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島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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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著斗篷的一名男子，走向村莊後方的一處石階。
在那石階的最上層，靜靜地坐著一名老人。
「老瑪……」
「不……別跟我……說話。」
「老瑪，雖然我們幾十年沒聯絡，根本沒再談過話了，但我還是要這麼稱呼你。」
「…」
「我錯了，年輕時的我……以前真的錯了。」
「…」
「我知道這樣也無濟於事……」
「我……已是將死之人，沒什麼……好掛念的。」
「老瑪！」
「我……什麼都……不是，只是個老人……而已。」
「不，再怎麼說，你也是本村的長老啊！村子裡親眼見證過歷史的…」
「我只是……比誰都還要老……比村子裡的人活得久一點而已……沒那種資格。」
「不，老瑪，你一定要接受這份榮譽……以及我的道歉。」
「…」
「村子裡的人，是真心地尊敬你。過去以來當村子面臨困境時，村裡的人都會向你詢問意見……」
「…」
「你不也都提供了正確的意見嗎？」
被男子稱呼為老瑪的老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稍微抬起原本低垂的肩膀。
「……我是聽村裡的大家這麼說的。」
「那些都……沒什麼。」
「老瑪，你不必…」
「跟你比起來，我可是連路邊的碎石都不如。」
老人用與這名男子交談以來最為宏亮的聲音。
「…」
「哼，可不是嗎。」
「沒有那種事…」
「……唉，結果我還是這麼沒用。忍不住動怒了……好讓你減輕罪惡感。」
「我沒！我……」
「你是想完成他們的心願嗎？」
「不，這其實……」
「霍凱啊……」
老人叫出了這名男人的名字。
「還是該稱呼你…」
「不，老瑪……瑪爾斯，我早就卸下那稱呼了。那些都是年輕人該去做的事。」
「那麼……你是發自內心前來跟我說這些話的嗎？」
「是的。」
霍凱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麼說也是吧……他們……都死了吧？」
「戰死……病死……老死……都有。」
「真是諷刺。」
「……其實你沒那麼認為吧？」
「是啊……我早就都……平常心看待了。跟你說的一樣，當作一段歷史罷了。」
「歷史嗎。」
霍凱露出些許感傷的樣子。
「歷史是不帶感情的……老瑪，我知道你也改變了。唉，要是我們當時能跟現在一樣冷靜就好了。」
「我不想否認也不想承認你的這段話。說一說他們的事情。」
「……賓賽他是最早離開我們的人。大戰開始前，他太過大意誤闖敵人的陷阱，輕易地被…」
「賓賽嗎，差點就忘記他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賓賽是我們之中最外向的，老瑪，你不可能會忘記他的。」
「…」
「迪可奇洛在第一次大戰中受到致命傷，苦撐三天後死去。」
「迪可奇洛他的胃口還是跟離開時一樣大吧。」
「他說過他的肚皮是他唯一的驕傲，為了維持它就是要努力的吃。」
「哈克呢？」
「大概十五年前吧。離這裡很遙遠……跟這裡同樣偏僻的村莊。在那裡，安詳地離去。」
「那個村子有怎麼樣嗎？」
「在一個月內湧入跟村裡人數差不多的人前去哀悼致意。」
「死了還是那麼受歡迎啊……哈克。」
「他不只是受歡迎……現在王國裡的正規弓箭部隊，全都按照他的訓練方法在教育新兵。」
「哼，說不定連敵人也都想挨他的箭吧。」
「坎薩斯他啊……第一次大戰結束後就脫離我們了。聽說他跑去鄰國，但也不知道他後來怎麼了。」
「還是貫徹他難搞的作風？」
「真的沒有人知道他內心到底在想什麼。後來第二次大戰時的聯軍也沒見到他，或許…」
「女人吧……大概。」
「你也這麼認為？」
「他不是一直也對蓓嘉琪有好感嗎？」
「嗯……」
「她呢？」
「聯軍的那段時間中了詛咒，纏鬥了十年最終還是……」
瑪爾斯在嘆氣之後打破了沉默。
「……結果她，最後還是擺脫不了受苦的命運嗎？」
「一直以來真的……都怪我的無能，結果只能守在她的身邊，陪著她而已。」
「對她而言這樣就夠了吧。她心目中的英雄……全世界人民的英雄……能夠跟在自己的身邊到最後。」
「只不過因為第二次大戰是被我終結……根本沒人知道…只有我們這些人才知道那場大戰爆發的原因。」
「…」
「因為我的關係導致的那場大戰……維洛、密莉特他們才…」
「維洛跟密莉特啊…」
「我的疏忽……自大……」
「…」
「我根本沒資格接受英雄這個名號。這不像是我為了得到這稱號，才引發第二次大戰的不是嗎？太可笑了。」
「所以為了自己的罪惡感才來找我的嗎？」
「不是的！」
「哼，也是。拖四十年也太久了……不過你的道歉也等了六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老瑪，唯獨道歉這件事……」
「你想說一切都是你…你們的錯嗎？」
「因為我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對你道歉。」
「那就別對我道歉，你們又沒犯什麼錯。」
「不，老瑪…」
「資質！我明白我的資質根本不夠，這點我當時就很清楚了。之後留下我是為了我好，不要太早讓我喪命。」
「這也是一個原因，但…」
「拿起斧頭連砍柴都有問題，弓也拿不穩……最基本的攻擊咒術也學不好，而且…」
「…」
「半點說話的技巧也沒有，根本不討喜……現在才會講這些好話有什麼用。」
「我……」
「恨你就能好受一點了吧？」
「…」
「對，我是真的恨過你們。為什麼要那樣欺負我，之後還拒絕我跟著你們去參戰。只留下我一人在這裡老去。」
「我真的很抱歉……」
「當時我甘願被你們欺負，把每句羞辱、鄙視的眼神，都當作是玩笑。為的是什麼？沒錯，就是希望自己能夠跟著你們一起去參戰。哪怕是只能打雜搬行李，我也要去。」
「…」
「我多麼渴望地想離開這裡，看這世界…………你們都知道吧？」
「瑪爾斯…」
「你、賓賽、迪可奇洛……我每個人都恨，真心地恨你們。我當時很不得你們馬上就戰死，讓你們後悔。」
「你這麼想我們不會怪你，畢竟這都是事實。」
「那麼你們離開這裡一年後，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幫我？」
「…」
「我是真正的無能！能夠被人們讚頌為英雄的人指導，能夠認識英雄身邊七名的夥伴，不知道會讓多少人羨慕！」
「…」
「我還是學不好，頂多只能把劍把弓拿穩……而且當時還認為你只是假好心才回來，認定你只是想回來取笑我。」
「被稱為英雄跟指導能力無關。是我無法沉穩地教你，因為我當時心中…還是有看輕你的意思。」
「那也只是事實不是嗎？因為我根本學不好。」
「…」
「照常理來講，就算你們不帶上我，我也能夠自己離開的不是嗎？」
「這…」
「你再度放棄後，我曾有試著離開村子。不過不但迷路還反倒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最後不得不逃回這裡。」
「老瑪你…」
「我承認自己的失敗…無能……但那不足以讓我原諒你們。」
語畢，老人慢慢地站起身，轉身面對霍凱。
「我現在這副殘破不堪的外貌，完全符合我八十歲老人的樣子。而你呢？看起來就跟五十歲一樣。」
「老瑪，年齡外貌什麼的沒有人會在意。」
「我後來才知道……你就算冒著極大的風險，也要離開部隊回來。」
老瑪整頓好自己的呼吸後，緩緩吐出話來。
「第二次大戰……我知道，那些怨靈引來的惡魔，我也是原因之一。」
「不！第二次大戰跟你無關！完全是我獨斷決定造成的！」
「第一次大戰時深受我國重用的你，年紀輕輕就得到部隊的指揮權。但是你不明原因就離開部隊，儘管把指揮權交給坎薩斯，少了你我們還是戰力不足。結果情勢被逆轉，我們死傷慘重。」
「…」
「你回來的期間犧牲的……那些怨恨你的人間接導致了第二次大戰…不是嗎？」
「…對。」
「你回來不可能是你一人的決定。要你回來教我到底是誰的心願，迪可奇洛？哈克？」
面對老瑪的質疑，霍凱小聲地說出名字。
「賓賽。」
「…」
「其實這也是大家八人的心願。只不過賓賽最後留下的遺言，就是希望能夠讓你加入我們。」
「…」
「我們之中欺負你最多的就屬賓賽。雖然哈克、坎薩斯與蓓嘉琪沒對你做過什麼，但是他們卻默許我們的行為，沒有制止。」
「…好像吧。」
「之後的我們……歷史如同大家傳述地一樣。第一次大戰結束……阻止惡魔入侵組成的聯軍……經歷許多大大小小的戰爭。」
霍凱若有所思地看向蒼藍的天空。那是一片的和平。
「我們偶爾會提起你，然後談論著過去的事情。」
「…」
「雖然他們不曾表明過自己的歉意，但是還是藏不住。」
「…」
「『時間』本身沒有任何意義，只是照著該有的步調消逝。頂多在你我的臉上留下痕跡。但是，『時間』……」
「但是？」
「為什麼要透過『時間』我們才能夠看清事實呢？老瑪，我現在還是不知道。英雄的名號在『時間』的面前，比路邊的一粒沙還要渺小。」
「想要理解這件事本身也沒什麼意義吧，霍。」
霍凱微微地笑了。
「也許。」
「……這是你的遺憾嗎？」
「不，或許我只要知道如何去使用『時間』就足夠了，沒必要去理解它也說不定。」
「使用嗎…」
「蓓嘉琪她……接受我的告白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罵我是塊大木頭。」
「……你是什麼時候對她告白的？」
「第一次大戰……後的二年。」
「唉，虧你能忍那麼久。」
「你、你早就知道了？」
霍凱的語氣雖然驚訝，身體卻沒有表現出很吃驚。
「那種鱉腳的功力，當時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吧？」
「唉，果然啊。」
「你想說發現蓓嘉琪的心意也是因為……『時間』、嗎？」
「嗯。」
「忙碌是次要藉口，需要時間才是主因？」
「是啊。」
「看來你想拖一百年才來找我道歉也不是不可能吧。」
「……呵，或許。」
「看來不小心活得久一點也不像是壞事。」
「你在等著我們嗎？」
「也許。不過誰會想等一群不會表達的蠢貨？尤其當首領的還是塊木頭。」
「到頭來我們也不會講什麼好話……首領嗎……好懷念的稱呼方式。」
「我們九人之中沒人比你更適合。而且事實不也是這樣嗎，世界的英雄。」
「英雄這個稱號，該換人當了。」
霍凱走向老瑪的身邊。
「首領這個稱號，你休想跟我搶。」
「哼，我可沒妄想過。」
「…」
「怎麼了？」
「八人……賓賽的運氣還算不錯，至少現在的人們知道他曾經是我們的夥伴之一。」
「八人啊…」
「我們被稱為『護國八卿』……卻沒辦法說什麼。」
「事實沒什麼好爭論的，我又沒意見。」
「你覺得這段歷史會被後人們發掘嗎？」
「無所謂。」
「這些過失不知道該怎麼彌補…」
「都交給它吧。」
「『時間』嗎…」
「歷史或許是無情……而且還不一定正確。但是歷史中的人物，可都跟你一樣。沒留下名字不代表他們沒活著過。」
「…」
「你也不必忙著拯救世界了吧。」
「…早就交給別人去做了。」
「再多說點我錯過的事情吧。」
「那麼就從維洛屁股中箭開始說起吧，那是我們剛離開村子沒多久後的事……」
眼前的景象是否只是短暫的和平，沒有人知道。
以驚人的出劍速度聞名於世界的英雄，霍凱，其實是名魔法劍士的這項秘密，也僅有少數身邊的人才知曉。
以時間的魔法減緩敵人的速度，同時施放提高自己速度的魔法，造就了時之英雄的傳說。
瞬時之子，霍凱。
＜完＞
創作內容
【奇幻Ｐ】時與英雄
ACG綜合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