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我就是那個把姊姊推下樓的兇手,
某種意義上,我就是那個把姊姊呼吸管拔下來的人,
某種意義上,是我殺了姊姊。
*
「我就跟妳講不可以寵壞她,現在好了吧?任性了吧?」我丟下碗,走到廚房拿飲料的時候隱約聽到爸爸兇巴巴的訓著媽媽。
「她不吃飯也不是我的錯啊……」我拿著飲料跑到三樓,把房間的門重重一關,將聲音阻絕在外。
「喵嗚。」早就等在房間的『蜜卡』對我乖巧的叫一聲,在地上滾來滾去。
蜜卡是我九歲那年的生日禮物,在我不完美卻平靜的小世界支離破碎之前的禮物。
家裡還有另外一隻貓,叫做『朵兒』,很愛撒嬌的朵兒馬上就受到大家的寵愛,可是朵兒不知道為什麼討厭蜜卡,所以蜜卡就躲在我房裡。蜜卡跟朵兒是姐妹,基本上兩隻貓代表了我跟姊姊的關係:僵硬、不親近、排擠……
我跟蜜卡很像,不愛吃飯、遠離人群、動作不敏捷、跑步不夠快。
我喜歡蜜卡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她跟我很像,而且她身上帶著一種靈性。
每當我把自己蒙在棉被裡哭的時候,蜜卡總是舔舔我,彷彿在安慰我一樣。
在這個家庭裡,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蜜卡,還有寫作。
從我開始上小學的那天起,寫作就變成了除了蜜卡以外另一個依靠,我常常文思泉湧,所以我的國文也特別好。
「爸,不要生氣了……」我聽到姐姐甜美的向爸爸撒嬌的聲音。
幾乎每天晚餐都會上演這個劇情:我從餐桌上臨陣脫逃,爸媽生氣,姐姐向爸媽撒嬌、假裝安慰,「還是姐姐成熟」,爸爸會這麼說。
我的姐姐成績好、人緣好、長的漂亮、運動又好,是爸媽的寵兒,而我跑不快、成績雖然不錯可是從沒拿過第一名、人緣爛、長相也普通,又挑食。
姐姐總是受到眾人的愛戴,我總是在角落默默一個人看書、寫作,被當成書呆子而被排擠,無論是在家庭或是學校,我都是受到排擠,眾人會唾棄的那一種。
姐姐在大家眼中總是萬人迷。
「喂,尹葶恩,出來。」姐姐大力的敲門,聲音中帶有一絲無情。我默默的走上前打開門。
「我警告妳,妳在這樣一次我就打死妳。」不等我回答,姐姐說完便用力關上門。
除了在我眼中以外。
*
「鈴鈴鈴……鈴鈴鈴……」鬧鐘響起,我馬上坐起來。
六點零五分,很好。
家裡走到學校最多也才十五分鐘,可是我不想跟姐姐或任何一個人一起走去學校。我梳洗完畢以後,套上帽T和牛仔褲,背了書包就出門去買早餐,打算邊走邊吃。
「老闆,我要一份鮪魚蛋餅和一杯中溫奶。」我對著早餐店老闆說。
「妳真的要吃多一點,不然這樣下去不行。四十五元。」李老闆皺著眉頭把早餐給我。
「好好,我會的。」我微笑著把錢給老闆。
正要走的時候,有個向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叫住了我,「尹葶恩,等一下。」
金婗蘋,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跟姐姐一樣,不過她還有多一項:家世好。也因為家世的關係造就了她千金大小姐的個性。
「幹嘛?」我不想在去學校的路上遇到任何人,所以不想在早餐店前面跟她拖拉。
「哎唷唷,口氣這麼兇,我好怕哦。」金婗蘋假裝害怕的說。
「有事快說,沒事我就先走了。」我沒好氣的就要走。
「那麼急幹嘛?等著拉屎啊?還是其實妳已經拉了?」她指著我的牛仔褲說,「為什麼妳的牛仔褲會是那種顏色?」
雖然金婗蘋是千金,可是對待我卻是什麼樣粗俗的話都說出來了。
「藍色怎麼了麼?還有,沒事的話我真的要走了。」
「藍色很土耶?來,我幫妳染色一下。」金婗蘋拿著蔓越莓汁往我身上一倒,還好我及時閃開了,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確定金婗蘋找不到我,我才停下來,『咕嚕咕嚕』的,我才想到手上的早餐還沒有吃。
我咬了一口蛋餅,學校再直走五分鐘就到了。
*
「唷唷,看是誰穿著睡衣來了!」不知道哪個人一看到我走進教室就大叫說。
我和其他女孩的裝扮並沒有什麼不同,牛仔褲和T桖。
我早已習慣這些語言,不跟他們說什麼,只是走到位置上。
我走到那應該有我桌椅的角落,空蕩蕩的。
我環顧周圍的同學,只看到嘲笑的眼神和揚起的嘴角。
我走向門口,知道我的桌椅又淪成惡作劇的塗鴉品,可是我不在乎,我只要把它們找回來,然後再申請一套就好,反正我也沒有放東西在裡面。
當我正要那出教室那一剎那,『砰』的一聲,一袋麵粉倒在我頭上。
「哈哈哈……妳看她」的笑聲此起彼落,我不在乎。我繼續往前找我的桌椅。
「攻擊!」樓梯口傳來的一陣聲音,一堆雞蛋立刻往我身上丟。可是我不在乎,因為我在三樓樓梯口看到我的桌椅。
我走到樓梯口,把我的椅子放在桌子上,使出吃奶的力氣般起來,才發現有人在抽屜裡面塞垃圾。
『算了,乾脆直接丟垃圾場好了,反正學校不會介意這種小錢。』心裡邊那麼想,邊回教室,好拿我早就已經給主任簽名的申請單。
「啊啊,麵糊女回來了。」一堆人竊笑著從我的書包旁邊移開。書包早已慘不忍睹,不僅破破爛爛的,還被人家塗鴉過,可是我不在乎。
我從背包裡面拿出申請單和我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備份衣物朝教室外走去。不管怎麼被羞辱,我都不在乎了,因為我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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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等等工友會把桌椅送到你們教室。」專門申辦學校申請事項的阿姨笑著對我說。「謝謝。」我頭也不抬的走了。我不必要對任何人友善,因為在這個世界,我不是被欺負,就是被同情,沒有友善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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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淋浴室沖掉滿身的雞蛋和麵粉,『加點牛奶就可以做成多少燒餅呢,真是浪費』心裡暗自那麼想著,邊看著麵糊從身上留到排水孔。
「唷,麵糊女加水回來了。」我濕漉漉的回到教室,就聽到一個人大聲喊。
新的桌椅已經送到教室了。
老師沒有來,因為明天就要放暑假了,也沒有什麼好做的,校長也說學生們可以在這一天做些『瘋狂的事』。
理所當然的,原本就是受氣包的我時常成為她們獲取娛樂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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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專心的寫作,因為有了詩的靈感。
「喂,尹葶恩,用妳的麵糊嗓子唱歌給大家聽聽啊」金婗蘋嘲笑的雙臂交叉看著我。
「妳沒權利要求我這麼做。」我抓住詩的靈感不讓它跑掉,所以也沒空跟這位千金糾纏。
「你們有聽到嗎,她剛剛說了『權利』這個詞耶」金婗蘋不可置信的望著大家說。我沒說話。
「我要妳做什麼,妳就做什麼,聽到了嗎,小汪汪?」金婗蘋過度親蜜的摸摸我的頭,用一種很噁心的甜美嗓音說。
「如果我是狗,那妳就是虐狗狂。」我收起筆記本,拿著書包就走,放學鐘聲在那一刻響起,我正式脫離學校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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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葶恩,我們去上班了。」樓下的爸媽大喊,可是我不想理他們。
爸媽規定我不能整天一個人混在家裡,因為他們覺得沒有『姐姐陪我玩』我會變得太宅,所以我『必須假裝』跟朋友出去玩,可是我哪來的朋友?
家門『砰』一聲關上,我數到一百二十,確定爸媽已經走了才把蜜卡放到腳踏車的籃子裡面,準備出去兜風。
「喵。」蜜卡乖巧的叫一聲,我摸了摸她的頭。
在家附近五十公里內的地方我都不用擔心有任何學校的人,因為我家太偏僻了。
我已經轉學轉了三間了,只要有姐姐在的地方我都是一樣的下場:排擠。
姐姐表面上看起來會幫我擋掉一切麻煩,是這樣沒錯,可是卻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幫我。
我有次被男生欺負,姐姐就站在外面,而且我確定她有看到,可是她卻是等我大叫的時候才過來做個樣子假裝訓斥那些男生。
我還以為她是真的要幫助我遠離那些男生的欺負,後來我才發現那時候班主任迎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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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附近一家可愛的咖啡廳和蜜卡寫作了一整個下午,蜜卡趴在我腳上安穩的睡著,午後陽光從櫥窗斜射進來,咖啡廳裡雖然擺滿了可愛的雜貨,可是卻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我正在存零用錢,準備騎腳踏車去市集買雜貨(我在那裡夜不會遇到學校的人),把房間布置的溫馨點,我只要再存一百元就可以買壁紙和一些必需品了,所以我只要等領下個禮拜的零用錢就好,剩下的還可以拿來存。
「喵~」蜜卡拍了拍我的手,我看了看手錶,下午四點了,姐姐五點半就要回來了。
「走,我們回去了。」我抱起蜜卡,並跟老闆揮揮手。我回到房間打開窗簾,並放下蜜卡,蜜卡立刻跳到我的書桌上慵懶的曬太陽。
「蜜卡,要不要喝水?」蜜卡喵了一聲作回應。
家裡每個房間都有小冰箱和小儲櫃可以放零食之類的東西,可是我把它布置成蜜卡的窩,雖然我覺得房間已經像她的窩了。當我不在的時候蜜卡就會跳進毛茸茸又乾淨的小儲櫃睡覺,陽光剛好可以照到她可愛的『窩』。我倒了些水到水盆裡面,她立刻喝了一半。
「蜜卡渴了呢,抱歉。」我笑著摸摸她的頭,她也頂了我的手作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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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我被姐姐疲憊的聲音嚇到,才發現已經六點多了。
雖然沒必要,但我還是回應了她一聲「回來啦」作回應。
「喵~~」朵兒對著姐姐撒嬌。「朵兒乖,姐姐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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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難得的雨天,原本要去市集採買的計畫也取消了。
我打開電腦,輸入帳號與密碼,登入了帳號,打開上次還沒有編輯完成的文章和筆記本。
『輕小說交流網』,事實上就只是一個可以讓大家發表各種小說的論壇而已。
我在版上占有一席之地,許多網友都在期待我的更新,我也是版上的總管理員。我把筆記本翻到已經寫好並且校對好的那一頁上,開始霹哩啪啦的打字。
更新了一個早上,好不容易確定沒有字打錯,才發送出去。在版上如果打錯字了是會被輪流砲轟的。
十二點了,我打開冰箱,拿了一罐飲料(事實上也就只有飲料而已)。
我想到媽媽有幫我準備好午餐,打開便當盒,裡面是炒飯。我拿了餐具和便當就往閣樓跑。我沒食慾,於是就草草扒了兩口,又把便當放到樓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自言自語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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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姐姐開了門就把鞋脫掉。「哦。」我簡單的回應道,並繼續寫稿。
十分鐘後,姐姐開始猛敲我房間的門。「尹葶恩!給我出來!」
「幹嘛?」我沒好氣的說,因為我剛剛本來靈感湧現的,卻被姐姐打斷而沒有將靈感寫下來。「為什麼午餐剩那麼多!?」她拿著我的午餐盒手扠著腰站在外面。
「沒食慾。」
「沒食慾?那根本就是藉口吧?每次都這樣說!少拿沒食慾當擋箭牌了!明明就是不想吃吧?」聽到這話,我心中的無名火也上來了,可是我還是忍著。
姐姐看我不說話,便自作聰明的以為自己猜中了,「唉,妳就是這樣腦袋不靈光,如果妳沒有說謊的話我會這樣兇妳嗎?」
這句話終於點燃我心中的火藥,「如果妳一開始就覺得我是不想吃飯才不吃,那妳可以不用問我,反正妳又不相信我不是嗎?妳什麼時候相信過我了?」
「相信?我幹嘛相信一個大騙子?而且我這是在盡做姊姊的本份!」
「妳又知道我是大騙子了麼?妳了解我多少?妳還敢說妳是我姊姊?我都不好意思承認了妳居然就這麼大聲的說出來?盡姊姊的本份?除了罵我和打我以外妳做什麼了麼?我在做功課不會的時候妳有幫我麼?一次都沒有!我在哭的時候妳有來安慰我的麼?沒有!妳根本就無視我!」
「妳……」十五年來從沒聽到一句反駁的她,驚訝的張大了嘴,使她的美麗打了折扣。不過沒差,她在我心裡本來就是醜陋的。
「之前我在妳面前哭的時候妳有問我怎麼了嗎?沒有!我被排擠的時候妳有制止嗎?沒有!妳就眼睜睜的看著我被排擠,卻依然沒有來幫我!當我被人羞辱的時候妳做什麼了麼?妳跟其他人一起嘲笑我!妳這叫做姊姊?我不是妳的受氣包!」
「妳反駁什麼?我也有我的苦衷的好嗎!」
「苦衷?有什麼苦衷?每天欺負我的妳有什麼苦衷?」
「我每天要上課很累人的!」
「哦是哦,那又關我什麼事?世界上學習本來就不輕鬆!妳怪我了麼?因為這樣一個裡由妳就拿我當沙包拼命打?我給妳出功課了麼?」
「我要跟爸媽告狀!」
「去啊,不打擾。」
我『砰』的一聲在姊姊面前用力關上門,不去聽她憤怒的腳步聲。
*
「尹葶恩!為什麼打妳姊姊!」媽媽大喊。一定是某人去告狀了。
「姊姊?我沒有姊姊。」
「胡說什麼!腦袋壞了麼!?」
「如果我腦袋壞掉也是被某人打壞的,我一整天都待在家裡哪來的時間打某人?沒人像她那麼粗俗好麼。」我斜睨了一眼那個大家稱之為是我姊姊的人。
「這麼明顯的一個傷痕,還敢狡辯!?」媽媽發怒的取來鞭子,『啪』一聲的揮在我身上,可是我不痛不癢,這軀殼早已沒有了感覺。我看著她的傷痕,冷笑了一聲。「笑什麼!?」媽媽見我笑就更加生氣了,鞭子愈打愈加快速度,『啪、啪、啪』的,一鞭一鞭無情的落在我身上,如下了雨一般,我的血濺出來。
我看著手上的那些傷痕,早已沒有感官,只是淡漠的看著它們,好像在看別人的傷痕一樣不痛不癢。
「如果是別人打的話,手印不會是這個方向的。」我冷笑著說了一句就上樓了,反正我也沒必要吃晚餐,少了我的晚餐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我在房裡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要的東西:一把美工刀。
我看著閃閃發亮的美工刀在我手腕上,好像握著它的不是我,而是別人。
我屏住氣,沒有痛的感覺,有的只是解脫的快感。看著我的血滴像雨一般降下。
血裡面有的只是骯髒的,這個家庭的本質。
*
「老闆,這個多少?」
「五十。」老闆冷淡的說,但在看到我的手腕那一剎那,他嚇呆了。
「小妹妹,妳的手怎麼了?」
「沒什麼,不會痛。」我笑笑著拿了壁紙就走了,不想跟任何人多談。
*
好不容易才貼好壁紙的牆壁看起來煥然一新,地板也換上了新的地毯,蜜卡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在地上翻來滾去。
「蜜卡來。」我輕輕的叫喚她一聲,蜜卡立刻就小跑步過來了。[div
「喵。」她跳到我的腿上,看著我的傷痕。
「這是我活著的象徵哦……」我笑著對她說。「喵……」蜜卡看起來好像對我很失望一樣,不過她還是舔了舔我結疤的傷口,並舔舔我的臉,把我的眼淚舔掉。
*
「砰砰。」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我不想起身,便直接叫她進來。十秒鐘過去,沒有人。
我打開房門,看見一張飄落在地板上的小紙條。
「尹葶恩,晚上十點上頂樓。」
我不認得這字跡,可是等到十點我還是上了五樓。
「尹葶恩,我要妳親眼見證這一刻。」那女人的聲音冷冷的,像在對我宣示一般。她走到大樓的邊緣,我往下看,下面的車子像霓虹燈一般閃來閃去。
我眼前的那個女子在我回過神的那一刻縱身一跳,消失在閃耀的霓虹燈中。
*
我一相討厭醫院,尤其是這種時候到醫院,更讓我有一種疲憊的感覺。「尹葶絝的家屬嗎?這邊請。」醫生從病房裡走出來,叫住我們,把我們帶進病房。
「尹葶絝小姐現在心跳過低,身體狀況非常的危險,我能請問她怎麼了嗎?」
「她自殺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我不認得那是誰。
「請問她從幾樓跳下去的?」
「五樓。」那個冷冰冰的聲音繼續說。
「她為什麼要跳下去?」
「因為她恨我。」冷冰冰的聲音彷彿有了一絲感情,可是我還是不知道那是誰。
然後我懂了,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就是我。
*
「尹葶絝的家屬嗎?尹葶絝已經恢復意識了,請進。」醫生從病房走出來對我們揮揮手。
我已經一整晚沒睡,實在是沒有那個動力去看已經開始歇斯底里的人,可是某個女人還是硬逼我去看她。
「我不要……不要看到妳!」躺在床上的瘋女人一看見我就大叫,看吧,我就說她歇斯底里。
「妳以為我有多想看到妳嗎?」我冷冷的說了一句就走出病房,「妳姊姊說什麼?」「她說她看到我就快死掉了,滿意嗎?」
*
「我先回去了,反正她也不想讓我照顧。」我頭也不回的大聲丟下一句就走了,不管我媽說什麼,反正這裡不需要我。
不過,這世界又有哪裡需要我?
*
「鈴鈴鈴……鈴鈴鈴……」電話大聲的響起,我原本想讓其他人接的,又忽然意識到這麼大的一間房子也只有我一個人。
「喂?」
(喂?是葶恩嗎?妳來照顧一下妳姊姊可以嗎?我要去工作)
「那邊不是也有看護嗎?」
(妳姊不給看護照顧,她現在心情很不好!)
「妳以為她看到我心情又會多好?說穿了這就是她的本性,妳現在才發現嗎?」
(胡說什麼!妳姊姊只是因為生病心情不好而已!)
「妳知道妳的聲音帶有一絲懷疑嗎?一點說服力也沒。我要跟同學出去讀書了,再見。」我掛上電話,不想多說什麼。
*
我後來也沒有過去看過她。
她住院的期間心情都很不穩定,每次都威脅著要把呼吸管拿下來。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她在開玩笑。
「葶恩,去整理妳姊姊的衣服。」
可是她真的做了。她昨天晚上把自己的呼吸管拔下來了。
然後她安穩的睡了,只留下一句簡短的錄音。
「別讓尹葶恩來送我,我不想要看到她出現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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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爸媽臉上再也沒有笑容過。
他們從不正眼看我,後來也沒有跟我真正的講過話。
雖然他們對姐姐自殺的事情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們就是覺得,我是兇手。
他們覺得我是殺了姊姊的兇手。
他們覺得是我把姊姊堆下樓。
是啊,這世界就是這樣,除非妳有不在場證明,不然妳把真相說得再動人也沒有人會聽進一句話。人們寧願接受穿著真實衣服的謊言,也不想看赤裸裸的真實,即使真相就是在人們面前,卻沒有人想要揭開。
我受夠了這個醜陋的世界。
*
於是我抱著蜜卡,上了頂樓。
於是我跟當初那個在病房的瘋女人一樣縱身一跳。
我知道,我再也不會遭受欺負了。
因為我知道,我縱身一跳之後,會獲得力量,能將一切事物推開。
包括我自己。
*
在一棟美輪美奐的房屋前,道路染上了美麗、火紅的炙熱光芒。
等人們回過神來時,才發現上面躺著一個微笑著的女孩和一隻與她緊緊相靠的瘦貓。
親眼看到的人都說,那隻貓和女孩一樣瘦,像是朋友一樣,就算死也要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