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的光輝覆蓋著大地。
雪雲停止對天空的點綴，緩緩的消失於天際。
留下純白的結晶，在廣大的大陸之上凝結。
而戰爭，已完全結束。
687年9月5日，由強盜團『瀆神者』發動的滅村作戰以失敗告終。
在當天晚上七點四十分，瑞吉爾里亞斯的代理王權者，列爾˙派特洛下達『將前任國王，伏略德˙派特洛的餘黨全數活捉』的命令。
瑞吉爾里亞斯的騎士團，預計五分後全數前往附近的高山活捉敵人。
在發布命令之後...
象徵作戰結束的綠光，在雷克緹爾的正上方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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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作戰已經結束了？」
愛蜜亞質問著，同時用藍色的眼瞳對準剛放下晶石的狄邦克。
「是的，大概在幾秒鐘前結束了，然後...
啊，來了。那片綠光就是證明。」
時間非常剛好的，在狄邦克回答的同時，一道閃亮的綠光便以雷克緹爾為中心緩緩上升。
那是騎士團開始進攻的信號，也是代表雷克緹爾已經安全的暗號。
「這樣啊...
那麼，我有一個問題。」
「怎麼了嗎？」
看著一派輕鬆的狄邦克，愛蜜亞跟自身的表情相同，十分陰沉的語氣問道:
「那麼，為什麼在作戰結束的同時...
我們人還在深山裡呢？」
在被月光照耀、白雪覆蓋、寂靜包圍的森林中，少女提出了疑問。
「我們來得太晚了。」
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年人回答道。
看著眼前這個一點也不認真的鎮長，愛蜜亞深吸了一口氣。
「不、對、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發出了怒吼。
而男人只是拚命的忍笑。
「我是要問為什麼我們會迷路，還有他們為甚麼會提早快一個半小時結束作戰啊！」
「這個嘛...剛剛山崩，所以我已經認不出除了步道以外，往舊教堂去的路線了...」
身體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狄邦克每說一句，就得用更大的力量忍住笑意。
愛蜜亞每聽一句，就得花越多的力氣克制殺意。
「這個嘛...反正我們也走這麼多路了，不如再讓我嘗試一下－」
「不必了，我來吧。這附近的路我還記得。」
『打從一開始，相信你就是個錯誤。』愛蜜亞把真正的心聲憋在心中，開始判斷位置。
從山坡的高度、樹林的分布來看，他們不但沒有走對，還繞了遠路，跑到更高的地方來了。
「怎麼樣？」
也許是因為愧疚感使然吧，狄邦克的語氣十分溫和。
「看來往那邊的山腳下走一段路就能到了。」
因為怒氣已隨時間消退，愛蜜亞的話中只剩下無奈。
搖搖頭、嘆口氣，把這件事當成人生中的芝麻小事，繼續往前走。
這是愛蜜亞一貫的作風。
看著無奈的少女，狄邦克只能用苦笑表示歉意。
兩人不再多說一語，往早該抵達的目的地前進。
「鎮長，路上就麻煩你跟我說清楚，剛才我老哥他到底說了什麼，沒問題吧？」
望著愛蜜亞異常嚴峻的目光，狄邦克聳肩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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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設立的『消音部隊』、臨時為雪鈴設下的陷阱、還有作為誘餌的故障巨大戰鬥人偶...
雖然很想說他們不是泛泛之輩...
但是一想到光靠我的哥哥跟他的未婚妻，就毀了他們的計畫，還滅了他們快一半的人，我就不知道該說甚麼了。」
「也就是說...之所以無法認為他們具有實力，是因為妳身旁就有實力超群的人存在...
大致上是這個意思吧？」
在樹林之中，兩人已經移動了五分鐘，正好是騎士團開始進入山群的時候。
地面的坡度變得稍陡，樹木也越來越茂密。
愛蜜亞斜視著裝出研究者表情的狄邦克，用有些吐槽意味的語氣回答:
「這種說法好像我已經對異常者感到麻木了一樣...還有為何要用這種方式講話？」
「晚上我要跟安特森通話。」
「這樣啊...我不記得安特森叔叔會喜歡這種說話方式。」
「換個方式跟他交談我也開心啊。
畢竟好久都沒碰面了。」
鎮長的臉上掠過一絲懷念。
看著眼前的男人，愛蜜亞決定主動提問。
為了自己，尚未知道的真實。
「安特森叔叔、黑古塔斯叔叔跟喬瑟夫伯父知道爸爸的研究嗎？」
像是不經意的，提起許久以前的疑問。
男人變得銳利的眼光停在少女的身上。
「爸爸...曾經提起過吸收他加入『初代勇者』的人就是他們。」
沒有不必要的掩飾，少女選擇單刀直入。
像是要避開少女的目光一般，狄邦克轉向前方繼續前進。
愛蜜亞沒有繼續逼問，只是維持相同的表情看著狄邦克。
兩人沒有去計算自己的腳移動了多少回。
所以當狄邦克開口時，彼此都不知道到底他們走了多遠、又走了多久。
「安特森...對佐恩的研究了解不深。
程度大概跟黑古塔斯和我差不多。
現在最了解佐恩研究的人...大概只有協助他的研究人員跟喬瑟夫...
不，也許戈德跟雪鈴也該算在內吧。」
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們只知道，佐恩他之所以會繼續他的研究...
原因就是我們『初代勇者』本身。」
「『初代勇者』...本身？」
看著愛蜜亞那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狄邦克突然感到有些羨慕。
「這件事...是我從安特森那裡聽來的。
...他當時也在場。」
「當時是指－」
「－『初代勇者』創立之日。」
看著愛蜜亞的雙瞳，男人說著過去裡某一天的名字。
在歷史的轉戾點發生的那一天...人們所賦予它的名字。
「那天...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嗎？」
愛蜜亞戰戰兢兢的吞了口口水，同時發覺自己比以往更加接近所謂的真實。
狄邦克單純的點了點頭。
－妳可能不會馬上接受吧。他順便補上了這一句。
「據說在『初代勇者』創立的那一天...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初代勇者』的創立者們...
他們看見，在神話中失去力量的女神在他們的眼前現身。」
當猶如神話般的橋段傳入耳中時，愛蜜亞反而覺得這比夢話還令人難以置信。
「你是說...他們『看見』女神？」
狄邦克無奈的點了點頭。
「這...這不可能啊...先不講別的...
如果說他們看見了那個神話中的女神－」
「那就代表，所謂的神話其實是整個世界最初的歷史。
佐恩他，就是為了了解他們當初看見的是什麼，以及這一點是否正確而繼續研究的。」
「...不不，就算你這樣跟我講－」
「－你也拿我無可奈何，因為我只是把我的所知道的講給你聽而已。」
望向狄邦克雙眼的深處，就可以看見他毫無虛偽的真心。
但是，就是這一點令人難以接受。
如果說這一切是真的...
那不就表示，有一股人類無法超越的、絕對的力量在掌控這個世界嗎？
就算這是事實，一時之間被告知這世界的神話是真實的，還是令人無法認同。
除非...事實擺在眼前...或是有見證過這一切的人...
「晚上－」
「－能跟安特森叔叔談話嗎？」
狄邦克像是看穿對方心思似的，在剛好的時機內接下愛蜜亞的話語。
愛蜜亞沒有辯解、也不否認。
狄邦克頷首，但是額外補了一句:
「沒有人能預先知道妳會聽到什麼，我也不例外，所以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等到事件完全處理完畢之後，到辦公所來。」
這次的談話，以愛蜜亞點頭的動作作為結束。
在那之後，兩人都不再提起佐恩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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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察覺天空以完全黯淡、僅留下月光及星光之時...
「－快到了。」
看著熟悉的景觀，愛蜜亞回答道。
「你怎麼知道？」
「那邊有一條小路，就在沒什麼樹木的空地旁－」
聲音停止了。
兩人的意識開始保持緊戒。
在通往舊教堂的小路旁...
沒有樹木的空地上堆積著大量的白雪，成了一座小型的雪山。
在雪堆的最高處，一隻類似人手的物體穿過了雪層。
「為什麼...」
有些僵硬的手指，指著穿過雪堆的物體。
「那種東西會在這裡？」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狄邦克表情嚴肅，但依舊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回答愛蜜亞。
有些朦朧的月光，撒在被埋在雪堆中、尺寸較大、金屬色的鐵手之上。
至於包裹在其身上的大量白雪，八成是山崩的傑作。
「這是...剛剛提到的故障人偶嗎？」
「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看著如墓碑般豎立在雪堆之頂的鐵手，狄邦克走向前方。
然後用雙手，把直立著的鐵手塞入雪堆。
「－等、先等一下！鎮長你在幹嘛？」
「看了就知道了吧。」
「不是不是！不是該把它上面的雪清除掉嗎？」
「清完之後，妳要怎麼做？」
狄邦克質問的語氣，如同適才一般冰冷。
「－咦？」
在愛蜜亞回答之前，狄邦克把雪覆蓋在人偶的身上，同時解釋:
「如果那個首腦講得沒錯，那麼這個人偶會辨識使用者。
早在創造它的小鎮被滅村之後，它就沒有它的存在意義及使用價值了。」
一邊冷靜的解析著，狄邦克一邊退開了雪堆。
「它所需要的，只是一個代理埋葬者，以及永久的安眠罷了。」
看著如墓塚般隆起的雪丘，狄邦克說著。
望向人偶的墳墓，愛蜜亞低頭不語。
「我了解了。」
這是她在狄邦克埋葬人偶之後，第一句說的話。
「我們走吧。
舊教堂那裏應該會需要人手才對。」
說完這句話之後，狄邦克便轉身邁步，愛蜜亞也隨之離去。
兩人留下安眠的人偶，走向在森林中，為亡者祈禱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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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看著已將視線轉向門口的戈德，雪鈴問道:
「什麼來了？」
「不知道...只知道不只一個...」
戈德看著大門，臉色變得凝重。
「大概...有兩個。」
聽著接近的腳步聲，戈德戴上了頭盔。
腳步聲停了下來。
兩人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然後，聲音響起了。
「表現出色...戈德˙傑特、雪鈴˙戴蒙。」
有如厲鬼般的聲音傳遍了整間教堂:
「能夠打贏伏略德，殲滅『瀆神者』，實力確實非凡。
但是...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的。」
高亢且邪惡的聲音愉悅地宣布著。
兩人放下了緊戒。
戈德露出了無奈、想嘆氣的表情。
另一邊，雪鈴只是苦笑應對。
「算我拜託你別玩了，鎮長。我們還有一群昏迷的敵人要處置呢。」
戈德有些不耐煩的嗓音，穿過了木製的大門。
大門被推開了。
夜景也隨之展現。
以星光點綴的深藍色夜空、在山林之後散發優雅的氣息。
襯托夜色的兩道黑影，在黑暗中逐漸擴大。
「怎麼會露餡呢？」
狄邦克的表情充斥著疑惑，在一旁的愛蜜亞，表情正好跟鎮長相反。
「我反而想問你，為什麼你認為不會露餡...」
跟深深的疑惑不同，這邊是無奈的吐槽。
「該怎麼說呢...
如果是以前單純的戈德跟雪鈴的話...我想說應該會被騙的...」
氣氛的轉變快得有如暴風雪。
兩人不發一語，但臉上都壟罩著一層陰影。
「說的也是。」
抬起頭去面對狄邦克跟愛蜜亞的，是兩張暗藏苦澀的笑臉。
「先別說這個，是說你們怎麼來了－」
問題都還沒說完，戈德又握緊了武器。
這次的腳步聲更多、更雜。
在場的所有的人都望向星空下的森林。
自森林的深處，出現了許多人影。
「已經確保附近的安全，把剩下的餘黨抓起來！」
「要確實清點人數！別讓任何一個餘黨傷害國王！」
瑞吉爾里亞斯的騎士團，抵達了原本應該在一個小時後才抵達的教堂。
「...那麼，事情算結束了吧？」
看著少女的臉龐，戈德輕鬆的提問。
「...是的，事情算是結束了。」
望著少年的眼瞳，雪鈴輕鬆的回答。
看著默契十足的兩人，鎮長和治癒師分別擺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及無言的表情。
在停止飄雪的山丘上，整場事件在此劃下休止符。
687年9月5日下午七點五十三分，瑞吉爾里亞斯及雷克緹爾，著手進行最後的復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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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爾殿下，騎士團已經進入山中了。」
「很好，叫他們特別注意伏略德。」
國王囑咐完之後，便回過頭望向眼前由山川組成的棋盤。
用彷彿正看著自己的棋子移動的眼光，望著山林的間隙。
「列爾殿下...」
國王望向身旁。
主教來到了國王的身邊。
「那個...恕我失禮...殿下你不用進帳篷裡嗎？」
「不用替我操心，我知道自己身體耐性的極限在哪。」
「是的...還有一件事...」
王國的大臣吞了口口水，硬著頭皮去向國王提出疑問:
「為甚麼要放過那個破壞國寶的鐵匠呢？」
鮮藍色的眼瞳緊盯著大臣並未抬起的頭顱。
「毀了一把無法戰鬥的劍，也不過是一件小事。
況且我已經下了賠償物的訂單了。」
「但是殿下...伏略德殿－那傢伙拿走的可是本國鐵匠的傑作啊－」
「不用特別去換稱呼，慢慢改就好了。
還有，久未保養的劍，並不能被稱為傑作。
而且...我還有別的打算。」
當看見大臣疑惑的眼神之後，列爾把注意力移回眼前的山林。
「別的...打算？」
「恩...
我要他們教我劍術。」
「您...您想學劍術...是要去打仗嗎？
萬萬不可啊，殿下！」
「誰說國王就不能精通劍術的？況且這也是一種保障。」
國王的眼神變了。
比以往還要深邃、還要沉著...
那是大臣從未見過的眼神。
「你聽過西洋棋嗎？」
「咦？是...當然聽過...」
「那就好談了。」
國王的頭轉回大臣的方向。
「在西洋棋中，作戰能力最差的，除了卒子以外還有哪一顆？」
「是...國王...」
「那麼整場棋，最重要的是哪顆棋子？」
「這...也是國王...」
「沒錯。」
列爾的雙眼轉回前方。
大臣的視線試圖想看清國王眼神的凝聚點，但他看不見。
「這就是西洋棋用來平衡雙方戰力的方法。
讓兩邊的國王能力降到最低以限制玩家戰術的多樣性。
那麼...換個角度想...」
國王露出了笑容。
「如果國王本身就具有－甚至超越皇后的作戰能力呢？」
大臣的心中猛然竄起一股恐懼。
「那樣的話...」
「不但國王難以在王室爭鬥中死去...
連戰術的選擇就能更加的多樣化。
這大概是未來王國與王國之間，國力差距的關鍵。
因為在這時代，力量的取得可說是十分容易。
有這樣的機會，不能不把握吧？」
大臣回想起來了。
剛剛看到的那股眼神，是每次前前任國王，也就是列爾的伯父在討論作戰時都會露出的眼神。
那是屬於謀略家的眼神。
「您...果然具有王者的資格呢...真不愧是殿下...」
聽到這句話，列爾並沒有感到愉悅，反而露出了自嘲般的冷笑。
「我只是不想早死、也不想拉著國家一起陪葬而已。
為此，我必須守護國家。
這種貪生怕死的想法，並不能算是『王者的資格』吧？」
說出了，理所當然的話。
在說完之後，國王便離開了山丘，踏入自己的帳篷。
「不是這樣的...殿下...」
佇立原地的主教，說著藏在胸中的真心話:
「當您能為了整個國家著想並付出、還具備這樣的遠見之時...
您已經具有王者的資格了。」
國王並沒有停下腳步。
但在走進帳篷之前，他嘴角上的微笑已說出了他的回應。
創作內容
第二樂章--Kapittel I
紫色薰風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