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e 15: If I Die Tomorrow（若我明天死去）（中）
科爾文終於不再喝酒了，見灰皮諾揚手要叫來服務生，他按下灰皮諾的手，搖搖頭。之後，他撐著臉頰，疲態盡顯地看向牆上的時鐘。灰皮諾跟著看了看鐘，隨即低聲提醒我，科爾文差不多要離開了，如果我還有想問的事情，最好抓緊時間。
科爾文對我們交頭接耳的狀況渾然不覺，自顧自再度開口：「我忘記她們是什麼時候來的了。在首都裡生活很容易忘記，以前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總之，我們終於定下來後，大概過了幾個月吧，團長把那對姊妹帶了回來──整個馬戲團裡，只有她們是那樣被帶回來的。」
科爾文接著告訴我們，與其說那對姊妹是表演者，倒不如說她們是柯爾岡的所有物。她們很少在表演以外的時間出現，即使有，也幾乎是正在快步走向團長帳篷。沒人想多搭理她們，不只是因為卡黛拉淌著口水、抽動鼻子的模樣實在太有威懾力；卡梅諾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冷漠態度也是原因之一。
「長得又不是不可愛，做什麼成天板著一張臉啊。」科爾文咧開半邊嘴，悵然而嘲弄地笑起來。「有手有腳的，看起來卻比蓋兒蓋爾他們還躁鬱……算了，反正我對小女孩沒興趣。她們只要繼續為團裡賺錢就好，其他的我不想管。」
「對了，」我想起羅斯特。「我聽卡梅諾提起過羅斯特，他必須替她準備給卡黛拉的食物。他們很熟嗎？」
科爾文撓撓頭頂，轉了幾下眼睛。「還好，我不清楚。羅斯特只會要我別去煩她們。我該走了。」
他咳了幾聲，起身時撐著桌面將身子穩住，隨後搖搖晃晃走出酒吧。我看著他的背影，直到灰皮諾咳了一聲，引起我的注意。
「如果不請他喝酒，他就什麼也不會說。」
灰皮諾說這句話時，並沒有將沙漏翻轉過來，立在桌上，像是覺得現在的對話並不具情報價值。我又喝了口水，覺得它又更澀了一點。
「你請他喝過酒嗎？」
「喝過幾次，但那是為了知道他手上有多少研究所的資料，至於那是什麼研究所，就是收費範圍。」他將沙漏夾在指間把玩著，模樣閒適地回答。好像剛才科爾文所說的那些事情，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就算是像我這樣和它經常打交道的人，也通常是為了錢──妳也是為了錢或任務問的嗎？感覺起來不像。」
我皺起眉頭，不曉得和灰皮諾解釋我對她們的感受是否有意義。我想知道那樣冷漠的卡梅諾，在拉住用頭撞上草地的卡黛拉時，為何會顯得那麼難受。或許這就跟科爾文剛才說過的話一樣，也和我在這個首都吃下的東西一樣──五味雜陳，卻毫無意義。
儘管如此，這仍舊比我那在病榻上動彈不得的身體要有意義得多。
「我只是有興趣而已。」我語帶保留地說。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對這個遊戲的背景這麼感興趣。」灰皮諾滿富興味地透過沙漏的玻璃看著我，挑起一邊眉毛。「既然妳不只是隻會迷路的小羊，那和我簽個約如何？」
「簽約？」
「妳看起來像是會積極收集情報的類型，」他聳聳肩。「之後，我們可以做點交換，這也是為了保障妳的權利啦，我可是以信用良好出名的。我找找，合約紙的話，我這裡應該還有……」
灰皮諾往包裡翻找他需要的「合約紙」，一邊跟我說，如果我和他交換情報，他能補齊他對馬戲團理解上的空缺，我則能免費取得許多有用的消息。之後，只要我用新情報和他做交易，他就會以一個情報換兩則消息的方式回報我。
「我擬一下合約……這東西具備系統上的效力。不貴，但必須寫得非常清楚。」
他很快在合約紙上寫了幾行字，並且將紙遞給我。那是一張手感光滑的硬卡紙，四邊印有金色穗邊。內容以簡單的語言寫著，每當我向灰皮諾提出『交換情報』的要求時，他只要同意我的提議，之後就必須回答我的兩個問題。
他說他之前還沒擬過類似的合約，不然只要在目標對象裡加上我的玩家代碼就可以了。合約的最下方有著兩個空格，「立約人」那欄寫著「AU02YC」，「簽約人」那欄則是我需要簽名的位置。我接過灰皮諾遞來的筆，寫下我的玩家代碼，並按下視野中的『玩家＿CL59NA確認簽約』。
我簽下合約大約三秒後，合約紙泛起和指引線相似的金光，旋即化作繽紛的粒子，消散在空氣中。
「這得花幾天，讓系統確認執行上不會有任何問題。」灰皮諾咂咂嘴，很感興趣地看著合約紙消失的地方。「這會是筆很划得來的合約。」
「你也對馬戲團的事感興趣嗎？」
「我只是不想漏掉情報而已。」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又聳肩。「或許她們背後確實有著什麼，又或者她們只是設計師的惡趣味，誰知道呢？妳還是別把她們看得太重比較好。這個世界畢竟是被設計出來的，關注曾經發生過的事實，會比猜測背後的意義要好──況且，即使是現實世界，有時候也是毫無意義的。」
他把頭轉向吧台的位置，略顯譏誚地露齒而笑。
灰皮諾說出「毫無意義」這四個字的時候，想著什麼呢？在這個世界，大家都有一個樣子，離開以後，又是另一個樣子。我想起那個無法動彈的身體，喉頭湧上一股讓我緊皺眉頭的酸澀。
我像個醉漢，用嘴巴就著水壺，直接把剩的水一口飲盡。
「你能告訴我，該去哪裡買空白譜紙嗎？要有自動試奏一次的功能。」
灰皮諾朝我比出了三十的手勢，表示這個問題要收費，我點點頭。
「譜紙這種東西都是在書店賣的。嗯，一般說來是該在樂器店賣啦，不過運河區只有兩家樂器店，而且也沒賣譜紙──總之，運河區北部有很多書店，南部就少了一點，在這些書店裡，大概只有靠近紅玉宮那幾家會賣譜紙，當中又只有三分之一，也就是兩家，有在賣會自動試奏的譜紙。」
他要我把地圖給他，讓他把那兩家書店的位置點在上面，我拿回地圖，看見他標注的兩家書店分別叫做「思想館」和「夏日」，兩家店都位處紅玉宮附近。紅玉宮在運河區右岸，靠近中央大橋，離這邊有好一段距離。從地圖上看起來，夏日書店離中央大橋比較近，去那裡應該就可以了。
我點選灰皮諾傳送過來的交易邀請，確認『支付３０元＿諮詢費用』後，便向他道謝，起身準備離開。
「後會有期，小羊。」
離開酒吧前，聽見他這句道別語，我不禁笑了。
我在日出旅館的三零三號房中醒了過來，這次沒有掉到床下。因為不用趕著起床去撕打工的單子，我背靠床板，抱膝坐著，暫時不想下床。
窗外，運河區南部風格各異、高低不一的建築，散亂得像是這裡一簇、那裡一簇的雜草。日出旅館附近的房子都是連成一排的紅磚房，看起來很像電影裡的公寓；再看遠一點，還能看見滿是塗鴉的灰色水泥建築、希臘海邊常有的白色小屋等等。
科爾文說過「首都才建築到一半」，那麼，運河區北部應該就是先蓋好的那一半。相對地，南部的房子並沒有什麼規劃，都是後來的居民自己設計建造的。雖然很亂，但也顯得很有生命力──就像大街上，那些穿著各式服裝的熙攘人群一樣，儘管不同，卻能和諧共處。
要去買有自動試奏功能的譜紙。
我默念今天的唯一一項工作，像在給自己一個起床的理由。
說來奇怪，如果是在現實世界，即使不想今天要做什麼事情，我也會準時起床；但在這個世界裡，只要我定時繳納房間的租金，就算睡在這裡長達一個月，也不會有人管我。
這就是所謂的自由吧？
沒有責任、沒有必須完成的工作、沒有必須見的人──雖然我有任務，但在錢用完以前，其實可以隨意晃蕩，對誰都不加理會──我想做什麼、去哪裡，全都隨心所欲。
「自由的。」
我小聲念出這句話，馬上又唸了好幾次，並且露出微笑。這個詞彙像是一顆彈珠，光是含在口中，就令我覺得澄澈冰涼。
從患病開始，我就徹底和自由絕緣了。而現在，藉由進入這個擬真的世界裡，我重新體驗到了現實生活：和人交談、購物、搭車……甚至連最普通的逛街，都使我欣喜不已。
一想到今天要去紅玉宮附近，我就趕忙爬下床。
雖然從右岸過來時，在電車上看過，我卻沒有仔細欣賞它的外觀，只隱約記得是有著深紅色屋頂和雪白外牆的建築物。買到譜紙以後，也去那周圍繞繞吧。
床邊的靴子跟我初次穿上它時一樣嶄新，無論是沙土或曾沾粘在鞋底的碎肉，都已經自動消失。似乎每經過一個固定的時間，我們的外表就會自動被系統清潔乾淨。刷牙、洗手乃至於沐浴，似乎都是不必要的舉動；另外，儘管需要進食，我卻從沒有過排泄的需要。
看來，這就是這裡完全沒有洗手間的原因。或許會有人不習慣「不需要清潔身體」這件事，但我倒是能很快接受。早在好幾年之前，我就已經無法自理，起床後刷牙洗臉之類的，也已經只存在於夢中，即使現在不做，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付過房間租金，我拿著掛牌去旁邊的小餐廳吃早餐。
「歡──迎光臨。」
我看向櫃台，感到有些意外。我記得那個模樣要死不活的NPC服務生是不會打招呼的。看了一眼，我發現櫃台後的NPC服務生不知道去了哪，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留著深藍色短髮、同樣穿著侍者制服的男性。他對我揚起手，做了一個推帽沿的動作。
「早，妳剛好趕上最後一批麵包。」
那個人頭上有一行字，寫著「向前看比較好／Lv １５／（當前職業）服務生」。
「你也早──那個，請問原本的NPC呢？」我把水壺遞出去。「他說把這個還回來可以拿回十元。」
「可以啊。來，給我吧。」對方接過水壺，對我眨眨一邊眼睛。「我看不慣原本那個服務生有氣無力的態度，就來應徵這裡的服務生工作，所以那傢伙失業了。」
「真的嗎？」
我噗哧笑了出來，那個人拉了拉身上的黑色背心，也跟著笑了一下。
「還沒人這樣問過我，妳是第一個，反應不錯喔。還沒吃早餐吧，要吃什麼？今日特餐有，嗯──從經常在運動的、呃……大傢伙身上取來的紮實肉乾、睡不飽的烘焙師用恨意做出來的麵包，還有一壺經過三百道過濾程序的水。」
「簡單來說就是肉乾、麵包跟水吧？」我微笑著回應。「請給我麵包還有水，我在這裡吃。」
牆上的鐘顯示現在是早上十點半，似乎是因為早餐時間過了，所以餐廳裡空蕩蕩的。我坐在櫃台附近，一邊嚼麵包一邊盯著「向前看比較好」丟水罐，他似乎把服務生當作一項有趣的職業。
「你要在這裡工作到什麼時候？」我問。
「嗯，我想想，這工作是時薪制，一小時五十塊，我想做就做，不想做的話……」他看了看時鐘。「我再過幾分鐘就可以閃人。不過我會在這裡待到中午十二點。」
「為什麼你會想在這個地方當服務生啊？」我好奇地說：「執行任務、戰鬥之類的，不是能更快增加積分嗎？」
他歪頭，似乎在思考我的問題。「是可以，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擅長那種打打殺殺的事情。我啊，自從進了首都以後，就不想再去廢墟裡了。升上十級真是夠辛苦的，在那之後我都靠著殺野獸升級。況且，當服務生也沒什麼不好的，這跟現實世界的服務生不一樣，工作很簡單，卻也能賺到錢。」
「我以為喜歡戰鬥的人才會玩這個遊戲。」我把溫得讓人有點不舒服的水喝光，看見那個人又笑了。
「才不是咧，首都內部的消息出來以後，就有很多人想把這裡當作另一個生活的場所了。」他張開手臂，比向外面。「大部分的人啊，與其說是想跟人競賽，倒不如說是想有個──啊，歡迎光臨。」
「向前看比較好」看見其他客人，就又殷勤地去招呼他們了。我沒等他結束手邊的工作，就離開了小餐廳。
我從腰包拿出地圖，點了一下標示著「夏日書店」的圓點，熟悉的金色導引線從地圖上飛出，被某種力量拽向我的視野之外。為了培養一點方向感，我把地圖收進口袋，邊走邊記周圍的街景，間或看一下地上的導引線，確認我沒有走錯。
路上，我經過一大片被鐵絲網圍起來的區域，豎有寫著「請勿進入」的告示牌。這片區域太過安靜無人，跟周圍簡直像有個透明牆壁相隔似的，彷彿是因為太荒涼，而被附近的建築排擠了一樣。
我靠近想看看是否能調查時，右下角跳出明亮的系統提示，告訴我『此區域禁止進入』。我聳聳肩，這才繼續往中央大橋走去。
越靠近中央大橋，人就越多。現在日正當中，街道的氛圍也不像我上次經過那麼悠閒──攤販爭相叫賣物品、打工中的玩家搬著東西擠過人群、烤肉的氣味──無論是從聽覺、視覺、觸覺、嗅覺上，都能充分感受到熱鬧的氣息。雖然行動上比較困難，但我很喜歡這種感覺，也就放慢腳步，享受陽光從頭頂灑落的明亮，以及人們在我周圍談笑的吵嚷。
從中央大橋上回頭看去，能看見有如宮殿一般金碧輝煌的水晶宮，還有反射日光、閃閃發亮，本身就是個巨大藝術品的玻璃金字塔。能在遊戲裡看到如此富麗的景象，讓我感到非常奇妙。即使我沒有生病，家中的經濟狀況可能也不允許我出國遊覽，但只要進入這個世界，就得以隨意欣賞這些美得教人屏息的建築物，感覺真的很棒。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終於從左岸走到右岸。和水晶宮處在相對位置的，是有著深紅色屋頂、外型同樣精雕細琢的紅玉宮。以前哥哥帶我去聽過音樂會，那個場地就和我看到的紅玉宮一樣，門口有著堂皇的大理石柱，入口寬廣得像是可以讓大卡車並排著開進去。
仔細一看，還可以發現正門附近有著很多人，似乎正在做表演：唱歌、舞蹈、雜技等一應俱全，加上來往的觀眾，使得那裡比水晶宮門口更加熱鬧。待會買完譜紙，一定要去那裡看看。我在心中如此打算，同時加快腳步。
夏日書店看起來像是由三層樓民宅改建而成，外觀並不起眼，墨綠色的磚瓦和店名極不相稱，黯淡得連午後的陽光都無法將之照亮幾分。這家店沒有張揚的招牌，只在大門的屋簷上有著帆布，從那上面垂下一塊褐色的牌子，用纖瘦的字體寫著「Summer’s bookstore」。
我推門走進去，聽見走音的鈴聲。裡頭有些暗，可能是因為店主太過吝嗇，而不想在還有光線的白天浪費錢開燈。櫃台後的店員坐在椅子上，認真地翻著書，連招呼都沒打。在遇到「向前看比較好」之後，我開始會注意店員是NPC或完家了，而在探頭看向櫃台後面時，我瞪大眼睛。
「夏音？」
聽見我提高音量的疑問，那個店員看都沒看我，又翻了一頁書。
「如果你有什麼找不到的東西，我很樂意為你服務。」
「妳是夏音？」
我站在櫃台前面，看著那個任由棕色直髮把臉擋住，穿著深紅色格紋襯衫和黑色長褲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她並沒有打扮得和在街上唱歌時一樣，若不是我特別注意她藏在陰影中的玩家名稱，一時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她就是那個用歌聲讓我陷入迷茫狀態的女孩。
「請問有什麼事？」
她抬起頭，輕輕推了推無框眼鏡，嘴唇輕輕地抿著。被我認出來似乎使她感到困擾，注意到這點後，我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呃，沒有，只是我，聽過妳唱歌。妳是夏音吧？會在左岸那邊表演的那個。」
「應該說，整個遊戲裡面，夏音只有一個。」夏音把手上的書合起來，封面朝下，放在櫃台上。「我是夏音沒錯。妳找我嗎？」
「不是，我只是很驚訝。」我抓抓頭。「妳唱歌很好聽。」
她禮貌地笑了一下。「謝謝。」
「那個，妳在表演的時候，打扮得跟現在不一樣。」
「那是故意的。我不想在其他時候被認出來。」
面對她，我忽然不知道該先從什麼說起。在這裡遇到夏音，大概就像在上學路上遇到當紅偶像一樣，感覺很不真實。但是，這個女孩卻又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表現得像是完全不在意我的讚美。
「妳表演很久了嗎？」
我探頭看看櫃台後面，發現很多精裝書，都是《簡愛》、《咆哮山莊》、《雙城記》這種存在於現實世界的書籍。
「我不曉得，或許很久了。」夏音輕描淡寫地說，黑眼睛看著我的身後。
「妳唱歌的時候，聲音聽起來跟現在不一樣。」
「那是我現實世界中的聲音，」她用手指碰著喉嚨，如此回答。「不管要唱什麼歌，我都得先聯絡遊戲公司，把我的聲音錄進去，再跟我的角色資料結合在一起。所以，我只會唱一首歌。」
「把歌預錄進來嗎？」
「嗯。」
現實世界中的聲音能出現這裡，這種事我想都沒想過，但夏音說得很自然，彷彿這就跟出門寄信一樣簡單。
「那首歌真好聽，是妳寫的嗎？」不知道她聽不聽得出來，但我的聲音裡有幾分仰慕。「左岸那邊還有人會學妳唱歌，但他們只會唱那句『如果我們明天都將死去』。」
夏音把一綹頭髮撥到耳後，表情複雜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不曉得為什麼他們會學。」
「為什麼妳唱完歌就要離開？那些人好像都很想跟妳要簽名之類的。我是說，妳的聽眾。」
面對這個問題，夏音搖搖頭，又把書拿起來看。「我只想唱歌。我很高興他們喜歡聽我唱歌，但我不想跟他們有太多互動──妳應該不是來找我的吧？需要什麼？」
雖然她轉移話題的方式很生硬，但我聽出來她不想談論太多這方面的事，只得先打住原本的問題，轉而開口詢問，這裡是否有販賣會自動試奏的譜紙。
「試奏嗎？有。」夏音打開櫃台上的一本綠皮本子。「一疊三十張，六十元。需要幾疊？」
「一疊就好。」
夏音提筆在綠皮本子上寫了幾行字，我的視野右下方也跟著浮出『支付六十元＿一疊譜紙．自動試奏功能』的提示，我點選接受，扣除金錢的音效隨之響起。
在等待夏音去後面拿譜紙的時間，我隨意翻看著書架上的書，這裡的書確實都是存在於現實世界的書籍，以經典文學為主。除了西方的經典文學以外，日本小說如芥川、夏目等，也佔據了不少空間。我抽出一本小學時讀過的《銀河鐵道之夜》，發現書上的內容跟原文一模一樣，不禁又回味起來。
「一本三十。」
我拿著書轉過頭，看見夏音把用牛皮紙袋包好的譜紙放在櫃台上，又拿起原本在讀的書看。
「遊戲裡也能讀到現實世界的書籍嗎？」我驚訝地問。
「可以，遊戲公司把電子書的版權買下來，所以這些書都可以印製成冊，在遊戲裡看。還好他們買到的版本都翻得不錯。」
「那之前出版的那個……《午後的窗口》呢？」
我試著提了本現代書的名字，這本《午後的窗口》是哥哥接過的一件潤稿案子，是本散文書。聽到這本書的名字，夏音對我挑了挑眉毛，似乎對我知道這本書感到有些驚訝。
「那本太新了，我想現在還不會有，也可能是這裡沒賣。這裡都是賣經典文學，散文大概要去其他地方找找。」夏音說：「如果某本書在現實世界的銷售量不佳，公司是不會特地去買版權的。會不會有人想看，和公司會不會買版權並且讓它在遊戲中出現，有著絕對的關聯。」
「是這樣啊……」
「一般來說，想看書的人都會去圖書館借，很少有人真的來書店買。」她環視擺滿書的店內，似乎有點寂寞。「以後，住在首都的玩家變多的話，或許買書的人會變多。」
「不買書，應該還是因為沒有地方放吧？」我說：「我經常走來走去，就不怎麼想帶書增加重量。」
「可以在旅館租個房間，把書放在那。」
夏音像是在說「我都是這樣做」的一樣，對我提出了這個建議。雖然對自己在做街頭表演的事情不願多提，說到書，夏音倒是挺有心得的。由此，我開始想像起她的樣子：唱歌好聽、喜歡讀書，或許在現實世界裡，夏音是個性格內向的文藝少女。
我又翻了幾頁《銀河鐵道之夜》，對這故事感到很懷念，便花錢買下來，放在包包裡。如果我把日出旅館的三零三號房租下來，就可以把一些私人東西存放在那裡──沒事做的時候，讀點書，應該也很能解悶吧？這可能也是夏音在書店打工時看書的理由。
走出書店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在我看著的時候，路燈一盞一盞應和著彼此似地點亮。我擔心回到左岸時會太晚，便在夏日書店附近繞了好一陣子，先在小餐館吃過夾罐頭蕃茄和鳳梨的烤麵包（八十元），才去旅館投宿。
在能望見紅玉宮夜晚燈光的窗邊，我脫下訓練生的黑色外衣，只穿著一件背心，裹在被子裡，想著今天看到的東西。
明天要去紅玉宮看看街頭表演，然後回去馬戲團，把譜紙交給作曲家，完成他委託的任務。之後，還要接打工、任務，或是去廢墟戰鬥，儘快升上２０級。
在這個世界裡面，我能感受到一天結束的充實，也有著迎接明天的理由。過幾天後再登出，告訴哥哥吧──在這裡，我過得很開心。
想著這些瑣碎的小事，我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Character：CL59NA／Current LV：15／Current BP：837938199】
可以的話，希望下週或下下週就能寫出新章，跨過這段劇情以後，差不多就能迎來當初想寫的畫面了－－中間隔著將近八萬字什麼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由於前面14章包含系統提示、指令、首都內部的地圖等等都有很多不統一的情況，在這章完稿前也已經做好了大幅修改的動作（對我來說是大幅，但對讀者來說大概就指甲大吧![]()
即使如此還是做了不少更正就是了），接下來應該也能順利地進行寫作。
為了想確實體驗首都各個角落的生活，所以作為我的代行者的敏行動起來非常緩慢，希望讀到這裡的你不要太介意（笑）對我而言，比起戰鬥，我更希望知道首都是不是真的能夠作為「能在這當中生活」的另外一個世界（但食物真的很難吃，這是個硬傷），所以花了不少時間鋪敘細節。
這章出現的新設定是「能在遊戲中閱讀現實世界的書籍」。希望以後如果有類似這樣的世界，在裡面我可以讀到不同的書，所以才會有這個設定（我不會承認是因為我不想出門借書）。雖然說並不是非常現實，不過書店還是賣點書比較好，才會有這樣的設計。不同的書店賣不同的書，也有專賣羅曼史小說的店家，這點在小說中應該讀不到就是了。
在裡面提到的書籍中，只有《午後的窗口》不是實際存在的書。
跨過「If I Die Tomorrow」這個橫跨三章的標題後，劇情也會迎來重大的改變（相對來說是重大啦），希望可以順利地接軌上去（合掌）
因為時間很晚了，之後有想到什麼再補上，先去吃點東西![]()
創作內容
◇Code 15: If I Die Tomorrow（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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