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因為本來就約好了要一起吃飯,於是我就藉此向應華姊詢問關於輪輪學姊的事情。
「六道輪輪?」
這是她的第一個反應。
坦白說,聽到她在自己學生的名字後頭加上了個等級99的大問號,讓我不禁開始替她的教職生涯產生相同規模的憂心。
「請別用那種像是看著冬天路上紙箱裡頭的喵喵的眼神看我好嗎?」或許是為了掩飾尷尬,她伸手推了推鼻樑上那副我在國中時就看她戴著的眼鏡,「我沒忘記,儘管她在班上的表現並不搶眼--或許除了名字吧,說到這個,有這種名字卻在班上不顯眼也沒被起什麼古怪的外號還滿罕見的呢--只是對於你會問起她感到奇怪而已。」
「也只是好奇罷了。」我隨口回答,同時期望應華姊別再問下去。
畢竟,總不能說是我疑似目睹到她殺人的現場吧?
「好奇嗎?就像貓咪那樣呢。」她說。
「我只是想知道她最近的情況是不是跟平常不大一樣罷了。」我說。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不可以。」
「那麼,為什麼不可以呢?」
「問這個不可以也不可以。」
「那麼--」
「凡是跟『為什麼不可以』有關的問題都不可以再問下去。」我說。
「……」她用著那彷彿被鏡片所放大的眼珠子直盯著我,而我則是像是參加了某種無聊比賽般地回盯著她。
大約過了十秒後,由於擔心這樣下去,隔壁桌的客人們會以為這是餐廳舉辦的活動而有樣學樣起來,於是移開了目光。
但是沉默卻沒有就此告退。
我轉移注意力來打發這段時間。
窗外是人來人往的街道,我很想說外面熱鬧,但是卻不知怎麼的有種冷清感。走在平價路線上的餐廳裡,身著橘色圍裙制服的服務生與以學生為主的客人們平凡而又頻繁地互動著。左手邊的那桌坐了一家四口,當我的視線望過去時,大概是丈夫的男人正用「否則媽咪會生氣喔」為理由,要孩子吃下隨牛排附上的玉米跟紅蘿蔔丁--這讓我猜想他們家的主導權是在女方手中。
就在我的視線轉向斜對桌那三個穿著套裝與黑絲襪的上班女郎時--
「所以說,亞蒙,你怎麼樣都不能告訴我?」
「不會是什麼壞理由的。」據說叫做亞蒙的我說,「但是我想也沒有很好就對了。」
「你老是這樣。」她說,「打從以前就……好吧,雖然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畢竟你想知道的話,改天問我們班上的其他人也行對吧?」聽起來像是某種給自己服用的軟性藉口,「我想……大概可以算是有吧。」
「妳的意思是……」
「我負責她捫班的英文課每週恐怕超過十節。」她說,「三年級……妳知道的,像是自習課跟音樂課什麼的,常常都會被『借走』去上正課……啊,也不是這麼說,應該是『考試會考的那些課程』會比較好。總之,因為她名字很有趣,所以每次上課時我總是會多注意她一點,有時還會趁機點她的名字,六道輪輪、六道輪輪,輪輪……妳不覺得女生叫這名字很有趣嗎?姓像是日本人,而名字的感覺好像是圓滾滾的喵喵會取的。」
「我想到的是某種魚漿製成的食物。」
而且輪輪學姊可一點都不圓,甚至是有點太瘦,身材修長纖細--就跟她給人的感覺一樣,彷彿一不注意就會消失,然後又在某個地方自然而然的出現。
「對了,我還記得……應該是在某個星期三的一節課結束後,我想請人去替我拿一下剛印出來的講義,我叫了英文小老師的名字--她的名字就不像貓了,真要說的話恐怕比較像狗,但某個同學回了我說她不在,於是我就開始找人……」她花了兩秒讀取了記憶,「嗯,沒有錯,就在那之後,我看到她出現自己的位置上。中間靠窗的位置,還拿了本書在看,這是很平常啦,不過……」
「妳是說她看起來有什麼不一樣嗎?」
「不一樣?」應華姊說,「你是指像是背弓起來、尾巴直豎起來或者發出咕嚕聲的那種嗎?」
應華姊,難道妳的世界基準都是用貓構成的嗎?
狗呢?妳把狗都給怎麼了?
「比方說……害怕什麼,或著不安,就像是作弊怕被抓到的罪惡感之類。」我說,「當然,這只是打個比方。」
「沒……有……吧……」然後她再度讀取了一下--突然很想叫她要記得重組記憶體或者系統優化,不然掃個毒應該也行,「我想說的是她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吧,可是這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記得應該從上學期末就開始了,有時候,她會看著手機或者是書嘆氣……我是把那樣的動作定位成嘆氣啦,不過也可能只是看累了發一下呆而已,你知道的,那種像字典一樣厚的書看久了,就是需要休息一下的嘛。像我如果碰到一百頁以上的書若又是翻譯文學的話就鐵定不行了。」
先不管我眼前這位據說當年是優等生的人所提出的讀書心得。
所以可能是情殺囉?
不過死者可是我家對面的中年婦女耶。
而且她似乎還沒有兒子,丈夫也過世了。
如果真的是感情糾紛似乎也太過後現代主義了吧?
即使在與應華姊分別後,我依然思索著這個問題。
可能是真的想得太專注了吧。
一直到回家後才發現--
發現輪輪學姊寄過的那封要我明天找時間私下見個面的簡訊。
於是,當晚我做了一個自己的腦漿被球棒給追求於是拋棄腦袋私奔的夢。
還滿浪漫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