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拉扯(下)
其實很多事情都令人記憶猶新,又或許有些跟泛黃的紙頁,堆滿灰塵,漫天暇紅在繾綣氣氛中緩慢撒落,不知覺間染上一層金黃色的海平面,遙遙天際下波光粼粼,悵然間,整座高雄路上緩緩打起一盞盞傍晚間的小路燈,繁華成一片耀眼城市,允墨動了動,突然掙開來去,在夕陽印照她巧笑倩兮的臉龐下,白裙飄然間她的話語掠過耳邊。
「沐昕,如果有一天我們都被抓走了,犯人說要剪刀石頭布,勝利的人才可以活下來……」
「呃。」楞了一下,摸摸下巴,不知名的情緒弄的我有些紛亂,「I want play a game?對於那隻木偶的行徑其實蠻噁心的。」
「不是啦......齁。」
氣急敗壞的揮舞著拳頭,夕陽下恍若夢幻光景,她正了正聲音,繼續這樣說,「然後阿……我跟你決定要出石頭,一起面對死亡,你覺得怎麼樣呢?」
她說,光景模糊成燦爛的詩畫,溫柔的從她揮動的手上帶出,那些不知名的紛亂情緒在胸口上驀然醞釀起來,那些夕陽、那些海風,彷彿凝固在這段青春無悔的時光歲月裡頭,在夕陽下凝聚成一幅畫卷。
「當然……」我站了起來,摸著她的頭,「不過你是不是最近看太多鬼片了?」
「才沒有呢。」
「蛤?可是那個變態假面也不像是會在普遍級出現的東西阿……」
「齁唷,沐昕!」
「哈哈。」
允墨笑著,她回頭看我,我望著她。
「怎麼了嘛?」
「咦……」
「沐昕,你怎麼了?」
我望著她,夕陽暇紅的照亮她的臉,青春燦爛凝聚成一股怦然悸動,金黃色沙灘,天邊海風吹起她的飄揚髮絲,她張口,世界悄然般的變成無聲定格畫面,像是動畫中尚未配音的片段,她朱唇輕起,無聲的凝望我。
她在講什麼?
模糊扭曲間,夕陽像是從溫和柔軟的顏色突兀轉變,如離鞘之劍,瞬間在我眼前炸起漫天白光。
「允墨……」
指縫間,陽光悄悄漏了進來,模糊的記憶在扭曲的夕陽下突兀轉變成漫天樹叢間露出的一絲太陽光芒,整台車都是炸炸的味道……還有烤鴨,我仰著身子,看見山道上的漫天草木,不知怎的悵然起來。
「又做夢了……」
在那夕陽下,發生了什麼事情嘛?
垮下肩膀,腦子遲緩的運轉起來,呆了半晌,心中悵然微微消散,實在是不記得了,喝了一口還有些溫熱的咖啡,悠遠長綿的想法,在苦咖啡入口後化作一口嘆息吐出,是該繼續開車了,我想著。
古道秋意,我找好了車位,漫山遍野的昂然綠意在我眼中清晰起來,春風吹起時,眼底下整片綠意、雲霧繚繞間似有神仙之美,淡淡的香味從遠方飄來,我回過頭去,在後方那壯闊的殿堂上,外頭立著一座香爐,亙古般的存在於那邊,蒼茫間飄著如雲似霧的煙,那支主香,燒了一半不到。
誦經之音從殿堂中緩慢傳來,寶殿莊重,紓緩間我嘆了一口氣,後方那漫山遍野間……盡是墓碑。
清風拂崗,吹起整片春天的映日金黃,繚繞間纏綿出一股哀傷,有時候,我會這樣想,人生其實就這樣簡簡單單、起起伏伏,或是笑顏、或是悲傷,打碎在那些名為物欲橫流的世間,有段歌詞是這樣唱的。
你好久沒說夢想,說到眼睛發亮。
不可一世的笑容,連我都被感動。
我們說改變世界,卻被世界改變。
記得妳要我提醒,別改變太多。
我哼起歌來,「莫忘初衷、莫忘初衷。」
那些思緒留亂間,我彷彿在耳際聽到允墨的輕聲細語。
想想這些年怎麼過的吧?在那天下起滂沱大雨的時候,拖著麻木的心回到家裡,洗了個澡,吃了兩口飯,坐在電腦桌前,在黑暗中如此刺目,就這樣靜靜坐著,突然間很多事情像是被抽空了空氣的氣球一般,變得疲軟毫無意義起來。
即使是往日吸引人的電腦,還是工作之類的,都像是一種催魂符,抽空了許多事物的概念,唯有那些散落在空氣間的香味在作祟提醒著,手機簡訊的震動都變成一種落空。
只有在那個時候的深夜,才會莫名其妙的想著許多如昨的回憶,離開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又或許生命都變得空虛無力,在這些年過去的前幾日,真相大白時,我又感覺到了什麼呢?
或許,是一種失落吧。
那是一種很深很深的失落,也有一點懊悔。
但是人生就是這樣,我還不到四十,也沒有之天命的感悟,沈溺在那些七情六慾中只能無聲的流下淚珠,用最原始的方法安慰著自己。
時間。
時間是把殺豬刀,也是把磨刀石,他在無聲流逝中如打磨菱角的掠過我們,擦出微不足道的花火,在細微之處難言的打磨呢,踏上那一階階的石階,就像好朝著青春逆轉一般的光景褪色,像是電影裡的特效,每走出一步,就彷彿逆流時間。
我提著食物袋子,腳下踩著那雙不知何時遺失的藍白色布鞋,稚嫩的手掌緩慢攤開,在那一側的角落間,望見那縷輕飄的黑色髮絲,那是生如夏花的季節,在一片暖活的世界光景中,有那個掂起腳,被稱為林允墨的女孩子站在那邊。
她楞了一會,終是看著我輕笑出來。
「好久不見,沐昕。」
那是十八年前的她,允墨。
也是十八年前的我,沐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