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非常緊張，完全沒辦法把話說出來。
演奏進入激昂磅礡的曲調。此時少女中止說話的打算。她自在的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去聆聽小夏所彈奏的鋼琴曲。
話說回來，自從三個禮拜前家裡來了這架鋼琴，有不少經過的路人被這新奇樂風的曲子給吸引住。有些人在路過附近時會不自覺放慢腳步；有些人偶會在矮牆外駐足，直到樂曲告一段落才捨得離開。不過完完全全被它迷住的人，這還是頭一次見到。
或許小夏所奏出的琴聲，就是附有如此吸引人的魔法吧。
時間過了很久，等到優美的旋律漸漸被寂靜吞噬之後，少女方才大夢初醒。她先是看著我，然後又開始結結巴巴，「我、我……」
老天爺啊，再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的。
「她的音樂很特別，對吧？」我問道，嘗試打破僵局，「自從她開始彈鋼琴後，好像也多了不少粉絲。」
少女的臉有些微紅，她將目光從前院門口穿過花園以及敞開的窗，看著小夏從鋼琴前起身的背影，並輕輕的點兩下頭，之後回過頭來看著我微笑。雖然有幾分靦腆，但可以感覺到她心中無法壓抑的喜悅。
「嗯！我真的非常喜歡這些鋼琴曲！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風格的曲子。那種既虛幻又優美的節奏和調性實在是太棒了！」少女的語氣突然充滿自信，與剛剛的表現有著明顯的反差。我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一講到有關鋼琴的事，女孩便興致勃勃，想必也是個熱愛鋼琴的人。
看見我的笑容，她便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奇怪，慌張之下細細發出「啊啊啊」的聲音，臉頰也比剛才更紅了些。
「吶，如果不嫌棄，下次進來坐坐吧。小夏她應該也會很開心的。」
「小夏？」她將頭歪向一邊。
「哦，就是我主人的名字啊，嗯。」我竟然說錯話了。
「哈？」女孩一臉錯愕。
「啊啊！不是！千萬別誤以為我們有什麼奇怪的喜好。我們不是主從關係，也不是夫妻喔，哈哈……啊不，應該說我絕對沒有被指使的興趣……」
根本越描越黑。為什麼我的表達能力會這麼差呢？
最奇怪的是，我怎麼會講出這麼奇怪的話啊！雖說事實也是如此沒錯。
「主、主從？」女孩露出驚嚇的表情，腳步開始緩緩向後退，「主人與僕人，難道是玩角色扮演嗎？」
「不！不是的。」我往前跟進一步，試圖解釋。
「難道你喜歡從被虐裡找到快感嗎？」她又後退了一步。
原先還以為是個思想潔癖的女孩，而她卻想到那種奇怪的地方去，實在又是一個強大的反差。
「不對、不對！我都說不是了。」
「別、過、來……」女孩不斷往後退，眼眶裡盈滿著淚水，似乎隨時都會潰堤。
冷靜，阿秋。一定能解釋清楚的。
「阿秋，你睡在地上用的地毯，我幫你拿去曬太陽喔！」小夏抱著地毯出來，並看見我和女孩之間的對峙。「咦？」
真巧，實在是太巧。
這下可真的有理說不清了。
「果然是這樣嗎……」女孩低頭喃喃著，身體正微微地發抖。眼角上有顆豆大的淚珠，眼看就要爆發開來了。頓時似乎有道閃電當著我的頭頂直劈而下。我已經無力辯駁。
算了，妳就乾脆當我是個大變態吧。
「妳好啊！」小夏將地毯掛在晾衣竿子上，親切的向女孩打招呼。
少女顯然很緊張，她快速將身體轉向小夏，然後對她做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您……好。」語氣稍有停頓，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小夏。從她閃爍著光芒的雙瞳，我想一定也是被小夏與眾不同的氣質給吸引住了。不論是誰，只要經過小夏笑容的洗滌，心靈不知不覺就會變得澄澈，所有煩惱與焦躁也隨著那些雜質消散無蹤，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今天太陽很大呢，」小夏一手遮著眉前，抬頭望向盡是一片淡藍的天空。「如果沒耽誤到的話，妳也一起進來坐坐、喝杯茶，好嗎？」
少女的臉又紅起來，她猶豫了很久，最後終於點頭。
由於小夏總是替他人設想，而她的相貌、親和力以及陽光般的感覺也造就了趨近完美的形象，因此當她開口要求時，總是具有相當大的穿透力。看樣子不光是男生，就算是女孩子也無法抗拒。
屋內中心處，我與少女隔著長長的餐桌，她正用空洞般的眼神直盯著我，看起來雖然像在放空，卻又像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我臉上沾到什麼嗎？」我試著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面，不過她沒有答話，只是逕自在那邊慢慢搖頭，魂不守舍的。
「來，請用！」
小夏將冰涼的茶水倒入放在我們各自面前的陶瓷杯子裡。雖然是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茶，卻能聞到清新的麥芽香味。端起杯子小口啜飲，清甜沁涼的滋味瞬間溶解了身體裡面的悶熱，感覺夏天已經涼了一半。
「哈啊……這好好喝！」少女嚐完一口茶，享受萬般的幸福。小夏此時也放下杯子，同樣也是一臉幸福的樣子。兩人彷彿都活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面，享受著冰麥茶，絲毫沒有讓我打擾的餘地。
過了良久，少女才回過神來。她轉頭看著小夏，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我的名字是曹琦音。玉字旁的『琦』、音符的『音』。」
小夏此時才從徜徉出神的狀態回到現實，不慌不忙的回答：「請多多指教呀，琦音。我姓南門，名字是『夏天』的『夏』，叫我小夏就可以了。」
話說回來，莫非妳已經習慣以南門來當姓氏了嗎？竟然可以如此理所當然。
琦音接著往我這邊看來，她臉上泛起了一絲尷尬，並沒有開口說話。
「我的名字是『秋天』的『秋』，叫我阿秋就好了。啊，還有，我也姓南門。」我猜她可能是想問我的名字，於是不等她提問就先開口。
否則就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剛剛真是對不起，我還以為你是變……變……嗯嗚！」琦音將視線轉到一旁，不時用眼睛的餘光瞄著我，「真的很抱歉！」
「啊啊，沒關係的。」我笑道。
「因為小夏這麼溫柔，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欺負被虐狂的人啊。」
「被虐狂？」小夏浮出些許的恐懼，她一邊顫抖，一邊朝我這望過來，「好可怕！阿秋，誰、誰是被虐狂啊？」
「我不知道。」
「真的？」
可惡，一定得趕快擺脫這該死的無聊話題才行。
我看著餐桌對面的琦音，突然想起在門口遇上她的事情。這傢伙看起來應該很喜歡音樂，那就聊聊和音樂相關的事好了。
「小夏，話說我今天踏出門口時，發現琦音一直在那邊聽妳彈鋼琴呢。」
「這樣啊！」
小夏突然變得精神抖擻。她站了起來，對琦音說：「我想琦音也會彈鋼琴吧？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即興演奏看看，好不好？」
「真的嗎！」琦音非常的興奮雀躍，她抓住小夏的手，眼神閃爍著激昂。小夏瞇起眼，笑著對她點點頭。
兩個少女並肩坐在鋼琴椅上。
小夏先用單音帶出主旋律的起頭，沒想到琦音竟然不假思索的接出伴奏與和弦，我和小夏一樣感到不可思議；接著小夏加入較有變化的曲調，而琦音果然也不負期望，做出了非常漂亮的變奏；不知不覺，兩人的默契已經發展到難以言喻的境界，每個音符之間都做了完美的銜接，隨著節奏和調性千轉百變，無論是誰都只能在一旁做無聲的驚嘆。
無庸置疑，這兩個女孩都是難得一見的音樂奇才。
樂曲合奏已經結束。小夏和琦音相互緊握對方的雙手，笑得合不攏嘴。偶然碰上可遇不可求的知音，兩人的感情也因此加深了百倍以上。
「太棒了！我第一次彈琴彈得這麼開心！」琦音的眼眶裡泛著激動的淚光。
「妳可以幫我把伴奏配得這麼好，讓我下一大跳呢！」小夏呵呵的笑了。
「啊！」琦音突然大叫，似乎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完蛋了！不小心玩太久，回家來不及幫哥哥做午餐了！」
「咦？午餐？」
我突然想起來，她先前有提著一袋像是剛從超市買來的蔬菜，大概原本就打算要回家做午飯了。
「我去妳那幫忙！」小夏整個人彷彿燃燒沸騰起來。
「……這樣也太打擾了……」我趕緊打岔。雖說熱心助人的心難能可貴，但才剛認識就要去對方家裡，多少也會讓人覺得怪怪的吧。
「可以嗎？真是太好了！」琦音把掛在椅子把手上的那袋蔬菜拎起，馬上跑出門外。她回頭對著我們猛揮手，示意我們趕快跟上。
我傻了。
竟然如此自然又單純的答應了？
話說回來還真是奇怪，為什麼我身邊盡發生些詭譎的事情呢？失去記憶、遇到魔法少女小夏、莫名其妙從死裏復活……現在又遇到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然質少女，還隨便邀請陌生人進自己家裡。不過跟小夏比起來，她不至於那麼夢幻是沒錯啦。
「阿秋，請你一起來吧！」小夏用她纖細的小手拉住我的衣角，「這次會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哈？」這讓我有點錯愕。
自從成為小夏的助手，從來不曾像這樣受她拜託過。儘管平時小夏仍會面臨許許多多瑣碎的雜事，卻還是沒達到需要特別請我幫忙的程度。究竟是要我幫什麼忙？我可是不會做料理的。
「……說來慚愧，我不知道能幫上什麼。雖然說我是妳的助手。」
「接下來沒有助手的話，光憑我一個人可能沒有辦法對付。」小夏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不安，但又故作堅毅的笑著。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用眼睛與我聯繫。或許是魔法師助手的本能，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從她百感混雜的認真眼神中，我能看出她那句話背後的含意──
通向治癒魔法的第一道考驗，似乎已經離我們不遠了！
我們一路趕著，穿越條條大街小巷，總算來到目的地。那是一棟位於市區雜亂民房中、看起來不怎麼樣的老舊公寓。外牆的白色油漆，似乎因為長久的日曬雨淋而脫落，以致水泥牆的灰黑更加顯眼。就外觀來論，老實說真有點讓人不太舒服。
沿著層層階梯向上爬，我心裡開始替她打抱不平。這公寓明明就有六層樓，卻沒有電梯，若有比較重一點的東西要搬，鐵定會把人操得氣喘吁吁的。散發著一身大小姐氣質的琦音竟然住在這樣的廉價公寓，無論我怎麼想破頭也覺得不對搭。
「到了！就是這裡！」
到六樓走廊盡頭的一道門前，琦音從皮包裡找出鑰匙。
待門一打開，房間內部給人的印象與外面儼然形成極為強烈的對比。許多家具看起來都是十分高級的進口貨，草綠色的絲質窗簾、白色的皮沙發，搭配米色的壁紙，即使採光效果並沒有特別優良，還是將屋內的亮度掌控得恰到好處。如果一開始就身處此地，也許會誤以為這裡是豪華的度假別墅。
「怎麼辦……哥哥大概再一個小時就回來了……到底能做什麼呢？」琦音焦急的聲音稍微哽咽。小夏見她擔心，卻不慌不忙的走進廚房，問道：「除了剛買的蔬菜，家裡還有什麼其他的食材嗎？」
「呃……」琦音打開冰箱，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後又把們給關上；她踏上一個小板凳，伸手打開位在流理臺上方的櫃子，把所有的食材、佐料、調理包等等東西都拿了下來。不消一分鐘的時間，餐桌上便已擺滿許多雜物。
小夏冷靜思考，一邊將調理包個個仔細打量過，最後拿起用橘色紙盒包裝的咖哩塊，充滿自信的笑著說：「太好了，我們來做咖哩吧！」
「可是，就算是咖哩也沒辦法做那麼快吧，肉不是還要先醃漬再汆燙嗎？而且我還忘記買肉了呢……」琦音無奈的發出嘆息聲，眼角滿溢著淚水。
「沒關係，妳看！」小夏從雜亂的物品中挑出幾樣東西，「這裡有軟豆輪、馬鈴薯和胡蘿蔔。而且不放肉的咖哩煮起來又快又省事呢。」
琦音聽完小夏信心滿滿的提議，可能也是因為想不出別的方案，所以只好點點頭。
不過，沒放肉的咖哩真的會好吃嗎？
一面洗米下鍋，小夏打開瓦斯爐，在炒菜鍋裡倒入一點點的油，等溫度差不多後便先把泡過水的軟豆輪丟下去翻炒。頓時，整間廚房裡香味四溢。
琦音照著小夏的吩咐，將切塊的馬鈴薯和胡蘿蔔放進鍋裡，快翻一陣後便倒水入鍋，將裡面的食料淹到恰好的位置。等到水滾時，小夏將分好的咖哩塊加入鍋內，充分攪拌後便蓋上鍋蓋。
「原來呀！這樣就一併省去將馬鈴薯煮軟的時間了！」琦音看似恍然大悟，露出欽佩的笑容拍手叫好。
「嗯！而且這樣咖哩的味道會滲到馬鈴薯裡面，更有香味呢！」小夏用紙巾輕拭額頭上的汗珠，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再讓它煮個十分鐘應該就可以上桌了！」
「等等，那我要幫什麼啊？」我趕緊問道。從打開瓦斯爐起，到現在我一直呆站在旁邊，就是在等待出場的機會啊。
兩人聽完我的話開始面面相覷，隨後神色凝重的看著我。
「對不起呢，阿秋。已經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了。」小夏似乎覺得對我不住。
「不過，還是謝謝你……」連琦音也對我露出抱歉的笑。
沒想到我的存在感竟然竟是如此的低啊。
●
「我回來了。」
玄關的大門打開，一個穿著整套筆挺西服的男子進了屋內。當他看見我和小夏時，看起來十分的驚訝。
「哥！歡迎回來！」琦音從椅子上跳下，趕上前去。她一把將男子還腰抱住，整張臉依偎在她的懷中。男子收回了驚訝的神韻，一手搭在琦音的肩膀，另一手輕撫她的頭，露出溫柔的微笑。看樣子兄妹倆感情一定是相當的好。
「妳帶朋友回家裡玩嗎？好難得啊！小琦。」
「嘻嘻……」琦音仍像隻小貓咪一般撒嬌著。男子抬起頭來，難為情的對我們點頭問好：「你們好！看來我妹妹應該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
「沒有這回事，不會啦！」我趕忙回答。雖說的確添了不少麻煩，對我而言。
男子在琦音旁邊的位子坐下。
「哦？今天吃咖哩呢。」男子從琦音那裏接過咖哩飯。「好香啊。莫非是新的突破嗎？」
「不，這是小夏做的咖哩……」琦音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男子話還沒聽完，便趕緊起身向我們賠不是：「哎呀！怎麼能麻煩客人下廚啊！真不好意思！」
「其實，是我拜託他們來幫我的。」琦音笑著吐了一下舌頭，然後輕敲自己的腦袋。「對了！這位是小夏，而那位是阿秋，是小夏的哥哥。」
我是小夏的哥哥？難不成琦音打從最開始就認定我們是兄妹了嗎？
不過這樣也總比被誤以為是夫妻還來得好。
「不是這樣的，我和阿秋並不是兄妹。」
然而，思考單純的小夏一定會馬上出面澄清，我真不該忽略這點的。
「我妹妹竟然把你們夫妻倆誤以為是兄妹，真是失禮啊……」男子的話還沒說完，小夏慌張的拍桌站起。
「不……不是這樣的！」小夏的語調突然拉高，白皙的臉蛋多了些暈紅。「我們才不是夫妻呢！」
聽小夏否定的這麼強烈，雖然我們的確不是夫妻，但不知怎的，我心裡油生出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感覺就像自己被全盤否定一般。
「那，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啊？」琦音好奇的問。
由於我和小夏之間的關係總是成為他人焦點的話題，因此這也不能怪她。
小夏無助的看著我，正盼著我能出面援助。我湊到她耳邊對她小聲的說：「有時候說個小謊話，事情會變得比較單純。」
「可是冬姐姐說過……」
「啊啊，」我搖搖頭，繼續說道：「妳也知道，要是我們的主從關係真的洩漏出去，想必會很麻煩吧？我相信遇到現在這樣的情況，就算是冬姐姐也會贊成妳說個小謊的。明白嗎？」
「呃……嗯。」小夏猶豫良久，總算應諾。她接著對我問道：「所以，我可以隨便拿其他合理的情況來解釋我們的關係囉？」
我點頭允諾，之後她也跟著點頭。
在這個世界上誠實雖然是美德，但仍舊不能拿來當飯吃。小夏如果懂得適時撒個小謊，將來也比較能夠融入這個嚴苛的社會吧。
見小夏臉上充滿陽光般的笑容回來，我也感到格外的安心。我舀了一口份量的咖哩飯，輕輕的送進嘴裡。微量的辛辣以及濃郁的香氣，果然十分美味。
「其實，我是阿秋的女兒。」
什麼？什麼！
我猛咳一陣，飯粒不小心混著咖哩嗆進鼻子裡去了。
「阿秋！你沒事吧？」小夏趕緊拍拍我的背，一副十分擔心的樣子，「吃飯速度不可以太快，這樣才不會噎到喔。」
太過分了……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哇，原來你是她的爸爸啊？完全看不出來，保養得真好！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歲，跟我差不多年紀似的！若不是你們有說，還真會以為你們是夫婦呢！」男子燦爛的笑著，「敝姓曹，名字是天律。叫我天律就可以了！請多多指教！」
「哪、哪裡，也請你多多指教了！」
託小夏的福，我搖身一變，成為在場輩分最大的人了。
吃完午餐離開他們家之後，在回家的路上，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去開口去對小夏進行質問。
「我說……為什麼要說我是妳的爸爸啊？就承認我們是兄妹不就好了嘛！」
「咦？」小夏停下腳步，轉頭過來，一臉困惑的看著我，「阿秋不是也同意了嗎？」
「我以為妳會說我們是遠親或堂兄妹之類的啊！」
拗脾氣作祟，我不想理她，仍持續踩著步伐從她面前走過。
突然被當成人家爸爸的感覺還真糟，活像老了好幾歲一樣，誰喜歡這樣啊？再怎麼說，我看起來也還不到當爸爸的年紀，何況我怎麼可能有已經長得這麼大的女兒呢？
「為什麼要跟他們說我是妳爸爸？難道真的想不出別的主意了嗎？」憤憤不平之下我繼續追問。
藍天上的雲朵悄悄移開，陽光再次淋漓的揮灑於路面之上。
「吶，我真的……」我的話到這邊突然打住。因為小夏沒有跟上來。
小夏仍呆站在原地低著頭，帶點淡紫的黑色瀏海遮擋了她的面容。可能是在為自己沒有想到這點而無法釋懷。
「好啦，別沮喪了，下次會更好……」我走到她前面，用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這輕輕一震，一小顆閃亮的東西從她臉前掉落到地上，我低頭一看，那東西很快就被路面給吸收，是水滴。
她在掉眼淚。
怎麼辦？是我把她惹哭了嗎？
我剛剛的語氣可能真的有點衝，對於一個沒什麼見過世面的女孩來說，的確也太過苛責。
「怎、怎麼了？」我將另一隻手放在她另一邊的肩頭上，原本難以除去的怨氣已經煙消雲散，現在滿腦子只想試著安慰她。「好了、好了，是我不對，妳並沒有錯……」
「我……」小夏微弱的氣音正顫抖著，她輕輕抬起頭，臉頰掛著兩道濕潤的淚痕。
剛剛講了那些話，我還真是個超級大笨驢。
「對不起……因為小夏一直想要有個爸爸……阿秋又說怎樣都沒關係，所以……所以，我自作主張了……」
我這才突然意會……
我曾同她和康格的口中聽說過，小夏是由那位叫冬的女人一手帶大的。這也表示，這女孩沒有爸爸和媽媽，一直以來也都只是渴望著父母親的出現與拯救……
等了再等，一年過了、兩年過了、五年又過去了。心中的父母親，對他們面孔的記憶已經不像以前那般清楚，努力回想卻又沒辦法挽回。雖然年齡與心智不停頓的成長茁壯，但這顆缺憾的心又該怎麼來彌補？
沒有父母親的愛，對所有曾是孩子的人而言，是個永遠無法撫平的傷口，也是一道永遠刷不去的烙印。
小夏的傷痕，對我這個助手而言，就像是使命一般必須將它消除才行。我此時深深的體悟到，幾乎能堪稱我的一切的小夏，只要能讓她活的健康快樂，跟我的感受比起來實在重要太多。我根本什麼都不是。
妳的笑容，就是我的幸福啊。
我伸出手，撫摸小夏的頭。
「乖，不哭、不哭喔。」
「嗚嗚……」小夏仍止不住抽泣。
「爸爸在這裡，小夏乖喔……」不知是怎麼回事，我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就連我也深陷、沉迷其中。已經無法自拔了。
「……嗯？」
「爸爸哪裡也不會去，會就像這樣一直陪在小夏身邊的……」
「嗚哇啊啊……」
小夏的情緒終於潰堤，放聲哭了起來。
她將臉埋進我的懷裡，我的身體也因此震動不已。就像自然的共鳴，我的眼睛也不禁發痠。
突然，我好想念我的父親。
雖然我已經記不得關於他的一切了。
●
「喏，請用。」
晚上，小夏為我端上一盤香味撲鼻的海鮮燉飯。
「哇！看起來超好吃的啊！」
「等等……我說，還沒嘗過怎麼會知道好不好吃呢？」小夏突然慌張了起來，感覺和平常不太一樣。可能是對自己今天失態的樣子感到難為情吧。
我將盛滿著燉飯的湯匙吹涼，隨後輕嘗了一小口。
果然只要是小夏的料理，簡直就像魔法一般讓人直呼美味啊。
「女兒啊，這真是非常非常的好吃！」
小夏臉頰泛紅，她從餐桌前站起身來。
「阿秋……阿秋大笨蛋！」
「哈？啊，失禮了。」我趕緊抓抓後腦勺。
話說今天我好像太入戲了，這毛病一時還改不回來。
「啊啊……」適才不小心開口罵我，小夏的臉又更紅了。她故作正經、慌忙的說道：「雖然我講了不好聽的話……不、不過，這不是我的錯喔！所以我是絕對不會道歉的……」
還以為小夏永遠是那般的天然質，原來也有傲嬌的一面。
不過，這樣也蠻可愛的。
「你……你在傻笑什麼！」
「啊！我沒有啦……」
To Be Continued……
創作內容
【奇幻長篇】夏與秋的治癒魔法：第一章：音律、夢想、黑與白（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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