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拼圖 (第十六章)

作者：皮小冬

「唉~~~~。」這是小鴨今天不知第幾聲的嘆息，她趴在花園中涼亭的石桌上，微涼陣陣沁入她臉部的肌膚，很舒服，但不能解憂。

前幾天，她不小心撞翻了貓先生房中的架子，上頭擺放了數堆不知幾年份的魔法文獻，其中，藏著一顆王子的心。

雖然貓先生百般解釋牠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但還是慘遭前任騎士與華亞的白眼。

她把心還給米道，但是，當時米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更加複雜，雖然他微笑地向小鴨表示沒事，可是，真的沒事的話，又怎麼會把自己關在房中四、五天都不出來呀？太奇怪了！小露也是，這幾天一直在躲著她……。

「唉……」

一股熟悉的音樂傳來，不是人為演奏，是純粹機械和絃伴奏成的奇妙聲響。

「伊蝶爾小姐！」小鴨開心的回頭打招呼。

「你好呀，小鴨。」伊蝶爾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不過她的笑容像是被人畫上去一般，暗藍色的瞳眸依舊是這麼深沉，沒錯，就像是被人刻意賦予這個表情一樣。

「妳爲什麼在這裡嘆氣呢？」她問，順勢坐到小鴨身邊。

「沒有啦……，伊蝶爾小姐是寶石商人吧，那一定接觸過很多人，我呀，最先知道的人類就是華亞，再來認識了米道、小露，可是……人類的心思實在好複雜哦，真是難懂，完全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小鴨苦笑著，不好意思似的搔著臉。

「人類有人類的想法，有的事情不能說，有的情緒不能表現，就是這樣子周旋在彼此之間，或許人類社會的構築對小鴨子而言有些不可思議吧。」伊蝶爾說。

「沒錯，我還真是完全不了解呢……咦咦！妳怎麼知道我是小鴨子？」小鴨的嘴像鴨子一般大大的張開，雙手不自覺在空中揮著，汗也浸濕了衣服的內襯。

「別緊張，我只是覺得妳很像，所以猜猜看罷了。」伊蝶爾說著，好看的柳眉微彎，這次，她的嘴角上揚，是她自己真正的表情，伊蝶爾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也是能為抗主人所賦予的命令。

伊蝶爾看著小鴨的樣子，有那麼一瞬間，希望所有事情乾脆就此止住，因為……連她這樣子的人，都有了一個小小的願望。

「即使是不了解其他人，但是爲什麼還要因此嘆氣呢？」她問小鴨。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不過，難過的時候不能哭、高興的時候不能笑，沒有任何感覺或者不能表達情感，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壓抑久了的痛苦一定超乎一般人能想像的，所以……我想幫助他們。」小鴨低著頭，認真地說著。

「妳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顯得格外耀眼吧。」伊蝶爾說。

「嗯？不是啦，我只是……」小鴨害羞的揮著手解釋，但伊蝶爾卻輕輕托住小鴨的臉。

「妳的臉……很溫暖……跟我不一樣……。」她說，雙手傳來的，是毫無溫度的冰冷。

　
男子坐在床沿，雜亂長久未曾梳理的黑色長髮隨意披落，即使單手撐在面前，依舊藏不住藏在後頭嘲諷般的笑意，扭曲的上揚嘴角、深鎖的眉頭，血紅的銳利雙目流露著兇光。

真是諷刺啊！他想。

憑他，無法解開王子的魔法；只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恢復原有的形體，或許，阻止王子找回心臟，只是不想再次面對失敗？最近，力量漸漸恢復，原本只是由意識凝聚的無形漸漸浮現肉體，現在只差回復以往擁有的強大魔法，克蕾爾──果然是有用的棋子，不過該是一決死戰還是保持原樣？不論如何，王子只要跟克蕾爾，也就是小露，兩人在一起的話，他也能夠在背後操控一切！

嚓喀！巨大木輪彼此碰撞發出的噪音，提醒他不請自來的訪客即將現身。

一個巨大齒輪倏地出現在男子面前，齒輪現出一個身穿華服、臉上掛著誇張訕笑的老人，是小丑作家麻耶。

「嘿嘿嘿，看來你的精神不錯嘛，大烏鴉閣下。」

「哪裡，托福了。」男子說著，順手將頭髮向後梳，露出許久不見光的蒼白面孔，經過了十幾年的時間，他的面孔像忽視歲月洗禮一般，沒有明顯改變，只有輪廓因消瘦而變深罷了，不容忽視的俊秀則由高傲來修飾。

「故事總是在意想不到之處發生轉折，也因此藏著意外的結局，怎麼，有沒有興趣挑戰呀？」麻耶說。

「用不著你費心。」

「哎呀呀，看來你好像不知道那件事是吧？前幾天，克蕾爾現出原本的盛裝，攻擊了你最討厭的前騎士，企圖把王子殿下帶走，連王子的騎士都中了你所配置在羽毛上的毒。」麻耶說著，稍微頓一下，看見男子挑了挑眉，似乎有興趣的樣子才又繼續說著：「奇怪的是，克蕾爾原本能直接殺掉我所擺入的『希望』，但她卻轉開刀鋒，沒有傷害她，嘿嘿，你不會把手下留情當作是教育小孩的課程吧！」不出麻耶所料，男子的神情被極度險惡的陰霾覆蓋，看得出來那張扭曲的臉正反映主人氣極了的程度。

「那個該死的蠢女孩──！」他大吼，整座城堡皆為之憾動。

──就是這樣，你可是我千挑萬選才決定送到這個世界的「絕望」，千萬不能讓我失望啊！烏鴉王子。麻耶噙著令人不愉快的微笑，與齒輪消失在半空。

　
小露坐在水池旁，低頭沉思著。

因為小鴨跟伊蝶爾小姐在涼亭那邊聊天，所以，她才刻意來到城堡的另一端，爲什麼，如今才有一種酸澀的涼意掠過，逃避，是為了免除不必要的衝突啊！她想。

抬起來看著蔚藍天空的雙眸藏不住主人的心緒，倏地，照映到另一個人的身影。

「終於找到妳了，小露。」米道從旁邊的樹叢鑽出，一邊拍去黏在身上的葉子。

「米、米道。」小露急忙起身行禮。

「不用太緊張，我只是想跟妳說說話，為了避開華亞，所以只能躲在樹叢後面行動。」他說，拉著小露坐回水池邊。

沒有言語，米道抬起頭看著天空，珀色的曈眸映著掠過的雲彩，兩人之間，只存在不同的心跳聲與瀰漫在空中的恬靜。

「妳常常一個人嘆息嗎？」米道開口問。

「不是的，其實沒什麼事情……。」

「妳到這裡這麼久，但我們像這樣子聊天，卻是第一次。」米道說著，頭略側向一邊的角度是那樣的好看，暖意像是天生存在般地鑲在唇盼。

小露臉上悄悄佈上一抹紅霞，色赧的模樣，全看在米道眼裡。

「我不在意這些，只要能夠陪在你身邊就好，我……。」她說。

「可是……我很在意哦。」米道打斷她的話。

「前幾天，小鴨還給了我一個心臟的碎片，那個時候，我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一種難以說出的思念，我想了好久好久，那種不解的感覺讓人覺得苦悶，又像是害怕失去什麼，……我很徬徨。」米道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小露，妳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嗎？」

「爲什麼要問我？」小露將臉偏向另一邊，很奇怪，最近總是這樣，眼淚，不經由她同意就自逕湧上，爲什麼？愛戀的心情只帶來一輪輪的痛苦，連米道也體會到了，不同的是，米道不會懂，永遠不會懂她的心……。

「後來，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或許是因為某個人很重要，可是我卻一直沒有發現，因為她就在我身邊，一直都在的緣故。」米道起身走到小露面前，單膝彎曲跪下。

「小露，妳願意成為我的王妃，陪我，直到永遠嗎？」他說，眼神跟表情是不同以往的認真。

「我……能相信你嗎？」

「請妳相信我。」米道說著，捧起小露的右手，輕輕吻著她的手指。

親吻手指，代表的是獻上自己的誠實與忠誠。

「下次，就是這裡了。」米道一邊拭去小露的淚水，用手指輕輕點的一下她的唇，溫柔地欣賞著小露嬌羞的絕美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