學生所造成的。可是……嘻嘻嘻，兩位知道嗎？這個學生，到底是怎麼死去呢？雖然是自殺，但是死法也是變化無窮的喔。」今日伊伊慢慢把手舉起，手指指著上方，緩緩地說道：「是從天而降喔。這個學生是因為自高處摔下來才死掉的喔，就是從這棟樓摔下來的。是幾樓呢？二樓？三樓？四樓？五樓？這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同意從高處掉落下來的死法。
因為站上高樓，和天堂之間的距離就縮短了不是嗎？從上而下的視野很棒不是嗎？而且從高處落下，迎面過來的風很舒服不是嗎？所以我可以理解這種選擇，我可以完全認同這種決定。因為我……因為我啊，也很想要試一次看看呢！」
今日伊伊──
今日伊伊，帶著笑容述說著很難消化的話語。
剛才單手指向天空的姿勢改變了。現在她雙手都舉起，臉也朝向上方，而這種樣子就好像想要從天空拿到什麼似的。
就好像上頭有什麼非常、非常渴望的東西似的。
她的笑容十分純真，看不出有一絲虛假。
那真的是個發自內心，很可愛的笑靨。
但是正因如此，才更加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今日伊伊，這位被我貼上怪人標籤，而且還不知道其真實姓名的女孩子。
到底──到底為何會擁有這種習慣呢？
「啊……對了對了，要拍一些照片才行。」
愣住好幾秒後，小儀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任務，從背包拿出數位相機，開始針對黑漬拍攝。
「小儀，多拍幾張沒關係。還有上面也拍一下吧，這些藤蔓越看越覺得值得紀念。」
「好，沒問題。」
「唉呀，差點忘記了！我有個好主意，我可以帶兩位到更好的地方看看喔！」
今日伊伊好像一時間想起什麼，朝著我和小儀大叫。
「兩位，想不想要上樓看看呢？到每一層樓巡視一遍，說不定可以看見其它幽靈留下的痕跡喔！」
「這聽起來是個很不錯的主意，但是如妳所見，鐵捲門拉下來了，根本不能上去啊。該不會妳要用暴力破壞的方式把鐵捲門打爛吧？不要和我說妳其實擁有怪力，身材這麼苗條，別想唬我啊。」
「不是啦！怎麼可能呢，我的臂力很差欸，大概只能提水桶吧？我既然提議上樓，當然是因為我有辦法上去啊！這個鐵捲門，只要我求情一下就可以打開了喔！嗯？到底怎麼樣呢？兩位，想不想要上樓看看呢？難道不想嗎？」
喔……？先別管今日伊伊哪來的能耐，可以讓鐵捲門開啟好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先擺一邊吧！竟然可以到樓上去，實在太好啦！她都主動提出邀請了，還有拒絕的理由嗎？
但是，就在我想要爽快地一口氣答應，有手機響了。
沒聽過的鈴聲，是今日伊伊的手機。
「唉呀……糟糕，已經到這個時間了？還真快啊……」
今日伊伊臉色一變，瞪著手機螢幕發出嘆息，接著按下通話鍵。她轉過頭去，對著話筒說話，但因為講話的聲音很小，而且又和她隔著一小段距離，所以聽不見通話的內容。
「兩位，不好意思……」
沒過多久今日伊伊轉回頭了，但卻雙手合十道歉。
「我忘記要和爺爺吃飯了，現在不快一點趕快去就糟糕了……爺爺可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呢。不好意思，我沒辦法帶兩位上樓了，只能先放棄囉。」
她的表情看起來真的滿遺憾的樣子。
「妳不必和我們道歉啊！反正本來就沒有義務帶我們上樓，再怎麼說還是兩個來路不明的校外人士，說不定不帶我們上樓才是正確的決定。不小心被學校發現會給妳惹上麻煩吧……啊，但是真的滿可惜的說……」
雖然開頭講得義正詞嚴，但最後還是不小心說出內心話了。
可惡，真的好想上樓一探究竟啊！
「伊伊同學，妳吃飯大概會吃多久呢？吃完飯後還有空嗎？因為要寫報導的話，現在手邊的資訊可能不太足夠。可以的話，還想繼續請教妳一些問題。」
小儀翻開筆記本，裡頭已經寫著不少重點。不過正如小儀所言，這樣的確不夠。目前只知道該位學生死去的地點以及死去的方法，其它像是性別、時間、原因……等等，還有很多很多疑問呢。
「唔……吃完飯之後再回來也是可以，不過可能會耗上一陣子喔。時間寶貴，還是不要浪費吧！嘻嘻嘻……我可以找幫手來回答兩位的問題喔。」
「那真是太感謝了。」
「等一下喔，我打通電話……」
今日伊伊再次轉過頭。看來她是講電話時，不喜歡給人看的類型啊。
「唉呀……真是的！」今日伊伊掛上電話，嘴角微微上彎說：「已經約好了喔！幫手找好了，很有效率吧！那就請兩位先稍等一下吧，幫手很快就會過來。兩位請到司令台等候吧……就是剛才運動場那邊的司令台。雖然天氣又更熱了，但請忍耐一下唷！」
如果只是等一下的話倒還可以忍受。
「那我就先離開囉。兩位，晚點再見吧！我吃完飯會再回來……對了，離開之前要不要先幫我幫張照片啊？剛才不是說好，要把我的大腿照放進雜誌裡面嗎？這個約定應該還沒有失效對吧？」
話才剛說完，今日伊伊又沒頭沒腦地把裙子掀起來。
……她是不是忘記小儀是男孩子的事情啦？可以感覺到小儀刻意轉移視線。
「喂喂喂……我是開玩笑的欸，妳該不會當真啦？」
「咦？是嗎？是在開玩笑嗎？所以是騙我的囉？」
不知為何，我的回答讓今日伊伊不太滿意，嘴巴嘟了起來。
這女孩，就這麼想讓自己的大腿照公諸於世？
好吧，反正她也幫了我們不少忙。只是拍一張照片而已，即使有點低級，但是個很划算的交易。
「那好吧，要拍就拍吧。妳……欸……算了，要擺出什麼姿勢和表情都隨便妳吧。」
「好──就這樣吧！就這樣拍！」
看到我拿出相機，今日伊伊又將笑容掛上臉。宛如小孩子般的開心大笑。
最後，我拍了一張今日伊伊的全身照。她還是堅持要把裙襬撩起，所以免不了讓她的小兔子圖案內褲也入鏡了。
嗯……認真一想，這張照片應該可以賣不少錢吧？
照片一拍好，今日伊伊便火速離開。離開前還不忘提醒，一定要將照片寄一份給她。
◇
「天啊！我真是白癡，竟然會答應在這種鬼地方等人！」
小儀和我順著今日伊伊的指示，來到司令台待命。
只不過……有夠熱的啊！比剛來的時候還要更熱了！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段──上午十一點半左右。
就連那些排球社的女孩都在陰涼處休息了，我們卻和傻子一樣在太陽底下發呆。
「靜芢姊，再忍耐一下嘛，我們才剛走到這裡不到一分鐘呢。」
「我可是連一秒鐘都不想再待了！可別和我說耐心最重要的廢話。天氣很熱，所以我很熱，就是很熱嘛！啊啊啊啊啊──真的很熱啊！那個幫手到底是何方神聖？不管是誰都好，拜託快一點來啦！」
「啊……對了！靜芢姊，剛才伊伊同學帶我們去看的那個『痕跡』，妳有沒有觀察出什麼端倪來呢？」
小儀很聰明地轉換話題。雖然聊天可以稍微降低炎熱天氣造成的影響，但還是希望那位幫手可以快一點駕臨。
「首先，那個黑色的漬是最奇怪的地方。雖然有拍照片，但剛才忘記靠近一點看了。不過，我們兩個也不是什麼專業人士，大概也沒辦法確定那究竟是什麼。」
「唔……靜芢姊，那個黑黑的東西，該不會是……血？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一定會受傷流血的，所以那應該是血跡吧？」
「嗯，血液乾涸之後，看起來也是黑色沒錯。」
不過，這句話其實有著充滿矛盾。
第一問題就是，幽靈會流血嗎？就算先假設幽靈真的存在，而且能夠製造和死亡時一模一樣的景象──就算如此，那片黑漬在我看來，範圍也太小了。不過，並不是真的指黑漬太小，而是在「能夠摔死人」的前提之下，那樣的血量實在不夠多。如果僅僅只是那種程度的出血量，絕對死不了人。
從高樓跳下來想要致死的話，四樓和五樓機會比較大……一般而言是這樣沒錯。三樓則是會受重傷吧？二樓運氣夠好的話，說不定只是腿麻而已。
而從剛才的痕跡來猜測，應該是從二樓，或三樓跳下來受傷所流的血。還是說黑漬已經被清理過了？唉……當時應該問今日伊伊才對。而且，自顧自的想半天還是卡在頭一個問題啊！到底那個黑漬是不是血跡呢？
「靜芢姊？」
「唔……」
明明知道這個問題想破頭也想不出來，但還是止不住湧出的思考。
等一會兒一定要再回去那個地方看看。
「嗯？妳們兩個怎麼還在這裡啊？難道不熱嗎？真是怪人。」
就在我如此打算的同時，有某人的說話聲從背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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