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了-------兼談零戰和宮崎老師最近的話

引子

因為本片還未出碟，所以難免有被遺忘或記錯的細節，請各位見諒。



(大師不忘在鏡頭前示範作畫)

近日宮崎駿老師又說要出非動畫長片的作品，使人對他的引退宣言懷疑。而他近日批判現在日本動畫的風氣，也惹了大家的爭論。

其實我在數年前也一直有維護現時日本動畫的風格，但近年也漸漸發覺現時的趨勢大有問題，猶其在多次反覆細看不少著名動畫的原著漫畫或輕小說時，更感到改編的動畫猶電視動畫的問題所在。

在本文的後部將仔細探討的，即只想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但還回到這部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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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零戰的戲分這麼少嗎?首先要談引起我看的興趣的零戰

四十年前大明王氏的「零戰」是我的軍武啟蒙書，承蒙我近二十年後才有機會認識，被該書所矮化了的前蘇聯空軍和軍機，所以現在來說是該書反感的。

反過來說蘇聯參戰時遇到的日本機種，幾乎都是老舊的九六`九七`隼等陸基戰鬥機。

當時台灣很少人認識二戰中後期的蘇聯名機，如YAK-9和LA-5，而只認識抗戰時援華的，比九六或九七都更舊的I-15和I-16。

而電影中零戰只有夢境的編隊和殘骸，可是能逼和超能少女組的敵人首領兵部京介名機。



(三次元世界零戰的勇姿)

關於零戰的資料很多，用不著宮崎駿介紹它，其實本編的主角機器，是戰前而不是二戰時的飛機，猶有些人指出其「破破爛爛」的早期日本飛機。

那些用木布構成的飛機，像上文說的九五`九六`九七`I-15`I-16還有法國的MS 406，而蘇聯的YAK-9算是末代類似的設計。

本片讓我們很少見識到兩戰中間到二戰初期的飛機，當時飛機不用說打仗所以空運是非常冒險和奢侈的事。

那麼之前一戰的空戰呢?日本都未趕得上在那時自行開發國產戰機。

但一戰時的飛行員常被稱為air knight，被視為空中的勇士，，飛機本身只是教練機或偵察機，初期以自備的手槍和步槍互射，直到在和螺旋槳同步器發明後，才有固定武裝的專用戰鬥機。

帝俄第一位王牌飛行員更以大鐵鍊劈掉敵機，這一招還在GUNDAM 0083導爆索和沈默艦隊的阿爾法級潛艦的紅色蠍子中致敬了。

想起了GUNDAM W的設計者的話，這是為了決鬥而設計的機體，可實際上鋼彈那麼硬，可能其所謂的決鬥是像德蘇的坦克戰的意義上決鬥。

可到底二戰德國的魏特曼坦克英雄和空軍英雄哈特曼不是同一回事。

以飛機來說所謂決鬥，就要快準狠的一擊必殺，韋基利較接近早期戰鬥機風格-----倒底宅之名也出於超時空要塞。

在未發明空對空導彈前的飛機，便得以類似的觀點出發，可既然在當時的爛引擎飛的話，更不可以厚裝甲，相反是追求靈活的。

但在理論上「靈活」應當是以較小的機體上增強動力，可日本軍方卻對於堀越二郎出身的三菱公司，提出了一項怪異的要求，超越當時單發動機戰鬥機最高的續航力。

(機內燃油便可飛二千公里，有可棄油箱足飛三千公里)

原因是作為艦載機來說，航程比零活更重要，而且中國戰區機場也較少，所以連隼也是偏長航程的。

所以零戰仍然不算二戰時最零活的機形，蘇聯的YAK-3才是頭號零活的戰鬥機。

這樣便為了節省燃料而不能用可以安裝最強的發動機，減弱動力仍然要保持靈活，唯一可以做便是減輕重量。




(摔掉的九六式試驗機殘骸，二郎曾經問過試飛員安危，可見他很重視人的性命)

這個問題又要回到應用鋁還是木布之爭，說鋁輕但木頭豈不是更輕?

可在帆布和木頭造的海軍飛機濕了便麻煩了:

最要命是列明了作為艦載機而設計，木和布制的給海員一見到便不想要了，主要因為在海上操作的木頭帆布易朽。

可當時堀越見到早期的航母都和飛機(九零或九五式雙翼機)一樣破破爛爛，要在這種舊艦(華盛頓條約限制下不允新建)上一樣可以安全起降。

只好減薄蒙皮並在骨架上開了很多洞的減磅，零戰在同期的主力戰鬥機中淨重最輕的，初期型僅有一千八百多公斤。

這樣做成了世人所皆知的零戰機體單薄易毀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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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風起的標題出處的原著，崛辰雄的風起和菜穗子

一直有人爭論本片到底是反戰還是為了戰爭辯護的作品，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反戰。

因為故事不是堀越二郎的傳記，而是把堀辰雄老師和其未婚妻矢野綾子的生平和自傳體的小說「風起」，融合到堀越二郎的事跡上，所以劇本既不是史實，也不用再全新創作。

必需要介紹的是，「風起」原著的小說以前先拍過多次拍過真人電影和電影，甚至還拍過動畫單元劇的。

https://ja.wikipedia.org/wiki/%E9%A2%A8%E7%AB%8B%E3%81%A1%E3%81%AC_(%E5%B0%8F%E8%AA%AC)#.E6.98.A0.E7.94.BB.E5.8C.96

但風起原著故事沒有提及戰爭，因為女主角在三次元世界是在1935年便病逝，當時中日在長城戰役後便處相持狀態。

首次風起被改編到和戰爭有關，是第二次電影版是由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主演的，中譯作「逝風殘夢」，在下也看過其DVD版的。實在非常好看的反戰和愛情文藝經典。

https://ja.wikipedia.org/wiki/%E9%A2%A8%E7%AB%8B%E3%81%A1%E3%81%AC_(1976%E5%B9%B4%E3%81%AE%E6%98%A0%E7%94%BB)

時代被後延了多年，男主角被徵入伍，被逼和病重的女主角分離，然後女主角病逝，男主角一直在陣中不知情，希望戰爭結束後回國和愛人重聚。結局返國時才知道實情。




(劇照)

如果按這個故事來看，絕不可能被說成是美化戰爭，因為和平不需要提倡，但是戰爭才需要鼓吹。所以以這種以愛情和戰爭相對的方式，便是最好的反戰手法。

但和堀越二郎的故事合併才會覺得奇怪，我的看法是因為認為其美化了戰爭的看法，是缺乏了平常心地看待。

因為堀越二郎是零戰的設計者吧。

但其實和三浦友和的角色，同樣也不過是代表了被徵的平民，同樣被特高(秘密警察)監視下要瞞才勉強可以完婚的，本片中的堀越二郎，一樣代表了被恐怖統治下的人民:

可以被洗腦`可以被讀心`可以被控制，像中了geass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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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宮崎老師在把世界系回歸悲劇原點

「世界系」可算是日系acgn中最使人詬病的類型，但對於自幼唸的課本教材主角或作者總這樣慘的學子來說，很易養成無病呻唸的傾向。

所以可以說打破世界系的局限，就是成功對於宅向味的最好教訓。

可如果想到宮老作為動畫家的觀點，便是在於一個像「世界系」的寫實化的故事，即把世界系的宅向和中二風格回歸歷史的現實，便是日本在戰時的悲劇，正確說是當時的日本國家的希臘悲劇。

世界系和希臘悲劇的悲是不同的，雖然兩者同樣是以英雄主義為出發，但前者的英雄是不和其他人互動才成為英雄才有悲劇，後者的英雄卻是因為互動才成為英雄才有悲劇。

當然希臘悲劇的結構和風格是經典，就算不喜歡也不會使人討厭，即使在日系acg中也常有使用的。

世界系卻是日本的特產，而對其評價是兩極化，即如果不喜歡便會討厭的，可以算是宅向作品中較特化的。

而實際上日本當時是陷入希臘悲劇中，只是從右翼的角度不願意接受史實，才會顧盼自憐變成了世界系的。

到底風起原著也算是影響世界系的唯美主義名作。

舉上文所謂的互動和英雄跟悲劇的例子便會離題，但動畫的主角不可以當一個給人用完便拋棄的小兵，那些留給真人的帥哥來演，給宅們嫌棄沈悶的電視和電影。

動畫應當帶給人夢想，所以要當(至少「自以為」)可以拯救`毀滅`征服`看透----世界的偉大英雄。

但宮崎駿又不忘其寫實，二郎的個人作用不可能超越時代，他可不真的是可以拯救`毀滅`征服`看透----世界的偉大英雄或救世主。而菜穗子也不是被二郎改造成零戰------早年真有部ova叫「菜穗子解體診書」。




(日本美少女不是被改造成器娘使徒或外星人戰鬥。)

(真實堀辰雄和堀越二郎夫人肖像)






反過來說在地震和病重時，兩人也不只被動地等候宿命的結果降臨的，他們故然不像第一類世界系的主角，也不像作為世界系的閒角(絕園暴風雨中會變成「金屬化的屍體」的人類)或另類世界系的主角(愛在地球毀滅時)般，單純被動和消極的角色。

我們應當認清楚的是，宮崎駿不像一般較有深度的動畫作者們，他不諱言主角不知道所有重要的情報，明顯地二郎像被人洗腦加監視下完成他的傑作零戰的。

明顯的是蛋糕的那次，說他們的成功可望改善日本的經濟的困境。其次是二郎一直給特高(秘密警察)監視得連結婚都得像秘密的恩賜般。甚至在包裹零件的報紙上的戰報，也分明被特高選擇過的。

唯一聽到的異議便是在山莊的那老外，後來也在特高闖入便失蹤了，相信兇多吉少了。

相對即使富野也不過三次元世界中說，夏亞把卡蜜兒教育成壞人，而在Z GUNDAM的故事中沒有表露過什麼的。

就算明知零戰是殺人的武器，那麼同盟國的設計師難道不一樣嗎?

撇去軸心國的立場不正當的史實，一般人在祖國開戰時都很自然地偏袒本國的，也不可能得到所有的情報。

所以他是上文的括弧中的「自以為」做到那些事。就算零戰比歷史上更強或更弱，其實對於二戰的最終結局也不可能有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這樣宮崎老師，像要在悲劇的背景中，完成和破滅了二郎的夢想，從而對二戰中在主觀上最正義最熱血最努力的，自以為是的日本人當時的情懷的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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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示範級的劇情和作畫

說過本編的有把世界系作品的那種破滅之美，回歸現實的味道，就要堅強地存活下去。

就要有超越了所謂宅神作宅良作的實際成果給人看。

當然有的是示範級的劇情和作畫，我不是簡單地說反正宮崎駿和吉卜力的功力怎樣?

而是在於本片有趣的地方，便是剛剛好很適用於作為示範的教材。

首先劇本的崛辰雄的原著和崛城二郎的經歷和結局，都是作為「反世界系」的異色。



(二郎終於要面對夢想被利用的命運)

三次元世界的崛辰雄老師雖然被太太傳染了，可在太太逝世後還活了很久，在戰後的一九五三年才逝世，動畫結局中菜穗子的話明顯做到了。

至於二郎和他設計的零戰，並沒有完成了拯救`毀滅`征服`看透--世界任何一件事，甚至在戰後的噴射時代，二郎最成功的飛機YS-11仍然是螺旋槳飛機。

雖然也算完成了對義大利大師的「設計民航機」的承諾，可除了日本外鮮有人購買，現在快都退役了。

這些都較易從基本故事中看到，有些人說宮崎駿說現實中沒有現時動畫的少女，可現實也沒有宮崎駿的少女:

那麼菜穗子和其原型的矢野綾子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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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變成什麼強襲魔女的話，當然沒有了真人的味道)




重點便是作畫猶對於二郎和菜穗子的作畫，不把其過分美化和以其為中心出發，他們不是世界的中心，甚至不是敘事的中心。

避免了採用戀人或夫婦的觀點，而是把對方看作「人」開始，又以作為「人」而結束，否定了把其神化的做法。

而是需要和外界互動的人類，他們的動作和說話的方式，都酷肖真實的人類。最重要是宮崎駿一向反對依賴過分專業化的聲優。

今次採用庵野秀明配二郎，雖然常有說新世紀福音戰士產生了很多宅，但總不可說庵野配得出像宅想要的聲音。

可仍然非常好聽的，不錯，這便是平常人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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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人不是在空氣之下

我在部落閣至今唯一個「非日系動漫」資料夾中的「小雞快走」，所提及過魔法禁書目錄的理事長的原型人物，克勞利.亞雷斯塔所說何魯斯時代的起點，便是第一架飛機成功(1903年)後的第二年1904年開始，即是人類實現夢想而不事事求神從天而降。

飛行作為人的夢想，甚至當作無可置疑的真理所否定，並以神話的方式固定下來，如

希臘神話的伊卡洛斯之翼，飛得過高接近太陽被熔掉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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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太教的生命樹，人在空氣之下天使在空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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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神話的嫦娥奔月後，無法返回地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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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連空之境界都硬說「人是不會飛」的。




(飛是自由的像徵，人不是空氣之下，只是被空氣所包圍的地球上誕生)

所以飛行夢變成了超越戰爭與和平的「俗務」存在的，為了證明人的價值不是(假)「神」的玩偶和人定勝天的力量，人一定要實現的。

這也是主角和義大利飛機設計家卡普羅尼先生神交時得到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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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全年齡向不等於低年齡向

最後請注意的是深度與否跟作品是否賣弄高年齡向不同，而看作品的方式也和作品本身有無深度無必然的關係。

像單純很多露和血的場面，不一定有東西要表達的，可是明確地拒絕了兒童觀眾。反之即使兩者都沒有的作品，同樣可以很深度的。

如有些人喜歡以結構主義的方式來看古老的童話和民間故事，那既不是他們把結構主義塞入故事中，也不是作品是故意用結構主義的方式來創作。而是看的人認為這樣才算有趣。




(但宮崎駿老師很明顯地向所有人放開胸懷的)

如果年長或有學問的人看風起了，可以看出很多獨到的手法和知識還有作者的用心。

但即使是小朋友看也一樣可以認同的，這是一個悲傷的戀愛和奮鬥的故事，在那個時代沒有人可以公平地看待戰爭。

本片真做到了宮崎老師和鈴木敏夫老師所討論過的問題，動畫應當是否只限於給兒童的商品，還是制作人自我表現的藝術。在兩個方向上，風起了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