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深邃的神祕森林－
「────」
我跟著灼和寒雪踏進一道氣勢非凡的圍牆，放眼望去，一整片清新的草地、噴水池還有面積不小的花圃，偶爾有些高大的樹木，不少穿著「制服」的學生在校園裡穿梭著。
────這就是魔術學院嗎？
不知不覺中灼和寒雪已經消失了蹤影，留我一個人在校園裡閒逛。
不論走到哪裡，都能看見學生捧著小小的書本，坐在草地上、靠在大樹旁，甚至是坐在無人的樓梯上，大家都認真的在閱讀手中的書本，而且校園裡十分安靜，少有人聲喧鬧。
魔術學院的校地十分廣闊，在上游處佔地面積比大圖書館還要大，其中林立了不少氣派的建築，全是用森林裡沒有的建材搭建的，風格和聖十字城的城堡有些相似，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神聖氣息。
也許是學生們太過認真，校園裡充滿了一種寧靜的書香，在這幅景象裡，自己的存在就顯得十分不相襯。
我放輕腳步，在校園裡穿梭，享受著不同於森林一般的寧靜，在那裡我瞧見了一棟位在角落的木製建築，看上去只有單純的一層，樣式和其他建築十分不同，仔細一瞧，裡頭一個人也沒有。
「────只有這棟建築是木製的。」突然，身後一道沉穩的嗓音打斷了我的思考，回頭一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爺爺，他笑著告訴我：
「很久了，這間木屋從這裡改建成學校以前就存在了，好幾百年的歲月依然堅毅不搖啊……孩子，要不要進來坐坐？」他輕輕推開厚重的門，帶著我走進歷史悠久的木屋。
從外面看還覺得沒什麼，到內部一瞧，才真正的意識老人所說的「幾百年的歲月」，木頭的紋路顯得十分斑駁，地板上沾著淡淡的灰塵，還有一股濃濃的木頭味。
「這裡因為太過老舊，被當成廢棄的倉庫，因為沒人用就被我當作自己的書房了……孩子，你應該是外地人吧？」頭髮斑白的老人泡了一壺熱茶，將一個木頭茶杯遞給我。
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我將自己的身分簡單的和老人說明一番。
「我是來自聖十字城的騎士。」
老人喝了一口熱茶，閉著眼睛喃喃：「是這樣啊……」
「這兩個月裡發生了不少事情……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實在很不可思議，一路從聖十字城，跑到馬西亞夫，最後是汪德蘭聯邦，就像是旅人一樣。」
熱茶的味道很特別，有股濃味，卻說不出是什麼。
「聖十字城、馬西亞夫、森林之都……還真是個漫長的三角呢……年輕人的毅力就是不一樣啊。」說完，老人又在自己的杯裡倒了熱茶，繼續啜飲著。
「我想請問你……那個神秘森林裡，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嗎？」我想起在圖書館裡讀到的那本書，向老人詢問。
「嗯……危險與否是見仁見智，不過對一般人來說，算是危險吧。」
「────願聞其詳。」
老人告訴我一個傳聞，是和神秘森林有關的。
很久以前，森林並不像現在這麼大，只有「神秘森林」的大小，那時的神秘森林並不像現在這麼陰暗，給人一種危險的警告，反而是明亮清新的，就和汪德蘭聯邦一樣。
純淨的森林之源，據說有一名強大的古老魔女，將森林改造成自己的居所。其實她人畜無害，有人誤闖進她的境地，她並不會出手傷害，反而會親切的招待一番，直到幾個不速之客的來臨，魔女才狠下心要和外界隔離，永遠不問俗事。
魔女的手上有一顆翡翠色的寶石，森林裡的人們稱它為「森林之淚」，是魔女擴張森林最主要的力量，也是眾魔術師盯上的祕寶，不少魔術師為了奪取森林之淚，不惜召喚凶惡的魔獸攻擊，魔女一怒，一夜之間，森林擴張到方圓一百公里之外，粗大的樹根將所有盤據在森林附近的魔術師全部埋到了土裡，成為森林的養分。
在那之後，森林便無盡的向外擴張，就連魔女也無法阻止……直到最後，是這間魔術學院的創立者透過另一顆隱藏強大魔力的寶石，立下結界，停下了森林的擴張，也就是今日的風貌，從此以後魔女就不再出現，世人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那座森林很危險了。
那顆神奇的寶石，現在就放在大圖書館裡，以特殊的魔術陣保存效力，至於森林之淚就沒有下文了。
有人說魔女還活在森林的深處，也有人說魔女無法在黑暗的樹林裡存活，說法各不相同。
照理來說，魔術師召喚出魔獸簽訂契約，一旦術者死亡，魔獸也會跟著消失……但是神秘森林裡瀰漫著一股異常的氣息，能夠讓魔獸繼續存活在世上，唯一的限制就是無法離開神秘森林。
「也有不少魔術師為了探勘森林，跑到最深處……從此以後，他們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老人像是在說故事一般，將沉重的過去全部告訴我。
「我從馬西亞夫來的時候，就是穿過神秘森林過來的，裡頭極為陰暗，完全沒有光線……但是我沒有看到什麼魔獸啊？」實際上，經過馬西亞夫那一次強化之後，自己的視覺變得更強，儘管在完全無光線的環境之下也能勉強看見物品的輪廓，才能在黑暗之下繼續行動。
「是嗎……你也進去看過了啊，孩子……那隊魔術師失蹤以後，我也曾帶著幾個朋友進去看過，確實裡面已經沒有魔獸了，但是────」
「但是？」老人突然的停頓，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見他沉默了許久，臉色漸漸變得凝重，緩緩說道：
「────魔女還活著，而且變得無比凶狠，那天我葬送了自己的親友們，自己一個人逃出來了……很不可思議對吧？聽過我的故事，很多人都選擇不相信，」
老人沒有詳細敘述那一天的過程，他只是輕嘆一口氣，對我說：「如果你還打算進去那座森林，我再把詳細情形告訴你……記住，如果真的要去那座森林，一定要來告訴我，好嗎？」
「好。」我向老人承諾，如果有一天要進入神秘森林，一定會告訴他。
其實我也沒打算再回去那座森林，只是面對老人凝重的表情，我也只好答應他，我現在最主要的目的，並不是打探這個森林的秘密，而是找到負傷的迪克斯，那天看見他傷痕累累的倒在門邊，滿身是血，那狀況實在很不妙。
我相信迪克斯依然活著，只是傷勢如何我就無法猜測了。
「對了……孩子，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這張臉，我有點印象……」老人望著我，沉思著。
「但是我以前沒有來過汪德蘭聯邦，會不會是你記錯了？」我笑著回答。
「你說你之前住在聖十字城，對吧？」
我輕輕點頭。
「────」
在那之後，老人只是一直沉思著，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我品嚐著熱茶，一邊在木屋裡閒逛著，直到天色漸漸昏沉，我才告別老人，臨走時，我告訴他：
「我的名字叫做羅西亞，如果你哪天想起來了，再告訴我吧。」
□
踏出木屋，屋外的景色和下午完全不同，是一片昏黃色，原本坐在樹下閱讀的學生們已經不在了。
不知道灼和寒雪是不是已經到了。
當我走向大門時，正巧碰上寒雪。
「啊啊，羅西亞，原來你在這裡。」
「只有妳嗎？」我瞧瞧她的身後，問道：「怎麼沒看到灼？」
只見寒雪緩緩轉過身，笑著說：「她在等我們。」
我靜靜的跟著她走向校園裡，一步一步走上階梯，在建築物中穿梭著，在無聲的行進當中，她水藍色的秀髮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娟細的髮絲在夕陽的襯托下，顯得耀眼無比，散發一股令人著迷的氣質。
綺麗的身姿，讓人不由自主的將視線放在她身上，在無語的步行當中，更是令人難以撇開視線。
很美麗的女孩。
望著她的身姿，我什麼話也沒有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是保持沉默，跟在她的身旁，僅僅如此而已。
過了幾個轉角，上了幾層樓之後，寒雪在一間教室前停下了腳步，轉頭輕聲告訴我：「就是這裡。」
視線穿過寒雪，坐在教室裡頭的女孩，是灼。
「────終於來了。」
我跟著寒雪走進只有灼一個人的教室裡，坐在空蕩蕩的地板上。
這間教室與其說是教室，更像是倉庫一般，沒有使用的跡象，就連張桌椅都沒有，而且教室規模大小和隔壁不同，這是一間塞不下十個學生的小教室，就像個秘密基地一般，目前只有我們三人。
「你們常來這裡嗎？」我瞧瞧四周，角落染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就連內側的門上也沾了不少，但是門的把手卻是十分光滑的，地板也似乎有特別打掃過……這棟建築看起來也頗有年紀了，有一兩間空教室也不算什麼。
「反正也沒人在用，就讓我們隨便使用了……只是在這裡的日子也不多了。」灼坐在牆邊，望著窗外景色說道。
「要畢業了……嗎？」我這麼問了。
耀眼的夕陽將教室裡染成一片金黃。
「兩個月很快就會過去了……」和我認識的灼不太一樣，她淡淡的沉鬱，使教室變得十分寧靜。
是對學校的懷念嗎……即將要離開學校了，所以有些難過，這種感覺我也曾體會過，從騎士學院畢業以後，生活就完全不同了，取而代之的是罪犯書記官的工作，雖然也很輕鬆就是了。
學校裡總有各式各樣不同的學生，能夠無憂慮的交朋友恐怕是學生最大的幸福吧。
雖說灼和我看似年紀相仿，其實我應該比較年長……嘛，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畢業以後，你們有什麼打算嗎？」這間學校雖然和騎士學院不大相同，但是本質上應該是差不多的，每天到學校上課、和隔壁同學聊天、發呆打瞌睡等等……而畢業之後，大部分就是邁入職業了。
一旁閱讀書籍的寒雪，聽見我的問題後，不再翻頁，比起沉思如何回答，更像是等待著灼答案。
「────我要帶著寒雪一起去旅行。」灼這麼說了。
寒雪也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令人意外的答案。
因為想到遠方旅行，所以灼才會希望我帶她去聖十字城……連同寒雪一起。
「到遙遠的另一端旅行，一直是我的夢想，小時候和朋友談起時，大家總是熱烈的想要參加……而現在卻沒有人願意認同我的想法，說我很天真、很傻……」灼望著窗外的景色，語重心長的說著。
她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和傲嬌公主很像，讓人迫切的想要幫她一把……但是現在的我又能做什麼？跟著一個被刺客追殺的殺人兇手離開故鄉，一點也不安全，再說我必須去追尋迪克斯的蹤跡。
有太多太多的遺憾想要去填補，所以我無法再像那一天，瀟灑的轉過身，許下承諾，就連之前對傲嬌公主的承諾，現在也沒有把握可以完成了，該怎麼和她交代……
「只有寒雪……只有她願意陪著我，陪著天真的我。」灼的語氣漸漸變得哽咽，卻硬是將眼淚強忍著，我轉過身背對著她，不忍心看著那張悲泣的臉龐。
────我無法給你承諾，只能用背影婉拒。
「抱歉。」這是我最後給她的回答。
空盪的教室陷入了漫長的沉默，我不動，她不說話。
直到夕陽下山了，光芒變得黯淡了，灼才抬起頭緩緩說道：「沒關係的，我可以體諒你的想法，是我太自私了，想把大家都拉進來，卻沒顧慮別人的感受……沒關係的。」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說，我的執著、我的包袱、我的理想，但是如今我不希望她抱著那種想法，默默的啜泣著。
「我有跟你說過，我被刺客追殺的事情嗎？」
不想讓她覺得，我是怕麻煩才拒絕她，而是背負著罪孽的羅西亞，不想再給任何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了，跟著一個通緝犯是相當危險的。
灼一聽，錯愕的愣住了，「……羅西亞？」
寒雪倒是沒什麼反應，像是早已知曉一番，不為所動，起初我也十分意外，但是她的一句話，點醒了我。
「羅西亞總是在一個人的時候，擺著那麼悲傷的神情，肯定是有沉重的過去吧。」她闔上手中的書籍，輕輕撥弄著細如絲的秀髮，溫柔的說著。
「對，她說的沒錯，在幾個月以前，我還是個平凡的騎士，直到意外發生之後，才在大盆地裡流浪著，現在的我不但是個身無分為的旅人，還是被眾方刺客追殺的目標，詳細情形我來不及描述，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只是單純的，不想牽連你們而已。」我將腰間的長劍緩緩拔出，譙著上頭斑駁乾澀的血跡，沾滿了整把銀色長劍，宛若一把浸泡在赤血中的詛咒之劍。
有人說，當一把劍殺了太多人的時候，就會產生一股詛咒的力量，現在我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那股不祥的流動。
見灼沒有回答，我接著說：「其實我也沒打算在這裡久留，我還有該做的事情沒做完────我要去追尋我的摯友。」
沒錯，不管接下來灼和寒雪說什麼，我都必須去尋找迪克斯，為了我的「贖罪」，更重要的是，列斯特身在遠方，只有迪克斯是和我最接近的，僅剩的摯友了。
「那就帶我們一起去吧，到哪裡都好。」
那是灼的最後一句請求，但我並沒有回答，始終保持沉默。
不希望有任何人因為自己而受傷，甚至丟掉性命。
耐不住寂靜的我轉過身，只留下最後的道別，離開了充滿不安氣息的舊教室。
「等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後再說。」
□
汪德蘭聯邦和聖十字城的夜晚，除了燈火滿街以外是完全不同的，這裡的星辰更為耀眼，月光更為柔美，被森林壟罩的都市充滿了大自然的氣息，儘管人類在此開發、居住，依然不失青翠的綠意。
我丟下灼和寒雪離開了魔術學院，一個人立足於汪德蘭聯邦的上游。
越往上游，光線就越微弱，人的蹤影也逐漸少了……幽靜的森林正合我意。
自從逃出馬西亞夫以來，已經過了這麼久，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刺客的氣息，那一天屠殺了眾多刺客，就算是刺客長老出手阻止，也擋不住組織的憤怒吧。
那為什麼刺客沒有追到汪德蘭聯邦？
「這麼晚了，還在外頭啊。」
我微微轉過頭，是傍晚遇見的老者。
「我要進去那座深邃森林，尋找我的摯友。」開門見山的說了，現在的我滿腦子都想著該如何找到迪克斯，也許莉茲進入森林是有目的的，更有可能和魔女有關。
我不想牽連太多人，尋求老者的幫助是為了指引方向，既然進去過一次，勢必也更有經驗，能夠應對各種狀況。
老者閉上眼沉思了一陣子，隨後輕聲說道：「這麼快就決定了嗎……好吧。」
他從寬大的斗蓬中取出一封信，告訴我：「裡頭是我繪製的地圖，拿去吧。」
「咦？不是要一起去嗎？」對於老者的舉動，我有些疑惑的問著。
他輕撫嘴下的銀色鬍鬚，笑著說：「兩天後的早晨，在地圖上標示『入口』的地方會合，可以吧？」
我瞧了老者一眼，隨後攤開地圖，紙質相當具有韌性，不會輕易撕裂，上頭的斑駁顯現了地圖的老舊。
「就是這裡？」地圖上有一處特別畫上十字標記的地點，就在上游的頂端。
老者輕輕點頭，繼續說著：
「地圖和實際地形的比例差距很大，上頭短短的一小段，可能是將近半天的路程。」
「看來這會是一段崎嶇的旅途……」自言自語著。
老者輕拍我的肩膀，轉過身離開，我一個人在大圖書館的外頭研究著地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糟糕……晚上總不能睡在圖書館裡吧，加上自己又身無分文，一時之間亂了陣腳。
「……羅西亞。」當我低著頭苦思時，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抬起頭一瞧，是掛著淡淡笑容的灼。
我望著她，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沒關係，那件事你不用在意……我在想，如果你晚上沒地方睡的話……不如來我家吧？寒雪也在。」灼有些扭捏的說著，眼神不斷的閃爍，貌似……咦？
「呃……我也正好在煩惱這個問題。」我注意到對話之間的尷尬，有些猶豫了，這樣沒問題嗎？她是不是在暗指什麼？我……
「那就別猶豫了，三個人一定比兩個人更熱鬧。」灼拉著我的手，跑了起來。
我踉蹌了幾步，接著跟上灼的步調，朝著住宅區的方向跑著。
……明明悲傷的低聲啜泣，為什麼又能夠笑著？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知道什麼是「勉強」。
創作內容
【Knight's Side】末日聖火－13
◆末日聖火系列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