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靜,銀白的天地間只有北風呼嘯。
他仰躺在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真正的看著天空;他突然發現,其實,早晨的陽光並不是那麼刺眼,他想或許是因為以前活在黑暗中吧,對於陽光總是有著厭惡感。
他,沒有名字,沒有過去,沒有親人。他,是個殺手。
或許他也是有父母的,但在成為殺手前就已全數遺忘了。殺人不需要感情,只要會執行命令,達到目標就好;殺手,是沒有感情的。
咳!他吐出一口血,彷彿在飄落在雪地上的櫻花瓣;身子在逐漸變冷,意識在慢慢模糊,但過往的一些事情卻漸漸的浮現出來。
那是他的教官,他第一次的目標,因為教官背叛了組織,所以下了死令,當時他追了上去,現在想想那就是他第一次的任務吧,教官死前似乎說了什麼?
「是你啊!死在自己訓練出來的人手上,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可惜,不能再見她一面。果然是殺人者人恆殺之,哈哈哈哈………」
啊啊!他想起來了。當時教官一臉平靜,說出來的話他卻不能理解,所以之後就忘了,現在倒是明白了教官當時話中的意思。
因為他們都一樣,都死在自己親手教出來的人手上;都一樣愛上了人,選擇背叛組織。
「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是最好的最頂尖的殺手,你應該是無情冷血冷漠的,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背叛我,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死去,現在的你根本不是你,你是假的,真正的你早就死去了!不該如此的,你應該由我超越,由我親手殺死你,那個女人殺了你!!!」
「你錯了,咳……呵……這……這才是……咳……真正的……我,以前的我……咳咳……只是一個……活屍,我……咳……是被……咳咳咳……你殺的。」
「不!!!是那個女人殺了你!真正的你一定可以躲開我的刀,接著反擊殺了我,而不是你現在這種苟延殘喘的模樣。你早就被她殺死了!」
他對著他神態瘋狂的大叫、嘶吼。
「我……咳……一直……都……都是……咳……死的,……咳咳嗚……我……只到……遇見她……咳……才……真正的……活了……一次。」
啪!才剛被開一個口的腹部傳來巨痛,鮮血從他的刀鞘上飛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這不是你,這不是你,這不是你;你不會有這麼軟弱的表情,你是最強大的存在,你不會也不可能躺在這邊。」
他宛如負傷的獸,瘋狂的嘶啞著,然後漸漸的走遠。
因為累了,不想回答,所以被當成已然死去,然後他想起那天的情景。
「喂!你沒事吧?這種天氣竟然躺在路邊,你是想找死嗎?」
雖然在抱怨,但女人還是把他扶起來。
那天是怎麼了呢?為什麼會倒在路邊呢?他不記的了,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相遇,那是晚冬的夜晚吧。
「我說啊,就算是流浪漢也知道,在這種天氣要找一個地方避風,你怎麼就直接隨的地方躺?」
「因為我今天才被房東趕出來,今天是當流浪漢的第一天,資歷太淺不知道狀況。」
「哈,流浪漢還有資歷的嗎?說真的流浪漢先生,我看你身上的衣服質料不錯,你其實根本就是有錢人吧,幹嘛躺路邊?」
「啊啊啊,真是的,沒上當啊。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被搶劫了,身上沒錢,直好走回家,偏偏住的地方又蠻遠的,所以我就一路走到昏倒。」
「你這個有錢人還真衰。」
那是第一天,他們之間的對話,他從流浪漢變成有錢的衰鬼。
她沒有問他名字,或許是認為不需要,或者是殘存在人類本能中的野獸直覺制止她。
「衰鬼,你看過日本的櫻花嗎?」
隔年的春天,女人笑著問他,目光中隱隱帶著渴望。
「沒有,我整年在飛機上度過的,沒時間看花。」
「討厭,那是你們這種有錢人不懂得享受,明明有錢出國,卻沒時間看風景。」
女人嘟著嘴抱怨。
「我投降,明年帶你去看櫻花,成了吧?」
他對女人這招沒轍,但他也心甘情願,看著女人高興的樣子,他也淡淡的笑起來,發自內心的笑起來。
「嗚,冷死了,早知道就帶雪衣來了。」
女人全身發抖著,拼命的把自己縮進暖爐桌之中。
「並沒有很冷好嗎,現在都快春天了,北海道的雪也早就停了。」
他無奈的看著女人縮進去,明顯表現不想出去的意志。
「冷的不的了好嗎?」
女人已經連頭都縮進去了,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想來北海道玩的人是你,不想出去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他哭笑不得的看著女人的動作……
想到這,他想到了,女人還在旅館,還在等他回去,她們說好要一起去看櫻花的,掙扎的想起來,無奈,只是想而已。
最終他還是躺在雪地上,慢慢的闔上眼,依稀還看到女人正對著他笑。
四周的櫻花漸漸的飄落,像是替他埋在似的,櫻花瓣慢慢的把他埋了起來,最終形成一個特殊的櫻花塚。
不遠處的旅館,一個女人正慢慢的啜飲著熱可可,一邊等著她愛的人帶她去看櫻花,那個一身謎卻很溫柔的人。