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裡,住着一隻貓。
大家都稱牠為「死神的貓」。
只要靠近牠、或者、被牠靠近的話--過不了多久,都會落在死神的手掌中。
這個傳聞,一直深植艾達腦海中。
所以當她在歸家路上看見牠的時候,心中只有說不出的驚慌。
高掛的太陽下、路旁的大石上,那隻純白的大貓正慵懶地清潔着自己的臉龐。頸間掛着教堂的十字架--證明艾達猜想的有力證據。
死神的貓……
這麼想的同時,大貓抬起頭來,與她目光對上。清澈無雜質的眼眸裡,倒映着她。
不知為什麼,艾達渾身打了個冷顫。沒敢和牠繼續對望,她急匆匆的轉身離開。
好可怕--
她的背後,大白貓依然把視線放在她的身上,精銳得如同盯上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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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黃昏,艾達如常走在路上。一天忙碌的工作,早讓她忘掉昨天的小插曲。
但路旁的大白貓卻喚起她的記憶。
同一條路、同一個時間、同樣的石頭上,坐著同一隻大貓。
深黑的眼眸,在艾達注意到牠的同時,慢條斯理的對上她。
頸間十字架的銀光,一閃一閃的反射着太陽的耀眼。
大白貓懶洋洋的對她打了個呵欠,站起來輕盈的落地。
艾達假裝沒看見,不斷默念着公司的產品名冊,急步離開。
「……諾言手錶、設計並出產於1997年、設計者華沙.羅西……」艾達一直念一直念,直到離開大石頭相當的範圍後,她才停下腳步。
回身肯定已看不到大石頭,艾達重重的舒了口氣,她才略為平復心情:沒有什麼的,只是她想多了……對,只是她想多了。
「喵……」
那聲微小的喵叫卻讓她下意識停住呼吸。慢慢的,她慢慢的回頭--映入眼簾的,正是那隻、死神的貓。
「不……」看見在身後跟着她的大貓,艾達的那句不就這樣溜出嘴、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不、不要!不要跟着我!」她尖叫,拔足而逃。
而貓,則站在路中央,懶洋洋的又打個呵欠。
艾達好不容易跑回家,三番確認貓沒有緊隨她回家後,才以極速打開家門,逃也似的鎖上。
攤在門邊大口大口的呼吸,艾達以顫抖的雙手拿出手機,一則一則的瀏覽關於「死神的貓」的所有資料:
「牧師燒炭自殺之謎!貓的真相。」
「死神的貓--自殺少女的遺書。」
「從冥間而來?教堂白貓真面目!倖存少年的生命掙扎。」
林林總總的標題,讓艾達看得心驚。當中不止傳言,更有的是新聞的剪輯;而且一如她所知道的--所有關於教堂的白貓--死神的貓--的故事,全都離不開死亡。
……白貓的傳言是真的,但牠也接受我們為牠尋找替死……
「替死」。這樣的一個字詞讓艾達一下就看見了。像是墮海時掙扎所捉到的繩索似的,不知道是什麼,但感覺卻是能帶給她希望東西。她用力的按下標題,開始瀏覽:
「是真的……我一星期前發現我被白貓盯上了,我很害怕,然後想起以前除死亡的傳言外,也只聽說過白貓接受『替身』:所以我就在教堂的後花園中放下鈴鐺和貓罐頭,又寫下我為牠找的替身:我的死對頭。第二天,我的死對頭就遇上車禍了……而我還好好活著……回到教堂,我就發現後花園的鈴鐺不見了,貓罐頭被吃光,而我寫下願望的那張紙上,有一隻貓腳印……」
所、所以……
她也可以嗎?
像筆者寫的那樣,向白貓供奉;請求牠放過她……然後作為回報,她、她就告訴白貓誰比她更該死?
艾達大口大口的呼吸,為自己的想法而羞恥。想要拋開這個想法,可是,她的眼睛卻又無法移開。
為什麼不呢?腦海中的一角似乎如此說着。一試無妨,對不對?
為自己的生命爭取,有沒有什麼不對……她只是想活下去,為了活下去,要她做什麼也可以。
只要、能逃避死亡。
寫下他的名字吧。
讓她所憎恨的人,代替她死亡。
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了……
「鈴鐺、貓罐頭、紙條……」教堂的後花園裏,艾達一遍又一遍的數着,生怕遺留了什麼。
四周靜得出奇,連半絲風也沒有。有的只有艾達的汗珠,一直滲出來,凝結皮膚之上。
「死神的貓……求求您……放過我……放過我吧……」艾達喃喃說著,把物品放置好後,偷偷摸摸、又急匆匆的離開教堂。內心一直祈禱願望能成真,又生怕被人發現她的行為。
神經繃得緊緊的。
「艾達?」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男聲,艾達渾身一震。不敢回頭望,大口大口的呼吸,艾達急步的想要離開那個男人。
她找的替身。
「艾達?」
心裡升起一陣驚恐,又因為內疚感作崇,艾達越走越快,最後甚至跑起來。
為什麼會在這時候看見他?難道,白貓是要在我眼前殺掉他?
不、不要!我不要!我不是殺人兇手,不要!不要!
艾達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慌亂,心中只有雜亂的思緒,混雜不安、驚慌……種種更多不知名的思緒與感情,在艾達腦海中相撞。
呯!
艾達突然飛起來,眨眼之間,跌在地上。
……咦?
腦海渾沉沉的,一時反應不過來。身邊只聽見一陣陣的尖叫,還有剎車聲。
然後,就只有白貓慢吞吞的走到她的眼前,輕輕喵了聲。
冰冰涼涼的貓腳掌覆上她的額頭,成為她最後一道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