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復燃之火

　　羊皮捲上的符文依舊複雜。

　　德斯丁看著羊皮捲，狀似冷靜，心中的慾望卻是波濤洶湧。縱然森林中是如此的潮濕，但也無法熄滅德斯丁那股亢奮。

　　收起羊皮捲，德斯丁隨著馬背起起伏伏，這森林小徑真的有些難走，森林中長年的溼冷氣息也搞得皮膚有些過敏。嗅聞，沒有文明的味道，一切都被原始充斥著。

　　現在明明還是大白天，森林中卻有種夜晚的感覺；抬頭看不見太陽，茂密的枝葉中透著點點亮光，宛若星空；風輕輕一吹，整片星空伴隨沙沙聲響，浮動著。

　　不知道是不是神經過敏，森林特有的泥土味還參雜著一點熟悉的血腥味……誰的？忘了。

　　德斯丁只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預兆。

　　血腥味，通常都是殺戮的開始。

　　「喲，你兇狠的樣子連馬都被嚇跑了嗎？」德斯丁半開完笑的問道，卻緊抓著韁繩。

　　洛卡，這頭半獸人不知怎麼搞的，突然出現在德斯丁面前，卻沒有騎馬？鐵定是有什麼不良的企圖，總不可能在這暗無天日的森林裡散步吧？

　　「沒什麼，有些事情自己處理會比較方便些。」洛卡低沉的嗓音依舊，冷酷的眼神背後有著什麼企圖，德斯丁已經略知一二。

　　「跟蹤多久了？」

　　「兩天半。」

　　「有什麼目的？」

　　「……這種事情，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巴著那些闇天使不放，甚至要設立什麼大使館……這次，是要聯合闇天使們再一次擴張領土嗎？」洛卡問道，德斯丁不禁瑟縮了一下。

　　洛卡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的？德斯丁還以為，像洛卡這種戰士型的半獸人，應該連腦袋都成了肌肉才對……想不到他還滿聰明的？

　　「你誤會了，我們不過是想要做一點技術上的交流罷了……」

　　「戰爭兵器上的交流嗎？我可沒忘記哈特蘭說過的話，他們擁有製造巨型兵器的技術……」洛卡緩緩說道，音調也越來越重：「……甚至，很可能超越了矮人喔？」

　　「就跟凱庫羅普斯說過的一樣，戰爭是必然的，那不過是戰爭所遺留的殘渣。再說，你不是對對闇天使抱持著懷疑？現在怎麼又開始有了興趣？」

　　「的確，我很懷疑闇天使他們。但我這人是個直腸子，懷疑這種事情，我做不上來。」全身的肌肉漸漸鼓起，那是戰鬥前的預備動作。

　　「為了避免日後的紛紛擾擾，以及半獸人崇高的理想——你得死在這裡。」洛卡微笑，是一個猙獰的微笑。

　　戰鬥，是無可避免的，畢竟來者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德斯丁呢喃，魔力在手中凝聚，指間可以確實感到風的流動——狂風之擊，雖說只是個小法術，但在這種時候，必須要以動作快的技能來給個下馬威才對。

　　「套你們人類的一句話——殺將，要先殺馬！」還沒等德斯丁唸完，暗藏在掌中的匕首早已飛了出去。

　　匕首不偏不倚的正中馬的右前膝，痛得牠跳了起來；背上的德斯丁也被牽連進去，突如其來的衝擊使得他跌落到地上，疼得說不出半個字。

　　「嗚……你、你這個卑鄙小人！」

　　「我卑鄙？那，打算利用闇天使的你就不卑鄙？半獸人卑鄙，人類就不卑鄙？這是什麼理論？」洛卡笑道，神態自若。

　　「我這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自己討伐自己人，大小國之間的鉤心鬥角……這樣，還有什麼未來可言？你們人類不過是數量多了一點，就自以為稱霸了整片大陸？」

　　「你們半獸人呢？說什麼火的意志，不過是一群好戰的怪物！」

　　「我不否認這一點……可是，半獸人的存在，就是為了毀滅一切。」

　　「好個狂妄的說法！」

　　「這是事實，不是狂妄。」洛卡輕哼一聲。

　　「我們是火的種族，你可知道火代表什麼意思？旺盛的生命力、易怒的性格、好戰的本能，這些都是與生俱來的，火的意志。而火，最終就是燒盡一切……全是為了新生。」

　　「新生？」

　　「沒錯。新世界就要來臨了，舊世界的一切，全都是不必要的。」語畢，洛卡慢慢走近德斯丁，打算給予最後一擊。

　　「你知道這是在做什麼嗎？殺了我，就是向全部的人類宣戰！」

　　「我早就知道啦。」微笑，更加的駭人。

　　步步逼近。

　　留情，是不會的。

　　在這片森林，尖叫聲只有動物才能聽出它的淒厲。

　　微風徐徐吹來……

　　……好腥黏……

　◆　　　　　　　　　　　　◆

　　空氣中盡是故鄉的濃烈氣味——血腥味。

　　也混合著熟悉的感覺，隨著滿溢胸口的波濤——好戰的慾望。

　　臨時搭起的看台，很高，且受著數百雙眼神的洗禮，有如百盞聚光燈打在自己身上。洛卡就站在上頭，他掃視全場，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興奮不已的澎湃！

　　「……相信各位都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而屍體……也送到了吧？」洛卡緩道，台下一片嗡嗡細語。

　　殺了德斯丁，洛卡還「順便」讓自己的馬把屍體駝運到亞丁。不為什麼，就為挑釁——一封屍體寫成的挑戰書，洛卡輕鬆提上自己的大名。

　　「這種舉動，可以預料到與人類之間的戰爭，所有人類將會集結起來，就為找出、並制裁這個始作庸者……更進一步，會利用這個機會一舉殲滅後患吧？」輕問，台下的議論聲更大。

　　「各位，這還真是個可笑的團結啊！」台下隨即爆出一團粗野的狂笑。

　　「現在的人類已經不同以往，為了利益，他們連同伴都可以面帶微笑的殺掉，就為了所謂的未來。這種惡性競爭的未來是什麼？他們的未來只有一個——滅亡！」

　　眾聲高呼，地面隨之震動。

　　「弱小的人類，要不是當初與精靈聯手，我們有可能來到這種極地嗎？但，我們絕對不是敗給了他們，而是到此養精蓄銳，讓他們以為我們放棄了。然而，事實證明，這片極地根本無法摧殘火的意志，反而使我們更加壯大！更加屹立不搖！」

　　眾人高舉起手，發出瘋狂卻整齊一致的咆哮！

　　「火的子民啊，我們的使命是什麼？就是燃燒這整片大陸！等到燒盡一切之時，就是新世界之時！」

　　『火的意志！火的意志！火的意志！』

　　「現在就是時候！新種族出現，那未知的力量使各族相互猜疑，進而衝突……我們就是要藉著這個機會，一舉殲滅！」

　　『火的意志！火的意志！火的意志！』

　　「不過這新的種族呢？他們還是個未知數……」洛卡的語氣越來越淡，台下的氣氛也跟著寧靜。

　　暴風雨前的寧靜。

　　「……闇天使，不過又是一個該討伐的對象！諸位，他們的存在，只為了使大陸染上更多的血紅罷了！」

　　『火的意志！火的意志！火的意志——！』

　　時保鋒利的武器出鞘，多年的盔甲仍楚最佳狀態；法袍依舊隨性破爛，但其上的力量圖騰卻隨著時間達至巔峰，就連法杖也不例外，魔力越達內斂。每個人都抹上一層戰慄，以鮮血為妝，原本的猙獰更為驚駭。

　　火燃燒至極地，並非因此而熄，它化成了種子，在極地生根……

　　……一顆以名為復仇的火種啊。

　　如今，惡火破冰而出，只為最初的目的——

　　——燒盡大地！

◆　　　　　　　　　　　　◆

　　衛兵們讓出一條路，喝止看熱鬧民眾進一步的逾矩。一人緩行在路上，臉色滿是懷疑與驚恐，握緊雙拳，口中不斷祈禱，祈禱那只是衛兵的錯誤情報。

　　事實不可能有錯。

　　漆黑的巨馬默默站在一旁，也不知本性如此，還是牠真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況。被數十支長槍囚禁的狀況。

　　靜躺在另一處空地的，是一具臉上蓋有白布的屍體。那屍體身上的服飾極為熟眼，也對，幾天前才看過，當然是印象深刻了。

　　歐魯芬站在遺體前面，止不住的顫抖傾瀉而出。好端端的一個德斯丁，直的出去，如今卻橫橫回來。還是被殺人兇手的坐騎駝回來。

　　走去，歐魯芬低身揭去臉上的白布，德斯丁被殺前的驚駭依舊，張大了眼，嘴型有如咒罵。歐魯芬輕輕拂上德斯丁的雙眼，低聲唸了幾句祝文，做了個簡短的安魂儀式。

　　……像是想到什麼，歐魯芬逕自在德斯丁身上摸索。

　　起先只因為德斯丁身上濃厚的屍臭味緊鎖眉頭，但隨著時間逐漸過去但還未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時，歐魯芬開始焦躁了起來，嘴中彷彿詛咒那樣，不斷重複著同樣的一句話：

　　「沒有、沒有、沒有……？」

　　記載闇天使資訊的羊皮紙憑空消失？

　　歐魯芬頹然而跪，空洞的眼神浮現出既定的答案——天殺的洛卡，竟把羊皮紙奪走！

　　拿去做什麼？歐魯芬只能推測一個答案：將人類的野心公諸於世。

　　這樣，還會有哪族想跟人類合作？眼看半獸人將近，卻只有形同散沙的人類能與之抗衡？

　　「人類，就真要第一個毀滅？」

　　人類，各族的殘渣所聚。

　　崩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